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球场都在震动，那是拉齐奥球迷合唱助威歌曲的声音。

乔瓦尼的视线频频飘向场边的卡佩罗。

“集中注意力！”然而下一秒，他的脑海中便传来了约翰严肃的呵斥。

克鲁伊夫抱着胳膊站在场边，没想到比起那座金光灿灿的奖杯，竟是卡佩罗的处境让这孩子分了心。他的目光扫过米兰防线，科斯塔库塔与马尔蒂尼的节奏也透着一丝混乱，显然，他们都被同样的情感拖住了脚步。

“乔，就算你现在冲到场边抱着卡佩罗痛哭，他也只会叫你‘滚回去比赛’。” 克鲁伊夫的声音冰冷而锐利，“我了解他，卡佩罗并不是一个需要球员同情的主教练，他想要的只是胜利。”

“收起你的恐慌和所有多余的情绪，那只会影响你的判断。”

乔瓦尼闻言，拳头骤然攥紧。

可是他知道约翰说的对，因为哭泣永远不会换来任何东西。

趁一次界外球死球间隙，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只剩下与场边克鲁伊夫如出一辙的冷静。

从这一刻起，乔瓦尼不再望向场边，而是不断地抬头观察，他的跑动不再仅限于边路，而是有策略地向中路倾斜，为持球队友提供一个清晰的出球点。

但主要活动在左侧的他，显然无法完全扭转米兰在中场的劣势。

第62分钟，拉齐奥的“超级替补”戈塔尔迪从中场送出一记致命直塞！卡西拉吉越过德塞利迎球右脚爆射，皮球击中门柱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拉齐奥9号瞬间跪倒在米兰禁区，绝望地抱住了头。

然而，拉齐奥进攻并未结束！仅一分钟后，拉齐奥18号内德维德又在禁区外猛地起脚远射！米兰门将罗西反应神速，飞身将球堪堪击出横梁！

“拉齐奥的角球机会！此前卡西拉吉的射门击中立柱，现在内德维德在禁区外的射门又被罗西托出横梁！”解说员的声音已被主队的斗志点燃，“拉齐奥攻势一浪高过一浪，米兰的防线还能支撑多久？”

评论员则敏锐地指出了米兰的困境：“连丢两球对米兰士气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更关键的是，埃里克森的换人调整堪称妙笔，彻底扭转了中场态势。现在米兰在对方的凶狠逼抢下几乎无法有效出球，若无法改变局面，再次丢球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拉齐奥21号尤戈维奇站在角旗区，在短暂助跑后一脚将皮球踢向米兰禁区，皮球高速旋转直飞远点！而抢到落点的拉齐奥中后卫内格罗直接起脚射门——

罗西再次飞身侧扑，右手勉强碰到皮球，却未能将球控住！皮球脱手后径直弹向小禁区中央——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内斯塔抢在阿尔贝蒂尼之前一个滑铲将球捅进球门！！！

“内斯塔！！拉齐奥年轻的中后卫内斯塔打进了这粒价值千金的进球！10分钟连扳3球！拉齐奥做到了！他们在自己的主场完成了惊天大逆转！”

乔瓦尼沉默地看着内斯塔疯狂冲出球场，一跃跳上看台，与陷入癫狂的拉齐奥球迷紧紧相拥。

他没有理会身边肆意庆祝的拉齐奥球员，也没有去安慰禁区里垂头丧气的队友，而是立刻转过身径直跑向米兰的替补席——在混乱中，他已经想好了唯一可能的解法。

“米兰的米拉尼受伤了吗？”解说员这时也注意到乔瓦尼不寻常的举动，“他似乎在与卡佩罗交谈着什么？”

“应该不是受伤，他跑步动作很正常。”评论员也附和道。

卡佩罗还沉浸在球队被瞬间逆转的震惊中，却见乔瓦尼已快步跑到自己面前。

“先生。”这位年轻人神情无比严肃，“让我去踢中路。”

卡佩罗下意识地就要拒绝，但乔瓦尼仿佛预判了他的反应，抢先一步开口，语气斩钉截铁：“我不会冒险盘带，至多两脚出球。”

话音落下，两人在场边形成了短暂而紧张的对峙。

而乔瓦尼显然没有退让的意思。

卡佩罗捏了捏眉心，米兰的中场已完全失控、被拉齐奥反复冲击，与其继续坐以待毙，不如就让乔瓦尼去拼一把。米兰主帅没有思考太久，他转向替补席：“克里斯蒂安，准备上场。”

“米兰准备换人了？”解说员敏锐地捕捉到场边的动向，“卡佩罗在与米拉尼短暂交流后，立刻转向替补席，齐格开始热身了！”

