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斩尽围攻上来的式神,一刀逼退脚下试图偷袭的妖怪。
轰鸣声中,地面被割开深深沟壑,露出下面狰狞的空洞与污泥一般肮脏黏腻的怪物。
八百理反手掷刀,刀上妖怪的血还没有振干净,就又没柄捅入怪物体内,直直撞上一个眼珠形状的晶体。
那是怪物被控制的“核”,与刀尖相撞,一瞬的静默之后,猛然爆发!
气浪里碎石碎肉碎刀片,气浪外又有新的式神与妖怪扑到眼前。八百理凝出一振短刀,狠狠捅进侧面妖怪的心窝!太刀在身前挡住恶妖利爪,短刀在身侧暂时防住一次偷袭,少年小小喘了口气,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数到三时气浪扑到面前,他猛地松手蹬地,在衣袖撕裂的声音里踏着妖怪面门跳上旁边二层小楼的屋顶!
一个“核”的爆炸,威力有多大?
八百理接连后退,脚下的建筑依次湮灭,不变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妖怪!
他伸手,新的刀被接连不断的凝结出来,又被接连不断地丢出去炸成一片雷光,雷光里哀嚎尖利,雷光外黑灰飘散。
黑西装的男人站在远处,看着这场持续了很久的围攻。
从他到理,中间满是房屋的废墟和妖怪支离破碎的尸体。
“真不愧是那几位大人的弟子,”他说,“比那些极化满级的大太刀都要强大得多。”
他身后的下属在记录数据:“药物免疫,妖毒免疫,自体恢复能力很强,灵力突破探测仪器上限……”
记录到一半,下属听到了终端的通讯提示。
男人扫了一眼,示意手下们收回式神。
八百理挥刀落空,更加戒备,听到对面有人在说:“审神者八百,放下武器。”
“你的本丸里,暗堕刀剑一期一振,已然伏法,抓捕入枢缉队控制室。”
“现确定000本丸审神者,代号八百,包庇暗堕刀剑、破坏特殊历史屏障、溯时修正历史罪名成立,时政隶属中央特殊缉查部队第三分队,确认实施抓捕!”
最后一句里,男人的声音恶意满满,黏腻的用灵力单独传入他耳中:“现在有四支分部队在000本丸,你要是不想看到谁碎刀……就放弃抵抗。”
八百理霍然抬头!
远处,中年男人表情肃穆眼神坚毅,手执乌金色罗盘,一脸公正无私。
何其讽刺。
少年摊开手,云白衣摆沾满灰尘和妖怪的血。
手掌松开,灵力凝成的刀剑当啷落地,落地后炸开,溅起两朵雷光的花。
八百理面无表情:
“好,我放弃。”
“你动他们一下试试。”
……
你有没有经历过……被所有人都敌视无视戒备的日子?
所有人来来去去,却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你一个人待在角落里,自己找东西吃,自己找地方睡,自己努力的生存。
明明在同一个空间里,大家都过得那么开心。
却连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
“做得不错,狐之助。”
“检测到暗堕反应,反应源,太刀一期一振!”
“放弃抵抗,跟我们走!”
女人挥刀劈开粟田口拉门的时候,小动物被从花圃里拽着耳朵拖出来,红色的血流出拖行的痕迹,染满花藤与地面。
它瘫在地面上,听着刀剑相击,短刀们担忧的叫喊与枢缉队的人严厉的呼喝声掺杂在一起,乱糟糟的一片,在它嗡鸣的脑子里化作针扎似的刺痛。
‘这是……怎么了?’
‘一期一振……被发现了?吖吖,这不是罪有应得吗,暗堕……暗堕的刀剑……’
‘这座本丸,早该……早该……’
但它忽然想起在天守阁与小主君的第一次见面。
自己扑腾在灰扑扑的地上,嘴里还叼着脏兮兮的抹布,而小孩子正拉开门走进来。一人一狐对上眼神时,对面小朋友的眼神从疑惑到恍然。
——主君大概是从来没见过混的这么惨的狐之助吧……
它想起自己吃到的第一块油豆腐,和小孩子期待的眼神。鼓励自己和刀剑们和平友好相处的小主君,和据说是出自本丸第一大厨之手的午餐。
——虽然并不是所有狐之助都喜欢油豆腐啦……
它想起那只纤小手掌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感觉,温凉,可靠。
——虽然它更喜欢被挠下巴……
狐之助的眼瞳里,虚无的黑色晕染开来,晕成大滴的液体。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被催眠、被控制、被植入奇怪的思想……’
它跟小乌丸控诉刀剑们“杀害审神者、封印监察者”的时候,小乌丸奇怪的态度;
它被小主君抱在怀里时,那只手在自己脑袋上停顿,一闪而逝像是它错觉的杀气;
还有本丸装修时,它时不时的走神、困倦,却下意识地忽视了这些不合理的地方……
‘原来他们早就发现了,还把咱留到现在。’
狐之助是时政对本丸的监控,是联通本丸与时政的唯二通道。
所以控制一只狐之助,能在关键时刻毁掉一座本丸。
‘可咱还是给大人拖了后腿,还是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咱啊……”
它挣扎着翻身,用两只前爪向前爬行。
“咱啊……”
指甲外翻在泥土里,血迹在身后蜿蜒。
“咱可是大人的前哨……咱可是狐之助……”它强迫自己从喉咙里挤出哀嚎似的嘶吼,但旁人却只能听见一只浑身是血的狐狸气息奄奄的微弱气音:“咱可是……绝对不会背叛大人的……”
“是理大人的狐之助啊……!”
