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去后，赫敏几乎每天早上定时定点地跑去和那些小精灵交流，送上一些吃的和用品。

她选择避开送上羊毛衫这些衣物，因为小精灵们现在肯定不乐意接受。

谢伊没办法每天都陪着她，有些时候只是让香薰护着，以免出些意外。

据赫敏和香薰的观察，小精灵们有些动摇，只是仍旧迈不过离开沙菲克家族的坎，赫敏一直在想些新的方式劝说她们。

赫敏有向谢伊询问过，如果是她会怎么说服这些小精灵。

“我不会想着改变她们的思想，”谢伊放下手里的草稿纸抬头，“赫敏，说实在的，我称不上什么勇敢的人，也绝对算不上是慈善家。

“所以我会从利害关系上向她们分析，也不会避开一些会让她们难受的事实。

“比如沙菲克家族的抛弃，以及你真心的帮助，这对我来说是可以说服她们的筹码。

“即使不提起你送上的那些资源，我也不会向她们表达真心，更不会试图告诉她们我是好人。

“因为小精灵不在乎自己会得到什么好处，我是什么样的人也与她们无关。

“我会告诉她们，在我这里可以看见她们输给魔偶什么地方，在学习过后也许沙菲克家族还会接纳她们。

“只要将她们先带离过去的环境，改变是迟早的事。”

赫敏若有所思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谢伊需要的只是可以给她带来助力的小精灵，而她不一样。

赫敏想要小精灵们从根本上改变，也不愿她们对谢伊有所误会——即便谢伊不在乎这些问题，还对工作造成了很大的麻烦（那些小精灵听见谢伊的名字就直摇头）。

虽然没办法认同谢伊的做法，但也许可以作为参考。

赫敏的干劲很强，她在暗自下过决心，一定要在圣诞假期内将小精灵们劝动，至少要让她们愿意离开那块营地。

为此赫敏整个人除了扑在小精灵上，就是扑在有关奴隶制度的书上，每天还必须抽时间做下作业以及跟谢伊学习黑魔法防御术。

就算是以万事通小姐的聪明才智，这样连轴转的日子偶尔也会让她感到吃不消。

在忙碌的途中，赫敏发现谢伊转圈的速度和她差不多——应该说更忙。

跟她住进格兰杰家之前谢伊还开过玩笑说，二人世界为什么要加上小精灵。

然而就赫敏的观察，就算香薰没跟上来她们也体验不到二人世界，应该说谢伊会更忙。

除了陪她忙这忙那，谢伊每次回到伦敦一有空就会赶去魔文公司，要不然就在屋里扯着羊皮纸写写画画——还抽空帮她更新过图书馆。

赫敏看见那连夜赶制出来的礼物都没来得及说声感谢，只想催着满脸疲惫的女朋友赶紧去休息。

在第二天她还强硬地要求只要香薰陪着就好，结果回来也没看见谢伊安生到哪去，一直冥思苦想地端坐在椅子上，问过才知道她在练习大脑封闭术。

练习的过程中谢伊还顺带传授了她些经验（复述欧内斯特和乔丽丝的教学），赫敏顿时就明白为什么谢伊会对这个魔法感到棘手了。

没法不棘手，大脑封闭术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要将大脑放空用以抵御摄神取念——但这对谢伊而言几乎不可能办到。

谢伊碰到的麻烦比学幻影移形要更大，移形咒最根本要求是全身心的专注，当初由于德克斯特的干扰，她耗费了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勉强学得顺手。

但大脑封闭术不能只靠过量的努力来学习，放空自身本就需要天赋。

而谢伊习惯想些东西，不管是课本上的知识，杂志剪报上的新闻或者看看周围的环境和别人的衣着装饰。

她没有过目不忘的天赋，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在德克斯特的干扰中维持理智和自己的思想，苦中作乐地想还能帮助复习。

现在干扰虽然消失，可骤然空旷的大脑无法适应突如其来的宁静，谢伊只能用长时间以及过量的思考来抵御这片空洞。

现在，大脑封闭术要让她放空，要知道她在睡觉时都会做数不清的梦。

“西弗勒斯说的没错，”面对操心的女朋友，谢伊很轻松地开着玩笑，“确实是空白到不设防御的脑子。”

赫敏笑不出来，要不是谢伊一再表示自己还不会摄神取念，没办法陪她练习，她肯定会再给自己再加一项任务。

时针又兜兜转转跳动了好几圈，直到格兰杰夫妇从瑞士旅游回来，谢伊的大脑封闭术还是没什么进展。

好消息是加西亚小姐终究答应了邀请，至于她有多少忧虑，谢伊并不在乎。

而坏消息也接踵而至。

“确定乌姆里奇还会回霍格沃茨吗？可是为什么？”赫敏疑惑不解地问，“她和你发生过那样的矛盾，怎么会再敢回来？乔丽丝夫人会乐意她再掌控霍格沃茨？魔法部不能换其他员工吗？”

