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策划多么周密,高中生主办的学园祭还是一片鸡飞狗跳。我兴趣寥寥地走过校园里摆满小摊的主干道,带着个一步三回头的大只跟班。
“这个章鱼烧还不错,就是洋葱不好吃。”
“挑食是长不高的。”
“胡说,我明明有好好吃饭的。”
成宫鸣含含糊糊地和我顶嘴,不停往嘴里塞东西。我面无表情走在前面,他磨磨蹭蹭跟在后面,吸引了周围一群人的视线。
棒球部的正选本来与这等娱乐活动无缘。怎料上周忽然一场大风,把一个大幅海报吹翻了,砸到了一名学生。虽然这个倒霉家伙只是擦破皮的程度,但还是让校方心惊胆战,对学园祭的设施进行了一通全面排查,祭典就推到了这周的周一开始。
监督在周末安排了两天魔鬼训练,完全没有休息。部员毕竟还是未完全发育的高中生,如果连续高强度训练,大家也是吃不消的。国友虽然看着不近人情,实际却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于是大手一挥给他们放了假,允许他们今天来参加学园祭,只需要把平常的早训和晚训做了就行。
于是我身后就多了这个家伙。鸣一路左顾右盼东瞧西看,对什么都很好奇,颇有种带小学生春游的既视感。
我们班今年的活动是大型手工体验,主打最近流行的戳戳乐。我对此没什么兴趣,鸣倒是有点跃跃欲试,偷偷摸摸拿了一个毛球。但这个笨蛋一针下去差点戳到手,吓得周围一圈人脸色刷白,再也没人敢留他在这,就把他架了出去。鸣象征性闹腾了两下,很快就被路上各种自制小吃堵住了嘴。
“要不要尝尝这个和果子?”
“你自己留着吃吧。”
成宫鸣把最后一块点心咽下去,心满意足地擦擦嘴:“现在我们该去哪玩?”
“不知道,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显然成宫鸣对这类活动也不怎么熟悉,我们便一路走了过去。咖啡厅茶室烘焙屋这些俗套的安排当然没什么好玩的,不过遇到熟人就另当别论了。
“咦,这不是阿树吗?”
多田野树规规矩矩打着领结,穿着一件明显有点旧的燕尾服。虽然衣服洗得还算干净,但上面的褶皱和小线头还能看到,不知道是从哪个社团箱底翻出来的。他兢兢业业对我们微微鞠躬,做了个“请”的动作,脸不自觉红了起来。我看他似乎有点尴尬,犹豫着要不要和他打招呼时,成宫鸣便在一边没心没肺地恶劣大笑起来。
“你那是什么打扮哈哈哈哈,我要把卡尔罗斯他们都叫来看看。”
“鸣桑!”
鸣指着他笑得前俯后仰,阿树这可怜孩子耳朵根都红了,却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低着头。一年级的小女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看到是成宫鸣之后,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看不下去,在鸣耳朵上揪了一把,将他带走了。
“阿树就是脾气太好了,才会被你欺负成那样。”
成宫鸣理直气壮瞪大眼睛:“我哪里在欺负他?”
“人家认认真真帮班里搞活动,你干嘛那么夸张取笑他?我听平野说,你天天在牛棚跟他胡搅蛮缠。”
这次轮到成宫鸣脸红了,不过是气得:“平野那家伙居然敢这么说?这是假的,是诽谤!”
这罪名扣得太大了吧?
还没等我和他讨论平野的定罪问题,鸣就气呼呼地拖着我一路奔上楼:“我要去找他讨个清白!”
我们跑到二年级B班,往里面一看,居然是个鬼屋。左看右看不见平野,估计是在里面装神弄鬼,我戳了戳成宫鸣:“你真要进去把他揪出来?”
成宫鸣少见地踟蹰着,刚才的气焰被丢到了九霄云外,我狐疑地盯着他:“你该不是害怕了吧?”
成宫鸣的脸又涨红了,大声道:“才没有!我们进去吧。”
高中生的鬼屋能搞出什么花样呢?我虽然不是纯粹的唯物主义者,却一向是信神不信鬼的。尽管看到鬼会很恶心,但还不至于被吓到。
不过旁边这个家伙很像是在虚张声势,难道他很胆小吗?