它碰到了一只黑色的军靴。
马尾高束的青年低头,隔着一重面具审视地看着狐之助。是名为“鸦”的野太刀的付丧神。
狐之助觉得自己爬了很久很远,但其实它仍然在粟田口的部屋附近,只爬出了不到一米的距离。
它的嘴巴一动一动,说了什么。
鸦听不清,就毫不犹豫地半蹲下来,侧耳倾听:“你说什么?”
他久违地感到手足无措,因为狐之助满身是血,他看不出狐之助到底伤在哪里,也不敢用手去捧它,生怕这几刻钟前还给自己当围脖的小动物碎成几块。
狐之助眼睛亮得可怕:“别杀、别杀咱……”
鸦一顿,继而听到气音断断续续:“从、头顶……直接挖……证据!证据!”
最后重复的两声“证据”,尖利得吓人。
鸦沉默许久,终于在小狐狸着急地再次开口之前,沉声道:“好。”
狐之助最后的视线里,一柄熟悉的短刀出鞘,向自己猛地挥下。
它嘴巴动了动,最后一次呼唤某个名字,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惊雷骤起,春日的细雨缠缠绵绵落了下来,雨丝中血点溅了鸦一脸,又顺着脸颊和面具的轮廓慢慢滴落。
他抿着唇,手上动作不停,刀尖一挑将黑色的晶体从小狐狸的脑颅中剔出。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狐之助脖颈上的铃铛随着生命气息的减弱迅速风化,又在完全腐朽之前被戴着黑色皮套的手掌摘下,封存进一道蓝色符咒。
这些都完成后,鸦掌下的小小身躯才平静下来,没了生息,渐渐僵硬。
“这就是你们的手段吗?”
鸦轻声问,嗓音因为嘶哑而过于难听,语调却还称得上冷静:“控制、入侵……勾结时间溯行军?”
跟在鸦身后而来的兄弟俩齐齐变色。控制一只狐之助,并借此入侵其他审神者的本丸……就算这些还能用执法需要来解释,后面那一句“勾结溯行军”却是怎么也无法洗白的!
他们没有怀疑鸦的判断。这青年模样的付丧神和他们的母亲一样,都是裁判所的一员。而裁判所的人入职前都与监察者本体——也就是契约的神明本灵——结下过誓愿,永远不会徇私枉法。
“信口开河。”
但有的人不知道,比如被狐之助开门放进本丸、现在已经通过挟持短刀威胁一期一振放弃抵抗的女人。
她示意手下给一期一振戴上抑制器,自己应对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现场这么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听到鸦的话的。
“你想否认吗?”鸦问。
女人冷笑:“有什么好否认的,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的无赖话而已。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是审神者八百的同伙,想要来救这些刀剑……奉劝你省省力气,八百已经认罪被捕,证据确凿,你还是先救他吧!”
一挥手:“确认暗堕,带走!”
三日月宗近面无表情:“等等!”
他往前走了几步,安抚地拍拍五虎退的脑袋,把小短刀推到后面,冷声道:“烦请这位大人再说一遍,吾等的主君……现下如何?”
“抱歉,没有主君的确切消息,我们可没法放心地让你们离开呢。”鹤丸国永也看似散漫地扛着本体刀挡在院门前,笑意不达眼底。
他身后,大太刀无声伫立,将院门堵得严严实实。
再一次地,等级高些的刀剑们将新刀们挡在身后,以包围的姿态把枢缉队的成员隔离在内。
女人的目光从严阵以待的保护者们身上一一扫过,嗤笑一声:“告诉你们也没什么,那个名叫八百理的怪物,已经被抓到枢缉队本部去了。”
“不可能!”太鼓钟贞宗脱口而出:“主君那么厉害,怎么会轻易被抓!”
“他确实厉害……”女人慢吞吞地说,看了刀剑们的表情之后,故作无辜道:“可他要保护你们呀!抵抗得相当厉害,但一听说有四支枢缉队的支部队在这里,就立马放下武器,认罪被抓了呢!”
“哈哈哈,你们这种刀剑,竟然还有人愿意保护!我还以为大名鼎鼎的‘八百’有多厉害!还不是一样,愚蠢的令人恶心!被抓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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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譬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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