“因为冲突本身并不重要，”谢伊的笑里面有说不出的意味，像是讽刺又像是妥协，“我和乌姆里奇这两个个体的想法对魔法部也不重要，况且我不会回学校，这件事等同于翻篇。”

她把手指按在额角轻点着，“魔法部……准确的说是康奈利·福吉，他无人可用，恰好乌姆里奇现在又有那么多把柄。”

“无人可用？”赫敏若有所思地偏着头，“他没有其他人可以派到霍格沃茨？可是他控制着一整个魔法部，就连邓布利多都被排挤，穆迪教授也只能偷偷加入凤凰社，这样的掌控力怎么会无人可用？”

“因为他对魔法部的掌控力不单属于他个人，还属于很多纯血——记得世界杯上包厢的座位吗？”谢伊的笑更古怪了，讽刺间还夹杂着厌恶，“除你以外，还有任何一位普通人出身的巫师吗？”

赫敏沉默着抚摸上书本的封皮，要意识到这个现象中蕴含的问题并不困难：“那纯血对魔法部的控制力不是等同于神秘人吗？可外面看上去还是风平浪静。”

谢伊按着太阳穴摇头：“没有，”她叹息般地说道，“神秘人对魔法部的侵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造成现在这种局面，是因为康奈利·福吉和神秘人阵营的需求相同。”

“需求？”赫敏捧着书沉思，“是因为都不想暴露伏地魔回归的消息？”她不确定地问，“这段时间魔法部一直极力否认归来，还为此诋毁邓布利多教授。”

“这也是神秘人的目的之一，”谢伊无奈地说，“邓布利多是一面旗帜，报社只会宣扬邓布利多卸任的消息，事实上背后有很多人对此发出过抗议——神秘人是想进一步打压邓布利多的声望，也能借此安插更多自己的人手。”

“而福吉——”谢伊仰着脸看向窗外，片刻后才收神，“只是我们根据过去的一些猜测……他害怕失去部长的职位。”

“失去职位？”赫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就因为这种理由？他将情愿让整个巫师界陷入危机？！”

她想从谢伊脸上看到点开玩笑的意味，就算加上点其他理由，别显得那么荒诞。

很可惜，谢伊摇了摇头：“当初康奈利·福吉上台本就不算稳定，若非小巴蒂·克劳奇被爆出残害隆巴顿夫妇，再加上战争结束需要一段时间的安稳，这个职位根本就轮不到他。

“姑姑说他刚上任时几乎算是邓布利多的代言人，虽然邓布利多不愿意插手魔法部的政务，但他事事都会向他寻求建议，就算是魔法部要不要增加马桶这种小事。

“到后来，战争的阴影消退，我们摆脱了之前的影响，加上马尔福她们要重新夺得地位……这位部长……”

谢伊无奈地叹起气来，“这位部长是位很好的接触对象，只要花上一些金钱和资源。据我们的观察……他对这个职位痴迷到无以复加。”

“可伏地魔回归的消息不可能永远被压住！”赫敏简直不明白福吉的脑袋会想些什么东西，“这是个定时炸弹！等它爆炸的那天福吉部长照样会下台——他难道看不懂吗？还是他真的不相信神秘人回来了？！”

谢伊静静地看着赫敏，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也许相信，也许不相信。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选择了不信……至于为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上任不是因为能力，是因为巫师界需要安稳……”

“而伏地魔会毁掉这份安稳……”赫敏失落地垂下头喃喃道，“所以他会不遗余力地打压邓布利多教授，他也许相信，也许不信——但这都不能压过魔法部长职位在他心中的地位。”

见着赫敏失望的模样，谢伊探出手在她那乱蓬蓬的头发上胡乱揉揉：“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福吉干得很差劲，怎么还失望？”

“我以前以为他只是个白痴！”赫敏忿忿地把她的手拿下来捏着，“可他是个坏得无可救药的混球！”

听完赫敏的怒气，谢伊勾起嘴角轻轻笑着，笑了好一会儿，她暗淡下眼睛。

“我也是，赫敏，”她轻声说着，“我也是个自私自利的混球。”

赫敏愣了愣，轻轻捏着她的手指没说话。

“康奈利·福吉最想做的是是保住自己的职位，只要知道他的目的，后面的一切荒唐事都有迹可循。”她安静地看着赫敏，“而我，也可能会为了我最根本的目的干上一些荒唐事。”