我们走了进去。教室里的桌椅已经搬走了,用深色的屏风隔出了一条S型的路。窗户用遮光布简单封上,头顶吊着两个骷髅头,还挂着一个惨白的小灯泡,光线十分微弱,地上贴着惨绿的荧光指示箭头。前面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音乐,间或混合着凄厉的叫声,不知道是从哪个恐怖片里截出来的。虽然布置得很简陋,但氛围营造得还不错,让我心里不禁有点毛毛的。走在前面的成宫鸣默不作声,但下意识抓紧了我的手。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我反而有点放松下来。
我们沿着绿幽幽的箭头,小心翼翼走到第一个拐角处,一道高大的黑影刷地从面前跳了出来,居高临下俯视着我们,脸上只有一张血盆大口。他咧开嘴,发出一阵狂笑,我背上的汗毛还没来得及竖起来,只听成宫鸣一声尖叫:
“呜哇——”
鸣抓着我就向前冲,那个完成任务的无面男还没来得及撤回到位置上,就被开足马力的鸣撞到了一边。然而在教室狭小的空间里,冲刺是不可能的。我刚迈出步子,前面屏风隔出的拐角又冒出来一只“鬼”。这家伙同样全身乌黑,只有半边脸露在外面,殷红的血痕沿着他的一只眼和一边嘴角流了下来,在白惨惨的脸上看着尤其触目惊心。
“下地狱去……”
“啊啊啊——”
成宫鸣用比刚才还高的分贝又一次尖叫起来,慌不择路一头向前撞去。然而小小的拐角实在挤不下三个人同时活动。不知道是谁撞到了屋里的设施,于是一阵叮铃咣当之后,我们摔到了一起。几扇屏风也砸了下来,压得我难以动弹。
成宫鸣在一片狼藉和黑暗中鬼哭狼嚎,像落水一样在原地胡乱扑腾。我身边的人幽幽叹了口气,腔调倒十分熟悉,然后一道微弱的灯光照到了身边。我努力定睛一看,总算认出了这个半脸男。
“白河?!”
白河冷漠地回应道:“你们反应也太激烈了。”
门边的灯打开了,身上压着的东西也被掀开,接着一双手将我扶起来。白河也迅速爬起身,和来人一起俯视着还瘫在地上的成宫鸣。
开灯并过来帮忙的是卡尔罗斯。他裹着一件长长的黑斗篷,帽子已经摘了下来,嘴上涂着珠光色烈艳口红,脚上是一双大号高跟靴,估计是和戏剧社那边借的行头。白河也是一身黑,左半边脸用了特别白的粉底,同样用烈艳口红在眼角和嘴角画了两道长长的痕迹。虽然这个妆画得很粗糙,但在黑暗里配合一只白光小手电,效果实在不是一般的好。
成宫鸣还瘫在地上不起来,另外两个人只能认命地把他拽起来。白河满脸嘲讽,卡尔罗斯已经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胆小也该有个限度吧,阿鸣。”
成宫鸣的表情还有点呆滞,等看清二人的打扮后才跳了起来,恼羞成怒地叫道:“你们俩居然躲在这里吓人!”
白河冷漠道:“是你自己胆子太小,谁在这里都一样。”
卡尔罗斯赞同地点点头:“班里都是小女生玩的东西,我们没兴趣。正好这边鬼屋缺人,我们就来帮忙了。你既然害怕,干嘛还要进来?”
成宫鸣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罪魁祸首”却在此时冒了出来。平野急匆匆推开教室正门跑了进来,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天哪,你们在干嘛啊?”
对举办方来说,眼前的景象是有点凄惨。精心排列的屏风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一片,地上贴的箭头被踢歪了,屋顶吊的小骷髅也被带了下来,鬼屋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还是平野反应快,迅速把我们带了出去,跟其他同学商量一下后,在门口挂上了临时关闭的牌子。虚惊一场丢了面子的成宫鸣还在不停嘟囔,等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卡尔罗斯才后知后觉转过头来问我:“你还好吧……嗯?”
我抿着嘴不说话。摔倒的时候我就觉得小腿有点痛,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出来就发现袜子划开了,隐隐有一点血渗了出来。拜卡尔罗斯所赐,成宫鸣总算意识到了我的状况,惊叫起来:“你受伤了!”
