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西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白色的庙宇之中。远处的涛声若隐若现,这地方似曾相识。她又来到了那个不断重复的梦中吗?
她坐在地上,手指触到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又摸到了身上不一样的布料。这次,她也换上了祭司的白色袍服。
“你终于来了。”女祭司的声音,“阿尔忒弥斯,我等你很久了。”
菲利西娅慢慢站起来,仰视着女祭司。她的面容光洁无暇,与活过来的古希腊雕塑别无二致。她为什么会一次次地出现在她的梦中?
“请问这是哪里?”菲利西娅问。
“这是‘神庙’。”女祭司微笑着回答,“也是我们的世界。”
“‘我们’?”菲利西娅不解。
“对,我们。你和我的世界。你属于这里,阿尔特弥斯。”女祭司的语速很慢,似乎怕说得太快菲利西娅无法听懂。
“我不叫阿尔忒弥斯——”菲利西娅下意识说,女祭司听到后露出被冒犯的表情,“我的意思是,虽然这也是我的名字,但平时大家都叫我菲利西娅。”她解释道。
“在这里,没有什么菲利西娅,只有阿尔忒弥斯。”女祭司傲慢地抬起下巴。
“这只是一个梦。”菲利西娅指出,“我知道这里面有古怪,但这只是个梦。你当然可以叫任何你想叫的名字。”
女祭司凝视着菲利西娅的脸庞,菲利西娅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她在透过她的脸看另一个人。
良久,她轻叹道:“你在麻瓜世界待得太久,我不怪你。来,阿尔忒弥斯,跟我来,我带你看看你的家。”
菲利西娅明白她说的每一个词,却无法理解这些词拼在一起的意思。女祭司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向庙宇深处走去,菲利西娅只得先快步跟上。
“你说的麻瓜世界是指——?”
“自然是你过去生活的魔力稀薄的世界。”女祭司言语中流露出不屑,“你从来没有想过在你的世界中魔法是如何起源的吗?”
“关于这一点有很多种学说。”
“它们都是错的。很简单,贫瘠的麻瓜世界无法孕育出魔法。麻瓜世界的所有魔法都来自于神域。”
女祭司一挥手,两人面前的柱廊立刻被凭空浮现的绚丽的巨幅地图取代。位居中央的是一座光芒极盛、堆积了无数含义未知符号的岛屿,旁边缀着“西岱”的名字;以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出数条流动的五彩丝带,颜色暗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霍格沃茨在地图最边角的位置。
“那些流动的光代表魔法。我们现在在这里,”女祭司指着地图不起眼的另一角说,“只要你愿意,我日后可以推荐你去全神域最好的学院。只有在那里你才能找到与你天赋相当的学徒。”
菲利西娅顺着女祭司手指的方向,目光再次落到被无数光芒环绕的西岱岛上。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她无法想象那里的繁荣。
“你现在是在虚度光阴。不要浪费你的天赋了。”女祭司劝说道。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菲利西娅收回目光,“假设你说的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就得到这么珍贵的机会呢?”
女祭司满意地微笑,做了个手势,那些绚烂的光立刻消失了。
“忘掉在麻瓜世界的一切。从此以后你只是神庙的阿尔忒弥斯,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一切吗?对方描绘的画面诚然诱人,但也仅仅是诱人而已。难道草莓蛋糕好吃,她就一定要把它吃掉吗?菲利西娅从不是个容易哄骗的小女孩。
“谢谢你的邀请,但请恕我无法接受它。”
女祭司不敢置信地注视着菲利西娅,似乎她的冒然拒绝是一种侮辱。
“为什么?”她勉强扯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也许对你来说麻瓜世界是个可怕的地方,但对我来说,那里有我爱的人。我无法抛弃他们。”
女祭司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想透过外在掂量她灵魂的重量。
“你在麻瓜世界的生命所剩无几。”她移开目光,“在神域,寿命是由法力决定的。你在这里可以活很久。即便如此,你还是要拒绝我的提议吗?”
“我从未想过长命百岁。”菲利西娅神色平静,仿佛她真的已经超脱生死。
“是因为雷古勒斯·布莱克吧?”女祭司忽然嘲弄地笑,“爱情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啊。”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爱情呢?”菲利西娅反问,“难道只有爱情才拥有伟大的力量吗?难道能联系陌生男女的只有一种爱情吗?”