“换上齐格踢左路？难道米拉尼主动要求被换下吗？”

然而，当第四官员举起电子牌，给出的调整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卡佩罗用齐格换下了中锋马伊尼？这显然不是对位换人！”解说员难以置信地看向评论员，而他的搭档在片刻的错愕后便反应过来：“他要把米拉尼换去中路！你还记得米兰小将在踢尤文时的表现吗？他可以承担克鲁伊维特上半场的串联作用，而且这个年轻人说不定会表现得更为出色！”

“可是，把身体单薄的米拉尼投入中路的绞杀战，卡佩罗难道不怕毁掉这个孩子吗？”

评论员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你还没看出来吗？这绝对是米拉尼自己的主意。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这究竟是年轻人的不自量力，还是他真有什么能够力挽狂澜的神奇力量？”

这次站在中圈开球的，变成了维阿与乔瓦尼。

“小子，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利比里亚人平时在更衣室几乎没怎么和乔瓦尼交谈过，但现在他却破天荒地主动开口。

“没有”，乔瓦尼诚实地摇了摇头，“但我知道，球现在在我们脚下。”

维阿微微一怔，咧嘴一笑：“那就来吧，踢你脑袋里的那种足球。”

“米兰开球！”解说员的视线紧紧锁住乔瓦尼，“米拉尼将球回做给阿尔贝蒂尼，随即果断前插！”

观察，计算，跑动，接球，然后是一脚出球——他的动作如同精密仪器，循环往复。乔瓦尼清楚地知道，在与拉齐奥的中场拼抢中，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预判、节奏和出球速度。

“米拉尼的跑位堪称艺术！”评论员惊叹道，“他太清楚自己的短板了，所以绝不让皮球在脚下多做停留！拉齐奥中场每一次凶狠的上抢，总比他出球慢上半拍！”

“可他又被撞倒了！裁判遵循进攻有利原则未予判罚，米拉尼也总在倒地后立刻爬起，冲向下一处空当。皮球仍在米兰脚下传递，但这孩子却成了拉齐奥球员脚下的皮球。”然而解说员立刻又补充道，“但是米拉尼不是在被动挨打，他将自己的身体作为战术的一部分，吸引火力，引领对抗，总能在合围形成前一刻将球送到队友脚下！”

“没错，他把自己的瘦弱身材视为吸引拉齐奥球员的诱饵，他知道自己会被针对，而这恰恰给队友创造出了空间！”评论员疑惑地说道，“而最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平衡与自我保护能力，在如此高强度的冲击下，他总能迅速地重新投入比赛。”

后场的马尔蒂尼沉默地注视着那个不断跌倒又爬起的身影。乔瓦尼每一次跑位与触球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他在利用撞击前后的瞬间完成战术任务。

现在他几乎可以确认，乔瓦尼一定知道了卡佩罗的事情。

“还不够。”这时，幽灵约翰冷静的声音传入乔瓦尼的脑海，“不是所有队友都能读懂你的跑位，你必须出声提醒他们。”

乔瓦尼在跑动中点了点头。

此时阿尔贝蒂尼持球向前，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喊声：“小心右边！传3号！”

米兰4号闻言并没有回头，直接用脚后跟将球回磕给从背后插上的马尔蒂尼，恰好让从右路上抢的拉齐奥球员扑了个空！

“17！3！14！”乔瓦尼一边维持着无球跑动，一边连续发出简洁的指令。马尔蒂尼立刻将球交给齐格后前插，再接左边前卫回传，顺势起脚将球送向禁区内的维阿——

内斯塔强力挤开维阿解围，然而皮球却被果断滑铲的乔瓦尼中途截下！来不及起身的年轻人顺势一拨，卧地将球送到右路的易卜拉欣·巴脚下，可惜法国人的射门被拉齐奥门将马尔凯贾尼奋力扑出门外！

然而这次进攻已足以让拉齐奥整条防线心有余悸。

“米拉尼之前踢球从来不出声，而此刻他的喊声成了米兰进攻的节拍。”解说员惊异地说道，“他在指挥队友跑位。”

“难以想象一个18岁的孩子竟能指挥这些成名已久的队友”，评论员也十分诧异，“但他确实就像是插在米兰混乱中路的一座灯塔，米兰在中场的控制逐渐稳定，攻防已趋于平衡。”