我愤愤丢下一句话:“成宫鸣你这个大笨蛋!胆小鬼!”转身就走了。
成宫鸣愣了一下,随即跟了过来,剩下几个男生再次面面相觑。平野不确定地问道:“他们没事吧?”
卡尔罗斯摊手:“那就不是我们该关心的了。比起这个,屋里的烂摊子还是我们帮忙收拾一下吧。”
白河的神色从鄙视变成了不满:“为什么我们离了球场也要要给鸣收拾烂摊子?”
“谁让我们选择了这个心理年龄五岁的King呢。”卡尔罗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干活吧。”
白河依旧不住地碎碎念着:“五岁也不应该是这样吧,顶多只有三岁。”
我憋着一肚子气走得飞快,已经顾不上砸了人家场子的事。成宫鸣大概感觉到我真的在生气,瞬间乖巧了不少,紧跟在我背后试着戳我的手,被我一巴掌拍开了。
“我真的错了……”
又在装可怜,装可怜有用么?我一声不吭,也不看他,只顾低头向前走。成宫鸣有点慌了,一步迈上来拽住我:“我背你去医务室吧。”
“松手我自己能走!我的腿还没断呢!”
怎奈他拽住我就不松手,然后蹲到我面前扒我袜子,试图看看我的伤口。我被抓得有点痒,又十分尴尬,一气之下直接抬起膝盖顶了过去——
成宫鸣哎哟一声,身子向旁边歪了一下,委委屈屈捂住了脸。我懒得管他,自顾自走了。可沿着教学楼后的林荫道走了好远,也没见这个牛皮糖跟过来,我不禁心里犯起了嘀咕。
该不会是刚才一下踢得太狠了吧?
可我觉得我没怎么用力啊?这家伙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我犹豫着,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学园祭的喧闹不止地从背后传来,即使走出这么远,声音还是很大。等了一会还不见成宫鸣的身影,我渐渐有些忐忑起来。
感觉没有碰到很硬的东西,那是不是踢到鼻子了?
总不会是眼睛吧?
我越想越不安,最后忍不住转头往回走。校园的喧哗越来越近,心情也忍不住越来越焦躁。成宫鸣果然还蜷缩在那个拐角处,蹲在地上低头捂着脸,看不出是什么情况。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看他还是缩成一团,忍不住蹲下去摇他的肩膀:“你到底在这干嘛啊?”
成宫鸣没有反应,我用力又摇了摇他,他才松开手,慢慢抬起眼睛来。有那么一瞬,我怀疑他哭了,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等我看清他眼底是狡黠的笑意而不是眼泪时,他已经反手搭上我的肩膀,飞快地凑过来“吧唧”亲了一下。
“……你这个死混蛋!”
鸣笑得一脸灿烂:“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的混蛋嘛,你想怎么说都可以。现在不生气啦?”
“你走!我才不认识你这样的混蛋!”
“我一直没走啊,我在这里等你的。”
我艹居然被套路了吗?我搜索枯肠,实在找不出更多的粗口,只能跟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大眼瞪小眼。然而成宫鸣笑得越来越灿烂,气得我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胆小鬼!”
“那个地方就是很可怕啊,卡尔罗斯他们也知道我怕鬼的。”
“你闭嘴!信不信我真的踹你了!”
“腰以下随便你踹没问题啦,不过你真的不用去医务室吗?”
我恨恨地扫了周围一眼,没有人,那就折腾折腾这家伙出出气算了:“今天都是你的错!你背我去!”
“OK没问题!”
成宫鸣乐颠颠地跑到前面蹲了下去。我本想照着他屁股踹一脚,最终为了淑女的形象还是忍了,带着一肚子气爬了上去。
不过淑女也不会跟人砸场子还让人背就是了……
我趴在成宫鸣身上咬牙切齿,罪魁祸首却明显心情很好,甚至还哼哼着不连贯的调子,让我手更痒了。
可明知道这是个欠揍的混蛋,还是没法真的对他动气。
我生无可恋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感觉自己似乎已经上了贼船一去不复返了。
赶在520过去前总算码出来了,虽然审核放出来应该是521了_(:з」∠)_
来自笨蛋情侣的降智打击,虽然像小学生但小情侣今天作一点也无所谓。
晚上刷微博看到今年夏甲真的取消了,这一届学生太惨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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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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