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失去了豪族地位的鹤见家家主鹤见亚的二十岁成人典礼,不复当初【正名宴会】的宾客满堂,极为的冷清,
即使他将宴会的地点鹤雅别院,打理得极为风雅,大部分的家族都没有来赴宴,
只有寥寥几个和他父亲鹤见秋佐,过去交往甚密的家族,为了不落下刻薄寡恩的坏名声,才派了自己家族的本家继承人去赴宴。
而这些由鹤见秋佐所维系着关系的家族,本来也是他的父亲,在他举行二十岁成人典礼时,将要传承给他的人脉,
届时,有着父母的背书,即使之前从未见过面,那些家族年轻的本家继承人,自然会和他“亲如兄弟”。
只是可惜,鹤见亚还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他的父母就已经长眠地下了。
不过,即使没有父辈的加成作用,那些其他家族年轻的本家继承人,依然对鹤见亚“相见恨晚”了。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双十年华,桃花春水一般的泪痣美人呢~
即使这个美人与他们有着相同之处,那迷离动人的美貌,也让那些原本不情不愿来赴宴的豪门公子们都看直了眼,克制不住痒意的,想要和他发展更深一层的关系,
毕竟别人都知道,此时的鹤见家,只剩下了一张华丽的空皮,
而自古以来,某些高级温泉寮,就是以“特殊服务”而闻名遐迩的,
只不过,鹤见家一直对此,都是深恶痛绝的,认为那些“特殊服务”,绝不是一个高级温泉寮的“正道”,
真正的崇古之风的温泉寮,应该以,为客人提供身心放松的风雅物哀之境为美,而不仅仅,只是声色犬马之地。
面对那些豪门公子垂涎的目光,二十岁的鹤见亚虽然很惊慌,但是他的身后,已经空无一人,
避无可避的他,只能强迫自己露出“得体幽雅”的笑容,婉拒了那些人或明示或暗示的言语,
而没有达到目的的这些豪门继承人,有的颇有风度,不再提起,
有的却觉得他“不识抬举”,想要“教训教训”他。
于是,在后面这种人的恶意干涉下,鹤见亚苦苦支撑着的鹤雅别院的生意,开始每况愈下。
为了偿还每年在原银行的巨额借贷,他不得不开始卖自家鹤雅别院里,因为要装饰风雅而陈设的古董。
就这样,又缝缝补补的撑了两年。
而当初二十五岁,结束了驻扎外交官工作的一之濑冬吾,为了逃避他父母下达的“联姻”命令,只能以(不想那么早被婚姻束缚,想要游历欧洲增加阅历)为理由,继续在欧洲的日本大使馆中辗转工作着,
他的双手无名指,依旧紧紧的戴着那一对月光石对戒,须臾也不离身。
直到鹤见亚二十三岁那年,勉强维持的鹤雅别院,终于掉出了日本温泉协会评定的,高级温泉寮前十名的推荐榜单,之后,他的生意越发差了,可以说是,独木难支。
为了维持温泉寮的生意,他不得不再次找上了那些,愿意来参加他成人典礼的各大家族,请求他们,将每年的家族宴会和一些大型宴会,交由鹤雅别院布置。
而这一次,有求于人的他,不得不直面那些,比他更早接管家族事务的豪门继承人们,那带着审视和玩味的惊艳目光,
好在此时,于“弱肉强食”的尘世间,历练过五年的鹤见亚,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纤弱少年郎,
在这五年的苦苦支撑中,他已经被迫成熟,经历过成长的【阵痛】之后,转变为一个,他父母想看到的,擅长以柔克刚,八面玲珑的温泉寮老板。
所以,他开始被迫“钓鱼”,
面对那些豪门公子的追求,他通通来者不拒的利用着,维持鹤雅别院的生意,
但是却又拿捏着其中的分寸,若即若离,若隐若现的,如同井中晃动的明月,
除了一些避无可避的拥抱和亲密,他的身体,和他的心房一般,始终严丝合缝的拒绝着,和那些人,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
可是,这种微妙的平衡,本来就极易被打破,
最终,在鹤见亚二十五岁那年,有个性格骄纵的豪门公子,不满足于(只能看不能吃),想要在两人相会时强迫他,
他第一次,保持不住,那被私教课程而严厉训练过的(得体幽雅)的笑容,拼命挣扎反抗,
