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悠长而沉重的回程路,我们一行终于回到了前哨基地。营地内火堆上飘出的青烟向上盘旋,与血腥味一道消散在风中。
刚一踏进营地,有人便迎了上来。
我们得知之前已经有人撤了回来。但是基地目前人手不足,为避免更多风险,只决定增派巡逻队到边界增援。
这也意味着我无法立即将静流的尸体运回。甚至连为他整理遗体,送他安葬都无法做到。
“你们需要休息,”负责人拍了拍我的肩,“辛苦了。”
霞受了点伤,需要包扎,我让笠送她去找医师。
我则随便找了个空地席地而坐,呆呆地望向苍苍密林。这片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的林海中,我爱的人安眠其中,我却只能将他留在那里。这种无力感令我的胸口好似压上一块沉重的岩石,连呼吸都有种困难。
不知过了多久,我注意到地上有一道徘徊不定的人影。这身影时近时远,显然是在踟蹰。
“别晃了,”我终于打破沉寂,“有什么事,过来说吧。”
“对不起。”这是他说出的第一句话。这声音有些沙哑,透着内疚与无力。
我依然低着头,看着地面上的两个影子,“这不是你的错,”我轻声说,“是我……”
笠缓缓地走到我的对面坐下。他抿了抿干燥且苍白的嘴唇,若有所思地整理着自己的言语,“是我…未能践行对你的承诺。”
他停顿片刻,似是在为最困难的话做好准备,“静流一事,请节哀。”
我抱住双膝,将脸埋进其中。这一刻,世间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喘息声,好像这样做,我就能远离我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一般。
沉默中,我终于从臂弯中抬起头,沙哑地问道:“笠…他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他的话语不带感情,十分直白,我则安静地聆听着他的述说。
“在千手增援到达时,静流也曾试着寻找你,但是一片混乱中根本无法确定你的位置。于是我们决定撤退。”
“和你们向基地撤退不同”笠继续说,“我和静流商量后选择了最短的路径。”
“虽有追兵,”他握紧了自己的双手,“但是依赖着我们俩人的配合,最终突出重围。静流肩上的伤——就是在那时留下的。”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可能是直觉吧…宇智波静流突然对我说‘你先撤,我要去找秀成。’…甚至连制止都来不及。”
“之后发生的事,”他沉声,“你也清楚。”
空气中弥漫着沉重且无法言说的伤感。
“是...这样吗。”我用微弱的语气喃喃道。
笠突然立直了身体,语气坚决的向我保证,一定会尽力将静流的尸体带回来。
我闭上了双眼,“......不,不能把你再搭进去了。”
静流没有开眼。就算田岛老爸是族长,族里也不会专门派人手回收尸体。
不过也正是没有开眼,我也不必在那个情况下还要毁掉静流的双眼。
当时没有带回的,现在也来不及了。
“抱歉,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笠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之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静流……”
当就剩我一人时,我喃喃着他的名字
这是谁的声音,这么沙哑,还这么呜咽。
我抬手盖住眼睛。情绪像是不听话一样,肆意崩溃,我颤抖着身子,却始终控制不住。
直到过了半晌,我终于才稍稍缓了过来,开始为了明天做准备。
经过一天近似虚空般的休整,我踏上了返回族地的小路。每向前一步,我心中的惶恐便增加一分。这条路上,我无数次地放慢步子。
家近在眼前,我却迟迟不敢上前——若是推开大门,我该怎样向弟弟们传达静流牺牲的消息?又该用怎样的话语安慰家人?
