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秋的确什么都听付惊殊的。

身为继父，却表现出了超出常理的柔和顺从。

付惊殊向后靠在沙发里，胳膊搭在扶手上，姿态随意。白皙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额角，纤长的眉毛不自觉皱起，明明在伦理关系中处于晚辈，却表现出完全掌控的主导姿态。

“莫里先生为什么会闯进来？”她语气温和地提出疑问，因为对李白秋顺服态度的习以为常，“鉴于我们和领居的关系保持的还算不错。”

虽然学校那里可以只在考核的时候到场，但付惊殊平时也要出门工作，不能时刻待在家里。鉴于光明街混乱的秩序，以及这两个人一病一幼的弱小本质，付惊殊早就和周围的邻居们打过招呼，尤其是紧挨着777号的几户。

她不认为有人会因为钱就会闯进来——虽然在这里大家日子过得很挣扎，但那也太想不开了——除非有人主动邀请。

所以付惊殊有点好奇，为什么李白秋要在这种事上掩饰。她并不会阻碍他们正常的社交往来。

啊，当然，都爬窗户了，就不算正常社交。

李白秋低着头，脖颈线条十分优美，一路向下延伸进宽松柔软的浅色领口，隐隐绰绰间显出几分成熟风情。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开了窗户，看到了莫里先生。”

付惊殊耐心地点头，“然后你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李白秋抬起头，目光轻柔地落在年轻出色的alpha身上。

“我，”他笑了笑，笑容秀气，转瞬即逝，像在掩饰心里的不安，“我对莫里先生笑了一下，然后莫里先生他……就进来了。”

付惊殊听了，微微侧头，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疑惑与惊讶，然后便静静地打量他。

李白秋，她的继父，一个生育过的、腺体萎缩的beta。他在付惊殊这里的形象是病弱温柔的，待在客厅里摆弄那些好像永远也整理不完的衣服，昏暗的卧室里随着注射液的刺激而痛苦蜷缩的身体。

beta的身体单薄，腰腹尤其纤弱，看不出生育痕迹，但痛苦时皮肤滚烫，苍白的脸庞上布满红晕，溢出的细密汗珠总会湿透了衣服，贴在皮肤上。

柔弱，安静，保守，身上总带着注射剂的冰凉气息。他坐在角落里，好像和这个房子融为了一体。

是她那个不负责任的alpha母亲给她留下的唯二东西之一。

也是最大的负担。

付惊殊看着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她的继父在这个社区里竟然是很抢眼的存在。他不怎么出门，竟然就有人觊觎他了。

莫里先生是在李白秋对他笑之后才想进来的么？不，他一定是很早之前就有了想法，只是在认为自己受到了邀请后才有了胆子。

这让她回想起了一些算不上正面的回忆。在她不负责任的alpha母亲跑路前，曾指着病床上的李白秋说：“他治不好了，带着这么个累赘你可活不下去。九斤，母亲给你最后一个建议，趁他没死前把他卖了，还能给你换点学费。”

事实上，那不是最后一个建议。

最后一个建议是指着付晚星，说你弟弟虽然蠢但漂亮还是个omega，可以养大了再卖，更值钱。

两个人卖的地方当然是不同的。李白秋这种，卖给人体器官走私犯更划算，至于付晚星，则是卖到欢乐角那种地方更赚钱。

光明街区也有不少人做这种生意。

但付惊殊从没想过把李白秋弄出去做那种事。他是她的继父，也是她的责任和负担。她保护他们很多年。

“最后一个问题，”付惊殊语气温和，她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首尾，只是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你在家里待得无聊么？”

这个问题貌似和把厨房里弄得到处都是血、以至于现在付晚星不得不蹲在地上擦拭清洁的莫里先生没什么关系。

但李白秋脸色却变得更加苍白。

你在家里待得无聊么？

啊，你有没有想要再找个alpha？

他立刻站起来，几步走到付惊殊身前，身体晃了一下，随即以一个柔顺的姿态半跪了下去。

他伏在付惊殊脚边，在付惊殊平静温和的注视下，伸手握住付惊殊的手指，仰起脸，眼里带着细微的波光。

“惊殊，”李白秋急切地说，“我习惯这样生活了。让alma待在你身边，照顾你，好不好？”

付惊殊低垂的视线在他的手上一扫而过，皮肤接触让那股焦虑感从指尖开始蔓延，但还能忍耐。

她克制住自己没有立刻抽出手，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声音沉缓温柔：“你是长辈，不用这样。我只是询问一下你的想法。”

