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哈利和德拉科的争锋相对不同,永无尽头的15岁里,掠夺者们总是黏黏糊糊地相聚在黑湖边。
小天狼星从未忘记过那天。
彼得拿着由詹姆偷渡进霍格沃兹的麻瓜杂志,将粗短的手指按在少女心理测试栏目的方框上。
“大脚板,第12个问题,世界上最脆弱的是什么?选项A——”
“别管那些破选项。”小天狼星半倚靠在树干上,捂着胸口说。“我的心,世界上最脆弱的是我的心。”
“哦,行吧,但是我必须要说,没有这个选——”彼得傻乎乎地抗议,詹姆斯打断了他。
男孩配合地搀扶着小天狼星,两只手拢在他兄弟的心口处,和小天狼星的手交叠着。
假如彼得学过一点自然学,他可能会耸着鼻子说:“嗨兄弟,你两看上去像抱对的青蛙”。
——万幸他对自然学一无所知。
“我懂,哥们,如果它碎了就这辈子也黏不起来了,用魔法也不行。”詹姆斯神精兮兮地颂念,“我会保护好它~就像秃头的斯拉格霍恩教授保护好~他仅存的~那根~头毛~~~”
彼得打了个巨大的哆嗦。
詹姆斯和小天狼星得逞地坏笑着,那声音如此巨大,以至于莱姆斯不得不拨冗将目光从魔法史论文里挪出来,给这两聒噪混球警告的一瞥。
最后狼人要求道:“换个词,叉子,头毛不押韵。”
他们一块大笑。
小天狼星知道,自己的回答只是一个玩笑,大脚板向来为自己坚韧的心脏自豪——即便15岁的嬉笑之言成了句糟糕的谶语,那颗心在某个夜里确凿碎裂了,14年来也未曾愈合。
所以世界上最脆弱的是什么呢?
无数人有着无数的回答,大部分人或者会在这浩瀚的谜底中犹豫不决,可小天狼星不一样,他一直很明确这个谜题的答案是什么,只是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他知道,要是他把这个答案告诉莱姆斯,狼人一定会边摸着他的额头边开始思考这个混蛋是不是昨天夜里又去打人柳旁边鬼混了,以至于被柳条抽得神志不清。
小天狼星的答案是詹姆斯——世界上最脆弱的是詹姆斯。
如果说小天狼星一直身处黑暗中,那詹姆斯就永远是光本身。
小天狼星从小就知道,光是脆弱的,而且总会消失。这是小天狼星在家族禁闭室里悟出的答案。
那个带着一股霉味的暗室里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当你被关在里面时,你会觉得自己悬浮在地狱里。
但万幸,还有一个时刻你可以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那是个被遗忘的细小孔洞,正午时候,如果你拥有绝佳的运气,光就会从那里垂落。
那光很短暂,甚至不足以把任何人的手指染烫。
像母亲偶尔闪烁的温情,也像弟弟粘稠的理解和爱。它们平淡地从孔洞中垂落,停留,然后消失在小天狼星黑暗的生命里。
于是小天狼星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光是脆弱的。
而在那无法被遗忘的日子里,15岁的小天狼星看着15岁的詹姆斯。一种错觉在他的胸腔中滋生——或者它不会消失呢?或者它是太阳本身呢?或者——
15岁的小天狼星有种天真的妄想,而三十来岁的小天狼心已经不再试图拥有什么。
眼角已经浮出皱纹的小天狼星推开笨重的铠甲,密道口露了出来。这是他和詹姆斯发现的一个中转站,能用最快的速度通向城堡南边的所有地方。
他们在这躲避过麦格教授的追杀,在这他们跟踪莱姆斯,找到了那个秘密。
当小天狼星把所有回忆都驱散时,他才发现这甬道如此安静,而身后的鼻涕精垂死的喘息声那么清晰。
小天狼星顿了顿,忍耐着走进那扇过于狭窄的门。他的手本能地在魔杖周围打转,他相信斯内普也一定在这样做——或者更糟糕,那支肮脏的魔杖说不定正指着他心脏的位置。
小天狼星冷笑了一声。
“荧光闪烁。”他低声念道。
幽暗的冷光照亮了他俩的脸,斯内普比往年的每一刻更像一只已经死了几百年的水鬼。
“往上,图书馆,塔楼,往下,去教室,厨房。”小天狼星硬邦邦地说。
“塔楼。”斯内普说,男人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充满一种同这声气完全相左的焦躁。
小天狼星翻了翻眼睛。
斯内普知道莉莉在哪里。
就像小天狼星也永远知道詹姆斯在哪里一样。
这个察觉让小天狼星感到恶心。
他们开始爬楼梯,斯内普走得很快,小天狼星也是。
行走间,小天狼星的思维又开始涣散。
詹姆斯在干什么。
他最好的朋友在干什么?
莱姆斯有没有安抚住他?莱姆斯有没有告诉他,他们有多爱那段时光,爱那个15岁的小混账?
莱姆斯有没有说,这里不需要有人被原谅,不需要有人去告解,这里只要有詹姆斯就够了——他永恒的朋友和他永恒的快乐都在这里。
所有人都可以批评他们的愚蠢。
要小天狼星说,他们那时是蠢透了,蠢得无可救药。
但时光如此闪耀,时光因为詹姆斯而闪耀。
那璀璨的夏日同长大的詹姆斯,同所谓“改好了的”詹姆斯无关——它只属于那时那时那刻的詹姆斯,15岁的詹姆斯,自大的,骄傲的,嚣张的,讨人厌的,残忍的,孔雀开屏的,永远温暖的,充满爱的,独一无二的——詹姆斯。
他希望莱姆斯这么说了,而且要说得大声,用最大最大的音量,它一定要足够大,然后才能抵挡那些纷至杳来的指责。
小天狼星深吸垂下眼睛,小心迈过了一个有些倾斜的阶梯。
没有人会赞同这些话,当然。特别是在斯内普的遭遇被扒个一干二净之后——
哈利首先不会,然后是阿不思,米勒娃,莫莉,唐克斯……或者还会有雷古勒斯,赫敏,罗恩,甚至莱姆斯本身都不会特别赞同。
但所有人的,是的,包括邓布利多在内的所有人——都是无关紧要的。
——除了詹姆斯,只有詹姆斯。
小天狼星由衷地希望莱姆斯摆平了大多问题,如果他摆平不了,小天狼星可能会小小地恼火他没有照顾好他们的朋友。
一个断掉的火炬半悬挂在岔道的墙壁上,小天狼星路过时抬手把它精确地往左掰了45°,男人扯回已经往前迈了好几步的斯内普,把他攘进一个新打开的暗门里。
“左边。”叮叮当当的锁链响声中,小天狼星冷漠地说。
斯内普没有和他争吵。
小天狼星知道自己可以解决好,就像15岁时,詹姆斯双手合拢护住他的心脏一样,他会解决鼻涕精,然后解决哈利。
这样15岁的詹姆斯就可以做一个“正确的”人,而不是去做一段被苛责的,所有人都希望被抹去的时光。
他会解决好的。
小天狼星深吸了一口气。
他会的。
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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