我不由地想起过去为战死的伙伴送出噩耗时,只能用无力且苍白的言语叙述死者的勇武,以此为对方送上最后一丝安慰。
这一刻,我却需要同时承受传达者与幸存者的双重重压。
风吹过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叮铃”声清脆地回响在空寂的小院中。这一声声,仿佛是在为他送行。
逝者安息,生者向前。
握紧了颤抖的指节,我终于鼓起勇气伸手想要推开门扉。
“秀成。”直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令我的动作一滞。
他从远处走来,“斑他们都还在外面没有回来,母亲知道你回来了后让我叫你去我家吃饭。”
我缓缓把手放下,当听见兄弟们都不在家的消息的瞬间,我竟有种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好像获得了片刻缓冲,随后这种幸运却又令内心生出更多的内疚。
在深吸一口气后,压下心中翻涌上涌的酸涩,“好,我知道了。
跟随在直人的身后,我穿过小路,向仁叔的家中走去。
仁叔早已接到了通知,静子婶婶也只字未问,为我们准备好了一顿热饭。连直人都一言未发。这种无声中所蕴藏出的体贴和克制,更令我如坐针毡。
在令人窒息的氛围中,我草草结束了这顿饭。之后马上就和仁叔去了偏屋,向他汇报了这次任务的详细经过,并将收集到的资料都交给了仁叔。
他一边浏览资料,一边听我叙述。
在说到来支援的是千手荒燕后,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为什么千手荒燕会出现在那里?是父亲没有收到希望配合的信件吗?若是收到了,为何还能放任这样的敌人抽出手增援?”
“慎言,宇智波秀成,”仁叔语气一沉,“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这种话不是你该说出的。”
说罢,仁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轻轻地放到我的手中。
父亲在信中同意了这次任务的人选和安排,同时承诺若有需要,会从前线抽调兵力进行增援。信中对战局有着清醒且冷静地分析,其中并未发现千手有异常调兵。换句话说,千手荒燕竟是在此时碰巧出现在附近。
这一事实令我的心中涌起无尽的苦涩。我握紧信纸,几近将它揉碎。这时,仁叔为自己倒上一杯茶,再将茶杯轻推到我的身前。
“在这次执行任务的二十五人中,确认存活的有十五人,死亡六人,还有四人目前下落不明。”
“这不是陷阱,如果是,”他微微一顿,“别说静流,你又怎可能活着回来?”
“我们实际上达到了此次任务的目标,重创了对方。这一点你需要记住。”
“为什么?”,我用尽全力从齿间挤出这两个字。
“从近况来看,”仁叔有一声悠长且无奈的叹息,“此前千手荒燕一直活跃在左线。这次突然出现在右线,很可能是为了填补战力不足。这世上有很多事,谋事在人,成事却在天。”
“不尽人事,”我攥紧了信纸,“勿谓天。”
屋内火焰跳动,灯芯上溅出的火花时不时地“啪啪”轻响。
我一点一点的回想这次行动的细节,试图从中找出没能做到最好的环节。若是…若是我们再早一步、再快一些…是不是可以少死几条性命?是不是可以把静流带回来?
“若是我们在出发之前再仔细审查一遍情报,”我终于打破屋内近似凝固的沉寂,“若是…若是我们能更快完成任务…若是最初我能留住静流…是不是…是不是?”
“秀成,”仁叔放下手中的茶杯,“够了。”
茶水晃出一道细晕,映在火焰中晦暗跳动。
“你把错揽到自己身上没有意义。这次任务中发生的一切,有多少是依靠你一人的能力能有所左右?”
“但是若是…若是有哪个环节,我可以做到更好?”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其中充满无力和悔恨。
“若是?”仁叔沉声,“若是世上有若是,又何必为此惋惜?”
他拿起茶壶,为自己的空杯中又添上一注温热,“你已经尽到自己所能。这也就是你需要为自己负责的部分。秀成,你需要向前看——若你一直抱着过去不放,你又如何守住现在?”
屋内一时无声,只剩下茶水缓缓流入杯中的声音。
仁叔放下茶壶,轻声道:“秀成,休息几天吧。这几天你可以暂时放下肩上的重担,好好缓口气。”
屋内火焰晃动,一如我的内心翻涌不息,“仁叔,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若是让我停下来,我只会有更多时间去想着自己的无力。”
仁叔望着秀成苍白却依然倔强的脸,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无法说服这个肩负重任的少年。
有时,时间才是最好、且唯一的疗伤方式。
考虑到剧情连贯性,本周的第二更在明天更新
继续逃跑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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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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