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湖边放风后，我跟着迪亚波罗回到了别墅里。

迪亚波罗的卧室在二层，一个最隐蔽豪华的房间，平时上着锁。

我洗漱完毕，没有换衣服甚至还披上了外套，揉了揉酸痛的脚踝，叹口气认命上楼。

今天一天我可谓是在不断的奔波，晚上也睡不了觉，精神和体力消耗都很大，现在只能强打精神。

我到的时候迪亚波罗也洗了澡，穿着家居服在卧室书桌前坐着，浏览着笔记本电脑上的信息。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我捧着一只托盘，里面放了一只白瓷小碟，上面点着一只香薰烛。

这东西是我让采购员随便在超市买来的，味道一般般，我甚至闻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能形容为“有点香”，难以相信这东西能有促进睡眠的功效。

迪亚波罗的目光仅仅在那只平平无奇的香薰烛上停留了一瞬，因为旁边还有其他东西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的托盘里还放了一本厚厚的故事书，还是可以边读边玩的儿童益智版本。

“那是给你自己准备的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我打哈哈表示这是我打发时间用的。

书的旁边是一杯热牛奶和一杯待泡的茶，茶杯茶包和暖水壶。

迪亚波罗皱眉看我。

“老板，您先喝杯牛奶试试睡觉，睡不着就喝茶保持清醒。”

迪亚波罗无视我的建议回身继续噼里啪啦打他的电脑，我把蜡烛放到床头柜上，将托盘里的东西处置妥当，又把他床上的被子铺好。

很快整个房间变得充满香薰味，迪亚波罗好像讨厌这个香味，直言要我把它扔出去，并表示这种疗法完全不管用。

先不提他还没开始睡觉就说香薰不管用，迪亚波罗要我把它丢出去时很嫌弃地看着我，理由是我和香薰离得近沾染了那个他讨厌的味道。

我一脸迷惑，这才几分钟我铺个床就浑身是怪味了？不过迷惑归迷惑，我还是把香薰灭掉，脱了气味浓重的外套又在外面逛了一圈回来迪亚波罗才安静。

我搬了张小板凳在床边坐着翻那本故事书，边翻边玩。这种手工书做得非常精致，因为等待迪亚波罗肯睡觉的期间无事可干，我把它们有意思的小机关全研究了个遍，打算回头做一本荒木庄系列出来。

迪亚波罗终于办完他的事情时，牛奶都凉成冰的了。他支使我去把这杯倒了热新的去，我就出去把这杯旧的重新加热又给他拿回来。

不过这次我拿着牛奶重新敲门的时候，屋内的迪亚波罗只是模糊地应了一声，好像已经躺下了。

我推门进来，屋内一片漆黑，迪亚波罗自己拉好了窗帘又关了灯，整的屋里和鬼屋似的。

眼睛还没适应光线，四周安静的可怕。

“老板，您把床头灯打开，牛奶热好了。”

床上的人影没有动，但我听见了咔哒一声开关按下的声音。紧接着床头灯散发出温暖的橙色光芒，光下一张算是狰狞的脸扭头消失在了迪亚波罗身边。

那是一个健壮的人形生物，一张有着一对邪异绿色眼睛的脸上叠着一张小脸，红白配色的身体和脑袋，手还保持着按下灯门的动作。

淦！绯红之王吓我一跳！

绯红小王因为生在它额头上，于是离床头灯光源非常近，灯光一打顿时产生了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迪亚波罗让替身去开灯并非是懒，我很快反应过来，这一手出现的猝不及防。他在观察我，观察我见到他替身的反应。

“老板，红王是不是变漂亮了，我之前在占卜梦境里见它没有这么靓丽逼人啊。”

“……”

迪亚波罗把撑着自己头的手肘放下，整个人躺到床上：“你的占卜画面在梦里失真。”

很好的答案，我觉得现实版红王比扁平的它更靓仔。

我走到自己的位置，小板凳就在脚边，迪亚波罗完全没有起身喝牛奶的意思，他就算躺着我站着，盯着我的那双墨绿色眼睛也威势不减。

“……”

他沉默地看着我，还有那杯牛奶，很快缓缓地道：“我刚刚叫你去重新热一杯牛奶。”

他面无表情，卸了妆的脸在微弱灯光的照射下染上了属于光的颜色。语气很冷，是让人脊背发寒的讯问口气。

我用手心贴了贴杯壁，牛奶是温热的，不烫也不冷。于是我在他的注视下喝了一口，然后挤出笑容：“老板，我又给您试过了，您不用担心，新热的牛奶也温度正好。”

迪亚波罗看着我，看得我冷汗直冒。他支起上半身坐起来，接过我手里的牛奶，靠着床头喝了起来。

我坐到小板凳上，给他展示故事书中的小机关。迪亚波罗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面无表情，我甚至在他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丝倦意。

迪亚波罗也累了，这一天从早上我们相遇就开始观察试探我，一直到晚上睡前他还在测试我。从安排我与暗杀组见面到给我一定的自由安排他的生活事务，再到与我拉近关系表现亲昵。他在观察我的反应和做出的决定，以此评判我是否合格。

一个对他有敌意的别有用心的刺客或是卧底在得到了接近他的大好时机时，哪怕是没有什么特殊能力的普通人，也会想办法利用机会吧。就算能够沉住气，反应也和没有敌意的忠心听话的下属也是不一样的。

迪亚波罗对我的评价看起来还不错。他将喝完的牛奶杯子还给我，自己躺下示意我关灯。

伴随着“啪嗒”一声轻响，房间里再次恢复了黑暗。我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那上面还有熄灭的香薰和故事书——靠着身后的墙发呆。

迪亚波罗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翻了个身，我才意识到他或许一直没睡，秋日凉夜里坐着硬板凳守夜的我和他四目相对。

“我不喜欢有人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醒着。”

他的声音没有倦意，依旧音色洪亮，带着他独有的上位者的语调。

迪亚波罗掀起他身边的被子来，我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他黑暗里的眼睛很清明。

已经和迪奥睡过一张床的我两天内喜提第二位反派的被窝，不得不说有点小激动的。抛开其他所有，我觉得我能和两位反派同床而眠还保持生物活性没第二天起来翘辫子着实是人生一大幸事。

哦，睡第二位这个任务还在进行中。

我挺尴尬地实施了顺从指示爬到床上钻进被窝的行动，被子里格外温暖，带着迪亚波罗的体温。

变相帮我暖了床的老板就躺在我身边，我们中间的距离足够再睡一只小熊玩偶，但这种好事立刻就被现实改变了。

迪亚波罗伸手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用不可违抗的力气将我拉到了他怀里。后脑勺碰到他的胸肌时我在脑海里配了一个挤压会叫小鸭子时的音效，差点笑出来。

迪亚波罗把我当抱枕搂着，手环在我胸前也毫不在意。我完全没有做出恋爱小说里的女主角反抗或慌张乱动的行为，除非我想被绯红之王钳着睡觉，或者不识抬举回到板凳上枯坐一晚。

“老板您放心，我沾枕头就着，立刻变死人。”我这么回答了他的忧虑。

迪亚波罗很不温柔地抬手盖下我的眼帘，力度有些大，甚至差点把睫毛揉进我的眼里。我立刻闭嘴，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