卡佩罗站在场外望着不断跑动的乔瓦尼，他曾以为乔瓦尼是个冷静的棋手，视队友为棋子。

可真正的棋手，会将自己也掷入棋盘。

但拉齐奥绝不会将扭转的局势拱手相让，蓝鹰主帅埃里克森在场边高声喊着，要求弟子们加强对乔瓦尼的防守力度。

于是，拉齐奥球员对乔瓦尼的围剿愈发凶狠，防守动作几乎到了极限，可这个单薄的年轻人却迸发出与其体格全然不符的惊人斗志，他并非硬碰硬，而是通过身体对抗计算比赛节奏，每一次碰撞都被他转化为空间变化的信号。

“米兰从哪里找来了这样一个疯子？！”一个念头在内德维德脑中闪过，他确信自己刚才的铲球蹭到了乔瓦尼的脚踝，那足以让大多数球员痛苦倒地。可对方只是立刻从草皮上一跃而起，眼神中只有对比赛近乎冷酷的专注。他为什么不倒下？难道在他的世界里根本不存在“骗取犯规”这个选项吗？

“现在胜负究竟如何尚未可知！”解说员捏着话筒说道，“米兰重新找回了节奏，拉齐奥的防线却依旧固若金汤！”

“接下来，双方比拼的不只是技战术，更是意志与信念的较量！”

第80分钟，德塞利与拉齐奥队长富塞尔在一次冲撞中发生争执，两人大打出手，主裁判立刻跑上前去将二人双双罚下场。

站在乔瓦尼身边的马尔蒂尼清晰地听见对方小声嘟囔了一句：

“这是机会，他们中场少了一人。”

马尔蒂尼心下一惊，他忽然想起曾在杂志上读到的一句话——过分的冷静，其实就是另一种失控。

乔瓦尼现在的精神状态不太对。

可是比赛立刻重开，马尔蒂尼根本没机会去找年轻人沟通，因为乔瓦尼跑动得更加疯狂，富塞尔被罚下后留下的空当被他利用得淋漓尽致。

拉齐奥主帅埃里克森似乎无意再与米兰28号在中场比拼脑力，他大手一挥直接用两名防守球员换下前锋曼奇尼与攻击中场内德维德。尤文的里皮早就知道如何限制这个年轻人了不是吗？紧密的防守会让他没有任何跑动空间。

“拉齐奥开始全线退守，意图再明确不过，他们要死守这来之不易的胜果！”解说员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惋惜，“面对如此密不透风的铁桶阵，米兰恐怕是束手无策了。”

比赛来到最后的伤停补时。

乔瓦尼依旧不知疲惫地奔跑在各个空当。

“够了”，场边的克鲁伊夫不忍地说道，“你们输了。”

可是他的弟子恍若未闻，仍在试图用奔跑撕开拉齐奥防线的缺口。

比赛战至第94分钟，乔瓦尼拖着几乎耗尽的身体，接到了易卜拉欣·巴从右路的分球。就在他准备接球的瞬间，赶来防守他的内格罗竟脚下打滑，重重摔倒在地！

“机会！米兰的机会！米拉尼面前一片空旷！他直接起脚打门！！”

马尔凯贾尼立刻飞身一挡，双拳将皮球击出底线！

乔瓦尼冷冷地望着皮球被守门员挡出，布冯此前的断言在脑海中轰鸣：“你的射门太正了，根本没有角度。”

“角球！这是米兰最后的机会！门将罗西也冲入了对方禁区！伤停补时最后一分钟，胜负在此一举！”

乔瓦尼挤在禁区的人群中央，看着皮球被阿尔贝蒂尼踢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直坠向远点——

马尔蒂尼在后点高高跃起，将球回做至门前区域——

就在维阿用身体挡住防守球员的瞬间，乔瓦尼从人缝中迅速钻出——

“米拉尼抢点！内斯塔放铲！”

乔瓦尼的脚尖抢先半步触到皮球！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内斯塔眼中一闪而过的绝望——

只见皮球快速贴着草皮直窜球门远角——

然后擦着立柱外侧，滚出了底线。

周围的拉齐奥球员瞬间陷入狂喜，他们紧紧相拥，用力挥舞着拳头，整座球场都陷入了一场以蓝白色为主色调的狂欢之中。

乔瓦尼歪着头，从内斯塔身旁沉默地站起身，拍了拍球裤上的草屑，仿佛周围的狂欢与他身处两个世界。他径直走向底线，将那个决定命运的皮球捡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他默默地想着，攻方踢出底线的球，应由守方门将开球门球。

然而，马尔蒂尼的身影就这样挡在了乔瓦尼的面前。

米兰队长没有多言，只是轻轻从他怀中拿过皮球，任由它滚落在地，然后给了年轻人一个拥抱。

“裁判已经吹哨了。”马尔蒂尼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乔，我们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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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三更】拉齐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