在误打误撞之中,他握住了一把装饰用的木刀,然后,绝望的他,用以前他的“冬吾哥”为了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而教他的(拔刀居合斩),切在了那个豪门公子的脖颈上,将其打晕了,狼狈不堪的逃回了鹤雅别院。
而在逃回的路上,他再次经过一之濑家那座恢宏别院的时候,却意外的听到两个一之濑家的佣人,在大门外打扰蛛网和浮尘,
他们说,那是为了,即将从欧洲结束游历归来的一之濑少爷做准备,
因为一之濑少爷,已经到了二十九岁,即使是日本一贯推崇欧洲那边的各种理念,这个岁数还不“成家立业”,也是太离谱了一点。
他们还说,这一次老爷,可是提前给一之濑少爷,发了十个相亲对象的资料过去,让他挑选一个回国“接触”,
而最终反馈而来的结果是,他们家少爷,似乎对世代陶艺名家(神山家)的嫡女(神山惠理)有些兴趣,
因为他们家少爷说,返回日本之后,想去拜访一下这个(神山家)。
两个佣人自顾自的一边打扫,一边说着闲话,完全没有注意到,
有个藏于茂盛花木之后的纤瘦身影,一边难堪的捂着自己被粗鲁扯散的和服前襟,一边在克制不住的颤抖,如同被暴风雨肆虐过的花枝,最终,落红满地,委顿成泥。
意识到他的冬吾哥,即将要【归国联姻】之后,已经二十五岁,却依然眉目如画,姣若好女的鹤见亚,那颗早已伤痕累累,却被强行拼凑起来的(心)终于碎掉了,
他木然的来到了,他曾经和一之濑冬吾,许下白首之约的那个小神社,
二十五岁的美貌青年长高的身形,轻易的,就从那棵姻缘楠树上,取下了那片字迹已经有些斑驳的姻缘笺,
然后他看着上面手写签下的两人的姓名,【一之濑冬吾与鹤见亚子】,露出了一个眷恋而甜蜜的弧度,
因为他记得,在那之后,他的冬吾哥,就把他抱起来,一连旋转了好几圈,还俯身,在他眼角的天生泪痣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十七岁少年那湿润而微暖的唇瓣,如同柔和的春风一般掠过,
又如同,振翅的蜻蜓点水一般轻盈,却在他小小的,无忧无虑的心湖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涟漪,由小至大,最终,震动了整片湖面……
鹤见亚默默的,在人迹罕至的小神社里,停留了一会儿,就带着那片,属于他和一之濑冬吾的姻缘笺,回到了因为经济压力,就连佣人都已经寥寥无几的鹤雅别院。
他脱掉被粗鲁撕扯过而褶皱不堪的男士和服,无比认真的,给自己洗了一个,鹤见家让人赞不绝口的(风雅温泉浴),
然后,给泡得粉面生晕的自己,换上了一件洁白如雪的浴衣,
那颜色,就如同日本的新婚礼服(白无垢)一般,
长发逶迤覆在肩头的鹤见亚,走入自己居住了二十五年的那个清静小院落,将那个十六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里面的陈设一一抚过,
最终,他躺入了同样素白的被褥里,用平日里插花用的,修剪枝条的日本坂源花剪,那锋利的刃面,将自己的双手手腕一一割开,
为了防止割得不彻底,他还忍着剧痛,一边颤抖着,一边将两边手腕割了六七次之多,导致那些割痕重叠往复的,占据了他苍白细瘦的手腕。
直到那蔓延开的血液,渐渐的如泉水一般淙淙流淌,
他才将那枚被(风吹雨打)了十二年的姻缘笺,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然后,这个朱颜玉貌,让人见之心折的美丽青年,释然般的闭上了眼眸,只有一丝极为淡的水痕,似乎流淌到了,那一颗细小的泪痣上,
转瞬,又如鸿飞冥冥,了无痕迹……
在意识沉入(深海)的最后一刻,鹤见亚的心底却没有任何忧惧,他只是默默而虔诚的想着,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
然而,然而,
有人却告诉我,永恒就在此处。
于是我欣然同意,奔赴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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