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站在外围,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看着她大笑。
三日月和周遭的刀剑们面色阴沉。
他们在占据主场同伴众多的情况下,这一天尚且过得沉郁又紧张……小主君又过得如何?失散异地、孤身在外、被人攻击,而今竟然还因为他们放弃抵抗,宁愿被抓进枢缉队的牢狱之中?
“唐国有句古话,叫‘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眼中新月被垂下的长长眼睫遮住,最美之剑压低了声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慢慢重复:“主憂臣辱,主は臣下を辱めて死ぬ。”
话音落下,飘忽沉凝:
“拔刀吧,诸君!”
包围着不速之客的刀剑们一一拔刀,清亮森寒的刀刃反光一道道划破正向蓝黑转变的天色。最后一缕微弱的日光落下,拔刀声由内向外蔓延开来。
那是被隔离在外层保护的新刀们,即使只有初级,也用利落的姿态表达出绝不妥协的果决!
湿冷的风倏忽吹来,混着细雨,缠绵,湿冷,将刀剑们的发丝与衣角打湿。仿佛连空气都渐渐粘稠,将衣袖袍角黏连得有气无力,微微一动,没有半分白日阳光下的出尘飘逸。
他们终究不是端居于高天原的本灵神明,他们做不到出尘。时隔几十年终于向一个乖巧的孩子敞开心扉,向一位正直的强者俯首,主君就是他们拼上碎刀也要维护的一切!
杀气氤氲夜雨中!
——主辱臣死!
女人不笑了。
她好奇地问:“你们拔刀做什么?杀我吗?然后救出一期一振,杀到时政本部,最后和你们的主人一起被问罪?”
鼓掌声清脆响亮:“哇,听起来好悲壮哦。”
“不,我们只要抓住你就好。”髭切姿态强硬,“主君在时政的地位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能比的,家主也不是任凭自己弟子被外人欺负的性子……要怪就怪把你派来的人吧。”
就跟之前对风山和青宁动手一样,擒贼先擒王,只要控制住他们的头目,就能拖延时间,给还在时政的源赖光他们反击的机会。
八百理对这振老刀的第一印象是正确的。他髭切,就是天生的心黑手脏。
“当然啦,毕竟人这么多,现场这么乱,要是在抓您的过程中给您断了一条胳膊……或者其他的什么,也是没有办法。您能理解的,对吧?”
他没说其他人会怎么样。但所有人都能想到,就现在这个你一圈我一圈的站位,阻挡了他们的人都将会死去。
炮灰和炮灰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你就这么相信总长他们的速度?”女人反驳:“放弃吧,本部那边有人缠着他。拖延住我又怎么样?我没及时回去的话,你们审神者会遭遇什么都说不定呢!”
小乌丸:“你在以主君威胁吾等?”
“是啊。”对方答:“都说你们很蠢了,用刀剑来威胁审神者,再以审神者威胁刀剑……八百理一开始就不应该为你们妥协的。”
“……”
这是在逼迫他们从审神者与一期一振中做选择。
主君与一期一振,二选一。主君与整个粟田口,二选一!
“无耻!”太鼓钟怒骂。
“选吧,”女人说:“距离对那位小朋友动手,还有一个小时。你们要商量商量吗?说起来,八百理才是这座本丸的外人吧……?审神者也是可以换的嘛……”
一期一振叹了口气:“够了。”
他环视四周,将同伴们纠结隐忍的神色收入眼底,竟然诡异地觉了些欣慰。他自知神志不清多年,每次犯病,都给小叔叔和周遭同僚添了不少麻烦,甚至让数珠丸和江雪左文字挥刀“削发”……
剑拔弩张之下,他竟然笑出声来:“哈,我还以为……”
还以为被他带累,小叔叔和粟田口在本丸的口碑会不怎么样。
但现在同伴们都在努力保下他……感动之余,也没必要再说这种话,扫兴。
于是他动了动手腕,手腕上镣铐状的抑制器哗哗响动。在金属与宝石碰撞的清脆声音中,水蓝色发的青年直白地问:“您是为我而来的吗?”
女人转头看他。
“那我大概想起来了。”一期一振点头,认真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您还活着。您的兄长还好吗?有没有死在监狱里?”
