0.
草壁哲矢手忙脚乱地接起一通电话。
“今井先生?”
这个名字在他的电话簿里冷冰冰地躺了好久,今天突然跳到他的手机屏幕上。接起电话的时候他有些不敢置信,直到听到今井先生清亮的嗓音。
“是我,草壁君,打扰了。我知道很冒犯,但我想问……”
今井元岚并不知道远在风纪财团总部大楼的草壁哲矢此刻正在和云雀同处一室,在他说完客套话之后手机已经切成免提并易主。
“彭格列基地在什么地方。”
今井先生……想问他这个?
“我有急事,”他说,“得在一个小时之内赶过去。”
如果答案是在熊本或者北海道,他会老老实实等签证的。
“什么急事。”
冷冽又熟悉的声音让他好似被浮萍拐当头砸得只能蹲地上数星星。
1.
今井元岚心里其实挺纳闷。
但他很少直白地把这种情绪变化表现在脸上。唯有感官像作弊一样的条野知道他的心率从七八十飙升到一百八的时刻都在想什么。在这一点上,条野也得放下成见佩服他。
彭格列是起源于意大利的黑手党,可如今高层有不少是日本人。这是某种意外的巧合,还是有不为人所知的原因在其中?眼看着快要到约定好的时间,他还无处可去,只能硬着头皮对云雀表露实情。
云雀的年纪是要比他小的。但他面对云雀总是捉襟见肘,从身高到气势上全都被压过一头——他并没有耿耿于怀,只是在感慨云雀为人的特别之处。
是他的问题,他没想过六道骸这种时候竟然是安分走正式渠道的人。不然,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踏入彭格列基地半步。
“你要去纽约做什么。”
“即使这么问,也不会让你成为签证官的,云雀。我有一位朋友这几天在曼哈顿,我很大概率及时拿不到签证,”他比较意外的是云雀没有问他怎么会和六道骸搭上线,“但我想,我的那位朋友需要一个能帮他营造轻松氛围的保镖。”
“别让他进你的研究所。”
“他”……是指六道骸吗?想到这,今井元岚嘴上遗憾地说,“我的研究所里基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遇到态度强硬的对手,就只会像被老鹰叼走的兔子一样可怜巴巴地等救援。他想去的地方,就像世界上存在反异能者一样,只有‘世界第一的反幻术者’才能拦得住吧。”
太宰就是离他最近的反异能者。能无效化其他异能力的异能力,让与谢野医生面对濒死的太宰都感到束手无策。但如果提到“世界第一的反幻术者”,先不谈有没有真的存在这种概念……条野不就很符合吗?
不受幻觉干扰,还有与幻术师近身一战的实力。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听起来在那段未来根本不会有太多交集的六道骸居然记得条野的长相。如果他遇到无效异能力的人,也会对那人印象深刻的。
——————
六道骸的作为像个恶作剧——他不会相信六道骸“不小心忘了”的借口。既然想让他帮忙找寻什么东西,拿哪怕只有一点点的诚意做交换,才是身份迥异的他们彼此打交道的正确答案。
但即使真的是恶作剧,谁会追究呢。因为他们的关系确实可谓之独特,黑手党和危险异能力者,交流起来互相冒犯对方都正常。
刚从地理位置堪比早田先生家后山那么神秘的彭格列基地出发,六道骸问他决定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寻找。
他回答道,“现在。在异能力者的世界里,有个官方机构会给异能力者划分危险等级,这个等级,会作为是否抓捕和管控异能力者的依据。”
机舱里的其他彭格列成员有没有在悄悄支起耳朵偷听,这一点都不重要。他注视着六道骸的眼睛,那只刻着数字的眼睛,说道,“毫无保留的说,我曾经是特一级危险异能力者。我接受过电子器械和军警的监视,明处的监视令一共一年外加三个月,暗处的监视数不清。去年在伦敦,我因为那些案底不得已与当地异能力者机构‘合作’,回国之后,更是因此被横滨异能组织派人‘询问’。”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不需要故意做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因为这正是他此刻吐槽欲攀到顶峰的具象化,也不用去想六道骸是不是在懂装不懂,“仓促之中得到的成果未必是你想要的,说不定还会为此付出更多成本。”
直说就是,别催得太狠。
太显眼的行动会被东京和横滨两地的异能特务科注意到,从而招来风险。
不久前整理机舱搞出簌簌声响的彭格列成员此刻安静得像一片连飞鸟都活不下去的深山老林。
“需要我多久之内给出结果?”