女祭司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愿闻其详。”
“我知道他的理想,愿意尽我所能地支持他,但那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女朋友’,也不是因为‘菲利西娅喜欢雷古勒斯’。我的决定无关身份也无关爱情。我不是说爱情浅薄,它自有它的伟大之处,但我不认同在非理智力量驱使下做出的任何决定。
“我愿意为他、为他的理想倾尽全力,是因为我真正理解了他想做的事,并将那也视作了我自己的理想。我明白他的转变、他为什么要销毁神秘人的魂器,明白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敬重他的人格,钦佩他的勇气,我对他的支持是这个世界上一个有良知的人对另一个人的支持,而不是出于男女爱情迷幻下的盲目冲动。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菲利西娅一口气说完。这确实是在梦中,否则以她的身体状况很难将这么长一段话全部说完。对方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来是这样。”女祭司沉吟道,“谢谢你的答案——菲利西娅。”
“谢谢你用我的名字称呼我。”
“你和那个我曾经认识的人一样固执,一样天真。”她用令菲利西娅不适的目光描摹着她的五官,语气中满是控制不住的怀念,“你真的和她很像。”
“她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菲利西娅说。
女祭司没有接话。她转过身,走出几步停下,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空。苍穹之下,生机勃勃。灿烂的阳光洒在她编起的长发上,她拥有和菲利西娅非常相近的发色,让人联想起翻滚的金色麦浪。
突然间,风凝滞住,时间仿佛暂停了。太阳的光芒渐渐熄灭,眼前的一切在失去光的修饰后迅速衰败。
“神的旨意不可收回。”女祭司的声音变得极冷,“你拒绝了神的祝福,它只能以另一种形式降临在你身上了。”
菲利西娅强忍住心中的不安。
“那是什么?”
“诅咒。”
她打了个响指,顷刻间天翻地覆。原本宁静的洁白殿宇立刻被熊熊烈火包裹,腾起的滚滚浓烟遮天蔽日。
“人皆有私欲,世间无圣人。阿尔忒弥斯,我在地狱等你。”
狂风卷起祭司的白色袍服。赫卡忒张开双臂,扬起属于恶魔的笑容。
***
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
“你是说伏地魔制作了一个魂器?”邓布利多教授锐利的目光越过半月形眼睛与交叉的手指落在雷古勒斯身上。
他还很年轻,甚至在校长面前显得有些局促。
“对。他想通过这种方法长生不死。”雷古勒斯抿了抿嘴唇,“权力——那是他的毕生所求,但只有拥有长久的生命才能握有权力。”
邓布利多教授沉吟片刻。
“你怎么看呢,布莱克先生?”他问。
雷古勒斯想起他在高奈莉娅·麦克米兰面前说的话。
我想让她拥有轻松快乐的人生,而不是背负着别人的性命活下去。
我希望她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和选择过何种生活的权力。
他开口道:“有些东西是比性命要重要的。比如——”
无数画面交错着在他眼前闪过,这其中有菲利西娅的如花娇颜、球场上一闪而过的金色飞贼,幼时沃尔布加唱的摇篮曲调,西里斯和他一起整蛊克利切。最终的最终,这一切都归结为一个词。
“希望。”
雷古勒斯突然觉得轻松起来。“希望”,这个词似乎成了护身符一般的存在,替他驱散了海边岩洞中无边的黑暗和对死亡的恐惧。前路豁然开朗。
“我有我想保护的人。我想他们充满希望地活在不一样的世界里。”
没有黑魔王也没有食死徒,更不必时时刻刻活在魂器的阴影下。少年不必赴死,有情者可以厮守,所有人都相信明天会是更好的一天。雷古勒斯势单力薄,但他想给予他们这样的希望。
邓布利多教授注视着他的学生,眼角湿润。他看过太多年轻的生命葬送在战争中,拥有星星般耀眼高尚品质的人们前赴后继地走入黑夜,然而单凭这些是不能取得胜利的。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白发苍苍的老校长谦和地询问。
“请您帮我销毁魂器。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它的位置。请您帮我销毁它——在我找到它后。”
他不能死在岩洞里,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那杯用丝柏露水制成的魔药——他要将它亲自端给菲利西娅。他要亲自将充满希望的生命献给她。
“我答应你。”
站在一旁架子上的凤凰福克斯发出一声温柔的长鸣。邓布利多教授是看出了什么吗?不然为什么泪水会充盈他的双眼?
“祝你明天的比赛一切顺利。”
雷古勒斯咧嘴笑了,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了些落泪的冲动。如果计划成功,明天将是他的最后一场魁地奇比赛。在菲利西娅的十八岁生日到来之前,他要告别的事物还有很多。
“谢谢。”
福克斯拍拍翅膀飞到雷古勒斯的肩膀上,尾羽轻轻扫过他的脸颊。他伸手摸了摸它的羽毛,一股温暖的感觉传到他的心间,给予了他力量。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