虽然对莫里先生笑大抵是为了引诱他进来造成私闯他人住宅的情况，但其中有没有别的想法，还是值得讨论一下的。

毕竟，李白秋是个被alpha抛弃多年的……寡夫？

李白秋眼尾的泪痣让那张苍白的脸更显可怜，与之相反的却是他坚定的语气：“不，我没有想要找其他人。惊殊，我只想看你长大，和星星一起陪在你身边。”

这是个简单的问题，李白秋已经给予了否定的答复。但付惊殊还是思考了一会儿，以一个绝对算不上尊重长辈的姿态。

李白秋没有想要再找alpha，对她来说，既说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她只是点了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李白秋松了口气，头垂下去，额头贴在付惊殊的膝盖上。只一小会儿，他就又抬起了头，很羞赧地笑着，觉得自己这样也太没有长辈的样子了。

手心下轻拢着的手指动了动，李白秋看到付惊殊抽回了手，年轻的alpha略垂着眼，漆黑漂亮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另外，如果你没有想再找其他人的话，”李白秋听到自己的继女这样说，斯文温柔的模样，“那即使是想帮付晚星掩饰他做的错事，也最好不要用这种方式。对你来说不安全。知道了么？”

李白秋张了张嘴，最后羞愧地点头：“都瞒不过你……好，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付惊殊站起来，结束对话：“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注意身体。”

李白秋半跪在沙发前，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身影。

天花板边隙嵌着的感应装置在夜晚时散发着昏黄的灯光，把这个稍显老旧的房子照得暖融融一片，十分温馨。

那灯光和灯光下的身影让李白秋感到心安。为了维护这种心安，他愿意做任何事。

……

付惊殊看着门上的锁，细微的咔嗒声后，银色的金属壳向两边分开，露出隐藏在下面的显示屏。

显示屏上清楚显示着这扇门的开关记录和相关影像。

她看着前一条记录，嘴角上扬。

付晚星那个小笨蛋也长本事了，竟然学会私藏她房间门锁的密钥了。别的没学会，这种偷摸着不听话的事倒是越来越擅长。

事实上，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再加上阿南凯发过来的消息，她走之后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也就不难猜到。

只是她没想到付晚星为了遮掩自己的不听话，竟然拉着李白秋干这种事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家里闯进来其他人，在这种情况下付惊殊当然不会计较其它，哪怕知道这个人是被故意骗进来的。

想到这里，付惊殊便忍不住皱眉。她的继父，李白秋，实在太弱了。一个成年beta，体质连付晚星这个没二次发育的未成年准omega都不如，就让人很难不去担心。

付晚星可以用尖刀捅穿莫里先生的脖子，李白秋就很难说。

不过这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弟弟长大后会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用她过多关注。而李白秋，如果他没有改婚的想法，作为母亲的伴侣，付惊殊不介意留他在身边，保护他一辈子。

门在背后合上。

付惊殊走进自己的房间，随意打量了一圈儿。

没什么变动。

除了……

付惊殊从一本摆放得有些倾斜的涂本中抽出一张纸。

上面写着一行字：

【第一，你弟弟是傻——逼!!!】

言简意赅，字句凝练，情感真挚。

付惊殊诧异地看着。

付晚星的确不聪明，她想，但也不至于让阿南凯终端上发一遍，还要额外再写张纸条强调一下吧？

他们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

……

厨房里。

付晚星蹲在地上清理血迹。他不擅长学习，但家务活做得很好，因为李白秋告诉他alpha出门工作的时候，omega要负责操持家务。

付晚星觉得姐姐是世界上最优秀的alpha，那他也要做世界上最会做家务的omega!

这是他的理想。

李白秋从客厅走进来，蹲在他身边，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星星。”

付晚星扭头看他，又看看姐姐在不在，擦擦脸，小声问：“alma，我们有没有成功转移姐姐的注意力呀？”

李白秋也小声回答：“成功了。你姐姐不会在意你不听话了。”

付晚星眼睛一亮，挪了挪屁股，更卖力地擦着地板上的血迹：“太好了，姐姐这次没有生气!”

李白秋摸摸他的头，笑着说：“不，你姐姐生气了，她很生气，很生气。”

那个孩子生气到他跪在她脚边也没有阻止，只是冷眼看着。

“但是，”李白秋声音轻柔，“惊殊很好的孩子，很讲理的alpha。因为我们解决了自己惹出来的麻烦，哪怕很生气，她也会选择宽容。”

“所以，姐姐这样好，星星要快点发育成omega呀。”

不然，真的会有人跟你抢的哦，星星。

李白秋笑着，眼下的泪痣在柔软脆弱之时，更添几分迷人的风情。

中秋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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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颠倒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