赫敏思考了一会儿，鼓励般地上前拥住她：“我知道，你要保护家族。”她温柔地宽慰着，“准备好告诉我了吗？你想做什么。”

“还有你，不止有家族，”谢伊先是认真地回答，随后从赫敏的怀抱轻轻退开。

“我是纯血家族出身的巫师，”谢伊温和地说着，“我不像小天狼星·布莱克，也不像唐克斯的母亲那样可以选择离开家族。

“她们可以大声向所有人宣告拒绝家族的余荫，可以放任那颗家谱树上的头像点成一个黑洞。

“可我不能——也决不会。”

赫敏宽慰地点点头，继续牵着她的手轻抚。

“我的家族，看似只有姑姑、欧尼、小精灵和我。

“可家族生存到现在，有属于自己的基业，有自己的公司和一些店铺，那里面有依附于家族的员工。

“不止她们，还有艾瑟尔这些选择信任我的朋友……比起伦敦的那些动辄几万人的大公司或许不如，但在英国巫师界，也勉强算得上数。

“而我，是家主。

“我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代表家族未来的去向，它象征着依附于家族的所有巫师的未来……这是我的责任。

“我很清楚现在应该阻止神秘人招揽势力，也明白不能让她们夺取通讯的权限。

“可要是想阻止她们，就必须以家族为代价。

“我不是什么拥有大义的人，在担忧巫师界的安危之前，我还有大大小小近乎上千个家庭需要考虑。”

“所以你想要把自己摘出去，”赫敏很笃定，语气却十分柔和，“你不喜欢那颗树，不是吗？你只是不愿意自己影响到她们。”

“我不喜欢那颗树……”谢伊微微朝后仰着身子，想从椅背取得一些支撑，“那棵树很腐朽，一整个纯血家族不知道在根上有多**。

“可我是个天生纯血巫师……从根本上就注定了，只要我不背叛家族，就永远会被当做这棵树的种子。”

谢伊怎么可能背叛家族呢，赫敏对此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不是乔丽丝她们这么多年的坚持，如果没有华金的牺牲，谢伊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站在她面前。

她和小天狼星不一样，小天狼星可以果决地远离那个让他痛苦的地方，可休斯一家是谢伊最为坚实的港湾，她怎么可能像小天狼星一样离开——谢伊又怎么会想要离开。

赫敏没有劝告，也没有宽慰，她知道谢伊有自己的意志和想法，唯一需要做的——只是陪伴。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事……”谢伊抿着一个虚弱的微笑，眼睛沉沉地向下坠，“现在，有人把斧头挥起来了……第一次巫师战争可以说毁掉了布莱克家族……又把那么多纯血后代送进了监狱……第二次巫师战争……为什么不能是个改变的机会呢。”

赫敏捏着谢伊的手骤然失去力气，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谢伊沉重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刚才的每一个词都是那样清晰。

“我要去接触英国政/府，巫师不可能永远靠魔法躲在背后……那不是未来……那些老旧的规则需要改变——恰好……神秘人给的机会……怎么就不算机会呢？”

赫敏看了谢伊很久很久，她知道那双看似暗淡的眼睛里蕴含有很亮眼的光芒，可这一刻那道光更耀眼了，刺得她忍不住想流泪。

“可你怎么肯定自己做的就一定正确呢？”赫敏焦躁地揉着头发，“不——我不是想否定你——只是这太——”她不安地把手指插进发丝间，“太疯狂了……谢伊……这太疯狂了……”

“是啊……只要说出去就可能会上威森加摩的主意，”谢伊淡淡地笑着，伸手把赫敏的手拉下来，“我相信我是正确的，如果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谁会信任我？

“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也许这就像福吉否认神秘人归来一样荒诞，在人看来愚不可及。”

“那你的家族呢？”赫敏顶着乱糟糟地头发问，“如果被人知道——这对你的家族绝对是致命的打击。”

“……让家族以安稳的方式度过变革，是我应尽的责任，”谢伊冷静地回答道，又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我说，我永远不可能脱离那颗大树……即使一颗被砍到，也会成长起来第二颗。”

“那太遥远了，谢伊，”赫敏低声说，“非常遥远。”

“是的，非常遥远，但我会这样走。”

“所以你不会主动插手小精灵的事情——”

“是的，那只会是一个轮回。”

“我们以后是不是会有很多矛盾？”

“如果你认为我是错的，那就来击败我。”

“你真是——”赫敏压了压乱蓬蓬的头发，满眼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女人，起身拥上前。

“顽固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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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顽固（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