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跪下求饶

天青如烟,从远处的灰暗过渡而来,明月若隐若现,抵不过一片狂风。

美隔着玻璃仰头看天,破碎的灯光被墨镜反射,分散成末。

祂取下墨镜扔在角落,拿起桌上放了一天的报告,上面的内容祂已熟记于心,但此刻却又显得有些陌生。

上次去了瓷家一趟,没想到俄也在,本以为三个人总要闹一场才会罢休,谁知从房间出来后,瓷只是很平静地留几人吃饭,俄看见美就烦,直接婉拒了。

经过两人的一番交流,美再次确定了瓷的态度,实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便也早早离开。

半个月过去,美总会不受控制地反复想起那人那天说的话,祂不会因此动摇,但有些困惑。

在这个世界谁不是自身难保,就连如今地位尊崇至此的自己也有过不短的蹉跎岁月,怎么会有人愿意平白腾出手去拉深陷囹圄的累赘一把?

祂不认同瓷的那些观点,或者说祂们很少有肯定对方的时候。

美将报告揉成一团随手投进垃圾桶,坐在椅子上单手扶额。

瓷说中东和乌祂必得放弃一方,祂偏不,回来不久后便在指使乌继续进攻的同时支援中东,可惜强敌与内奸共存,计划完全无法实行。

多方的施压实在太过猛烈,欧洲更是越发难以控制,一想到法也在其中上蹿下跳,祂感觉脑子里的筋都在抽痛。

这些人……这些不听话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好怜悯的!

祂将手指插进发缝里一阵乱揉,正烦着,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画面。

不听话……弱小……美微眨眼,早已被遗忘的遥远记忆于此刻上浮,占领思绪。

一九零一年。

阴暗的封闭房间无烛火,唯一的光源只有地上的一个火盆,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即使没人添柴加油,依旧越烧越旺。

地上铺满条状的铁链,随着阶下囚的动作碰撞碎响,与火焰跳跃同步。

清衣着破烂,露出来的皮肤无不是伤痕累累,血肉外翻,连杂乱湿透的长发下都有血划过的痕迹。

祂几乎将整个重心靠在了墙上,一旦失去这个支撑点,祂就会毫无还手之力地砸落在这群凶手面前。

沉重的喘气声时不时地传入众人耳中,忽地火苗轻炸,短暂的覆灭后又向上窜了一寸。

“瞧瞧你这副可怜的囚犯模样,前面那么多条约都签了,现在装什么爱民如子?”轻微的脚步声响,德转出旁边的阴影,一脚踹在俘虏身上,鞋底的纹路剐蹭伤口,清踉跄了一下,扶着墙咬死牙不出声,剧烈的疼痛却让祂浑身发抖。

“好了,再打等会儿连字都签不了。”奥匈猛地一拽手上的链子,另一头正栓在清的左脚裸上,祂被迫上前一步,差点没站稳。

“你在反抗什么?六十年了,你要是有那个本事,还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奥匈把玩着铁链,火光刺眼,祂转向法,“条约拿过来了吗?”

“在意那儿。”法漫不经心地递了个眼神过去,意啧了一声,胡乱把东西塞给奥匈。

“别磨叽了,不用点手段祂不会签的。”祂一把扳过清的脸,逼祂看着自己,“听好了,你的孩子都在我们手里,你一天不签,我们就折磨一天,京的眼睛还瞎着,你其祂孩子也不错呢,让我们玩玩不过分吧?嗯?”

“不……”清无光的眼神再次聚焦,沙哑的嗓子发出了这些天来的第一个音节,祂抓住意的手臂,拼命摇头。

“哑巴终于会说话了?”日用铁钳拨弄着一旁的炭火,火星四溅,“怎么我动刑的时候跟死了一样?”

椅子后的俄挑选着墙上琳琅满目的刑具,回道:“你第一天认识祂?问的什么白痴问题。”

英看着地上一堆沾血的利器,惋惜道:“这些东西还不如一句威胁来得实用,实在不行,就把祂的孩子带过来,当着祂的面全来一遍吧。”

“不!!!”此话一出,清瞬间大叫着挣脱意,猛地朝英扑了过去,后者勾唇笑,固定在墙上的铁链连着清的脖子,被祂这一动作拉得笔直,祂被迫停在了一步之外,脖子勒出了血痕。

“真没意思,疯狗一样。”美坐了半天,愈发烦躁,这种无法迅速获得利益的无聊举动在祂看来很不划算,“你们怎么还玩起来了?快点签完离开这里,脏得令人作呕。”