“……难为你还记得他。”
“看来是有的,真让人心生愉悦。”
向来优雅守礼——不,犯病的时候不算——的太刀竟然说出这种话,周围刀剑们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和来意。
“……我名为草壁绫,”女人深吸口气:“难为你还记得他,真是让人惊喜。毕竟……”
一期一振温和地笑起来:“哈哈哈,您说笑了……”
两道叹息似的声音微妙重合:
“他可是无时不刻不在想念你呢。”
“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呢。”
‘欺侮了我的弟弟,只为了一己私欲而毁了整座本丸,让吾等流离失所至今,让药研和乱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开……’
仇恨绵延几十年,平时的不动声色,不代表已经被时间治愈。正相反,越是经过了长久的念想,越是发酵得难以容忍!一旦撕开,就一定要拼尽全力做些什么来安抚绵延了这么久这么久的火焰!
抑制器被猛地挣断,太刀付丧神欺身而上!
“一个小时足够了!”
仇恨在两双眼睛里迸发,他们纠缠在一起近距离厮杀!
“你毁了兄长!毁了母亲!毁了我一整个家!我追踪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终究还是要付出代价!妄想就这样幸福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
草壁绫拉不开距离开枪,从枪托里甩出短刀攻击一期一振:“想都别想!不可能的!”
特制短刀的刀尖刀刃划过太刀的刀身,火星随着刺耳的兹拉声迸发!火星后划痕清晰,映射到一期一振身上就是一道道渗出血来的伤痕!
“恶人伏法罪有应得!”一期一振本身比草壁绫能打,但太刀的长度在近身缠斗中并不占优势,此消彼长之下两人竟然僵持起来。
“要不是草壁流对乱他们下手……你和他也一样!你们没有什么不同!”
草壁绫几次试图拉开距离,都被太刀很快缠上,勉强开了几枪也毫无用处,刀剑付丧神对火器的对抗力高的难以想象——高速的机动与打击值完全比得上子弹的速度——尤其这里是000本丸,刀剑们的实力比普通本丸要高出一大截!
所以再近的距离也不能完全牵制一期一振的刀,没一会儿草壁绫身上就出现了劈砍的伤口,虽然只是皮肉伤,但这么继续下去……
“队长!”几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举起武器,却因为距离过紧唯恐误伤,难以瞄准。而少数几位腰间佩刀的,手才刚刚放到刀柄上,就被刀剑付丧神们牢牢锁定。
杀气太凛冽,警告的意味显而易见。妄动的后果,没人担负得起。
穿着黑色西装的枢缉队员们只是反身聚拢,正面对着刀剑,背靠背持枪戒备,以包围的架势将一期一振与两位队长围在中间。
这些人是刚刚才进来的,跟风山带进来的不是同一批。
事实上风山对这件事也相当恼火。
‘搞事可以,把自己搭上算什么呢。’
他是这样想的,也这样跟他周围眼神不善的刀剑们解释:“那是草壁家的人……我带的人都穿着白衣服,跟他们可不是一伙的!”
“……”
几振胁差和打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只继续专注地盯着中间的敌人。
风山自松了口气,拉着青宁退到角落里,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下属们团聚。那都是花开院家在时政历练的子弟,说是枢缉队所属,实际上只听他和风山的调配。
有第一次出来的新人瑟瑟发抖地用气音问:“队、队长……咱们怎么办啊……”
“看戏,吃瓜,”风山抹了把脸,面无表情道:“记仇。”
‘回头就把枢缉队搞垮。’
青宁忽然咦了一声:“一期一振竟然挣开了那个抑制器?”
按照暗堕程度越深、束缚越大的规则来看,那岂不是说一期一振根本就没有暗堕?
风山一把捂住他的嘴,压低了声音:“闭嘴吧我的傻弟弟!”
你没听是寻仇吗?寻仇当然就是栽赃陷害威逼利诱怒骂毒打一条龙服务啊!
别问,问就是标准流程!
青宁:“……”哦。
你好熟练啊,我的哥。
……
鸦默默地看着。
他知道这场战斗不会持续很久。草壁绫寻仇而来,为了报仇隐忍多年,除了杀死一期一振,别无所求。而一期一振想必已经做出决断,才会做出这种除了出气以外毫无意义的事。
是的,除了出气,毫无意义。甚至不会伤害到草壁绫的生命。
果然,雨势加大之时太刀停手,率先脱离战局。他抖着刀上的血,自己身上也有不少伤口,程度直逼中伤。最严重的是腰上被草壁绫扎的一刀,要不是他躲得快,估计连内脏都要被搅碎。
但对方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期一振点头示意:“像之前说的……一条手臂,我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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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譬如朝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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