“最好能在一年以内。”
六道骸有自己的考量。今井寻找目标的同时,他也会用自己的手段去验证情报的真假。他给自己限制的时间也是这样,如果一年之内得不到任何确定性的消息,他会让今井停下搜索的举动。
“好。”今井元岚欣然同意。大海捞针是很难,不如在内陆湖捞人工养殖的锤头鲨有戏,但即使他到时拿不出像样的成果,六道骸难不成要把他摁到西西里岛底下喝海水喝个饱。“各自按想法行动吧,记得及时联系。你的目的地是哪里?”
“费城。”
“幸好不是去芝加哥。”那太远了,“你呢?”
今井元岚伸手在自己旁边的椅子上方虚抓了一把。
抱着头套喊痛的少年撤掉幻术,面无表情地倒在座椅里,像颗沾了水的棉花糖。
“在我面前喊痛的笑话不怎么高级,弗兰。即使我杀了你,你也不会痛——这种才叫高级笑话。”
弗兰很不想听这个不靠谱危险男的冷笑话,因为真的很冷,“你一年前还是个不和未成年人计较的不靠谱危险男。”
“……不靠谱危险男?”今井元岚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
这是在指他?
深感震惊,于是他不客气地说,“那么,我就在你面前展示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不靠谱危险男’吧。”
找自己的“师父”求救是没用的,飞机起飞之后,这里已经变成弗兰无处逃窜的密室。
——————
弗兰怎么都没想到今天要等的同行人是这个男人,他决定先向师父卖惨。
“师父,坐在那里的家伙,之前烧伤了我哦——”
一团熊熊燃烧的暖色大火球刹那间罩住弗兰的头套和脑袋。
今井元岚端详着自己的杰作,“你现在看起来像一颗万圣节夜燃烧的南瓜头。”
“我不想变成南瓜,也不想变成凤梨。”
弗兰伸直胳膊探路,一步一晃地走向离他们二人最远的位置——屏风后面摆着一张舒适度有限的床。再怎么豪华又高速的商务型私人飞机也只能尽力兼顾便捷和全面。
但是,凤梨……?
今井元岚没及时领会到弗兰的槽点。
下一秒就从弗兰的头顶哐哐砸下一堆凤梨。本就看不清脚下情况的人抱着头套——或者说脑袋,头也不回地冲向自己选择的方向。
结果撞到了硬邦邦的墙,但好在有头套缓冲。
原本摆着床的地方眨眼间变成了混凝土浇筑的墙。
弗兰是挺好逗的,今井元岚在心里乐了一下。不过,真没想到,“你们幻术师平时都这么用自己的能力?”他以为会更珍惜自己的脑细胞一点。
“看人。”六道骸说。如果是面对弗兰这种开无差别吐槽地图炮的人,很难让人不想做点什么。
没过多久,墙变回了床,火焰南瓜头套体验卡也被今井元岚回收,像没梦想的咸鱼一样贴着墙壁假装哑巴的人顺势倒在床上,没再对这两个装也不装开始欺负未成年的男人说一句话。
“世界第一幻术师”的名号不属于他,近身战斗也打不过今井元岚这个男人,这次的任务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他想放弃,可以吗他不知道搁浅在哪里的队长。
还是床好。床不会变出一堵墙等他去撞,也不会用火烧他的头套。
——————
看到弗兰一副不想和他们两个坏心眼的大人说话的样子,今井元岚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崭新的连塑封膜都没撕掉的牌。
他浑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除了手机就是这副牌了——因为他只带了这两样。
这趟航线要飞十四个小时,不找点事干的话会很难熬。到达时间恰好快到纽约的夜晚时分,除了打牌,他可以途中浅睡几个小时当“午休时间”。
“美国有自己的黑手党地头蛇和异能者集团。虽然我这次是去找朋友,但也可以试着深入探索。你有没有给我的忠告。”就像“如果惹了麻烦就报瓦利亚的名字”之类的。
“斯库瓦罗最近也在美国。”
“……那可真巧。”他以为自己是个很少产生悔恨情绪的人,但六道骸显然是个很会让别人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的人,“你应该不会告诉他,我——”也在这里。
六道骸当然不会介入这两个近战分子的关系,但另一个在场的人就不一样了。
躺平假寐的弗兰忽得坐起身,正对着今井元岚的青蛙头套的眼睛里似乎闪着夺目耀眼的复仇之火,帮他回忆起自己几分钟前对这名瓦利亚现役年纪最小的干部成员做出了什么事。
这种时候,今井元岚却乐观了起来。
斯库瓦罗是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不会在意这种小事。而且,明明六道骸拿凤梨砸人的做法更像“欺负未成年”吧,他只是向弗兰展示什么叫“不靠谱危险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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