其余七人不置可否,但似乎也厌倦了,小型的剥离器在指间运转,琢磨着该从哪个角度下手。

一九零零年,八国联军侵华,清不出所料地输了,输得毫无疑问,输得一塌糊涂。

胜者为王,次年,欣喜若狂的侵略者们拟好《辛丑条约》,第无数次将这种耻辱死钉在清的头上。

清拒绝了,祂不想签,也不能签。比起之前的那些,此条约对华夏的控制和掠夺是最为严重的,一旦签了,将是万劫不复。

不能签……不能签不能签……不能不能不能……不可以……不……

清碎碎念着,睁大的空洞眼眸再也无法掩饰藏匿的恐惧,祂难以遏制地颤抖。

“啊,真是执拗。”看出了祂的崩溃,德低声笑道,“这样吧,你跪下向我们求饶如何?为了你的子民。”

清这些年来固然狼狈,但始终秉持着千年古国的信念,那么多丧权辱国的条约都没能让祂低伏于这些人脚下,祂的孩子也是,面对再惨烈的磨难,祂们疤痕贯体,却依旧昂首挺胸。

祂们的爹可是□□啊!是唯一延续了数千年不倒的古国啊!祂们骄傲了那么久,周边哪个国家不是定期上供,以华夏为尊?!

即使是这么逆风的局面,可只要爹还在,祂们就相信还有转圜的余地。

而现在这些人说——“跪下向我们求饶”。

清看着眼前数个面露戏谑的入侵者,一阵耳鸣,祂颤着腿,徘徊在倔强与屈服之间。

“哈,这都不肯,看来那些孩子对你来说也不过如此。”奥匈转身开口,“日,去挑几个祂的孩子来,好戏马上要开场了。”

“还指挥起我来了,不过嘛,我也很感兴趣。”日抱怨着,眼中却闪着兴奋的火焰,祂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祂迫不及待地去叫人,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扑通一声,紧接着在场的人均噗嗤笑了出来。

日回头,祂看见那个曾经高不可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膝头一软,砰地着地,俯身磕头,一如这些年来臣服拜倒在祂座下的臣子。

从这一刻起,清彻底褪去了龙袍,从神明贬为庶人。

血污遍体,铁链满地,祂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跪得这么干脆,就像山茶花整朵整朵地掉。

“哟,我还以为有多难呢,这不是跪下来了吗?”

“哈哈哈,这就是皇?你的傲气呢?露出来看看啊!”

“自大的家伙,可以自给自足所以闭关锁国?真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主宰了?”

侮辱嘲笑的话语充斥着这窄小的房间,清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抬头木讷地问:“你……说话算数吗?”

如果只是跪下来就可以救孩子们……

“算数?什么算数?我有向你保证过什么吗?”德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玩味地拍拍祂的脸。

清怔愣半晌,突然自嘲般大笑起来,整个刑房回荡着祂的狂笑,悲戚万分。

祂居然开始奢求摇尾乞怜可以换来别的国家意识体的心软了,何其可笑!成王败寇,多么浅显的道理。

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

祂突然明白,原来骄傲是会坠到地上的,更会在那些恶魔残忍的蹂躏下逐渐生锈发臭,最终变成一摊人人厌弃的烂泥。

似乎厌烦了这场无聊至极的羞辱,美不耐地取下手套扔进火盆,火苗瞬间卷袭棉布,转瞬即逝:“吠什么吠?吵死了!直接把条约拿来让祂签,就凭祂的实力,还怕能强硬到底?”

奥匈无所谓地抓起清的头发,死命后扯,打断了祂笑到咳嗽的声音,一张纸被递了过去。

“趁我们失去耐心之前,把这个签了,否则我们刚才说的话可不完全是假的。”

清呆滞地看着上面的几个大字,满身钻心的痛处仿佛都不存在了,祂颤颤巍巍地接过来,五指的血抹上纸张,像卖身契的泥印。

美扔了支笔过去,东西在污秽中骨碌碌地滚了一圈,撞上膝盖。

清缓缓地扫了一圈面前的八人,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又低了头,捡起脚下的笔。

祂跪着,几乎拿不住这西洋玩意儿,一手铁画银钩的好字落在这张纸上,弯弯绕绕,如蛇如虫。

不能签,可命运从未给过祂选择的机会。

刚一签完,俄立马夺了过来,确认无误后挑眉道:“成了,耗这么久,真是浪费时间。”

“好处拿到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做主了,至于祂……”美瞥清一眼,“关在这里吧,别出来给我们添乱。”

“还用你说,我们的经验可比你足。”英冷淡地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随手把帕子扔在燃烧的炭上,领着一干人满载而归。

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交谈的声音,跪着的人还是跪着,直不起来的腰像千斤巨石,压垮了祂最后的精神支柱。

祂倒在了血泊中,半睁的双眼看不出一丝生气,沉重的铁链如同牢笼,将祂困在这方寸之地,堕为囚徒。

至此,清彻底跌落神坛,沦为列强控制华夏的傀儡。

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来吗?

会的,但不再属于祂。

最近有点忙,我试试中秋那天能不能赶一章出来,尽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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