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

实习证明盖章的诱惑力强大不可抗，你最终接受了公司显然不公平的条件，不那么欣然但自找地跟随负责人来到项目组现场。

“你们的任务主要是一些很简单的小工作，难度不大，到时候机灵点儿，不要太紧张。”

打杂。不要紧张，但是要勤快。

你自动将负责人的谜语中转中翻译，与此同时面前开过一搜水摩托，拉风的涡轮声和淅淅沥沥扬在半空的水珠像在游场炫耀自己高超飘逸的车技。

这里是一座岛。

岛上正在录制节目，你实习的传媒公司接到了一些琐碎的甲方任务，这天一早领队带着实习生抵达上岛的港口，开始了漫长无尽的等待。直到天光大量，制作组的工作人员才派出一艘船只把你们接上。

落地，还是等待。好一些的是岛上的植被提供了阴凉。

站了一上午，什么任务也没有，倒是有突如其来的锅扣在了头上。其实也不难理解，谁会指望实习生做什么事情呢？公司不会把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们做的，你们存在于一个团队的重要意义就在于，挨骂。

领导不能承认的错，归根结底要找你们的错。小组长不想挨的骂，也要落在你们头上。

你低着头看眼前的海面泛着波光，思绪尽可能地放空，其实也算不上有多难过。早就料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就是一大早起床有点儿猛，睡眠很不足，外加走了一天脚有些痛，种种因素落在一起竟让你有点儿想哭。

水摩托又转了一圈儿，你囫囵地瞟过去，忽然注意到那好像是一个移动取景机位。摩托尾部贴着紫色的标签，好像是这个节目组的LOGO，因为上一次水雾过于密集，折射太阳形成了虹光效应让你看不清楚，这回站在树荫下你终于发现那上面写的是——

创造营2021

利路修！

你猛地从迷雾般白日梦的感受中醒过神来，仍在喋喋不休地训斥你的中年男人半秃的脑袋也显得没那么可恶，反倒冒着油反着光发着亮，亮得有点儿不真实。

你实习的公司，那个自称和“腾讯传媒”有些合作的小老板竟然不是吹的。你现在实习的节目组是创造因？

那个Vlad跑去当偶像的创造营？

缘，妙不可言。

“来两个人去举一下反光板。”

另一个中年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走来，大腹便便，领子上别了一个墨镜，他不由分说地在你和旁边实习生身上比划了一下，你们两个就被划走了。

Bad Suprise!

这下你不得不面对一个意料之内的人。

高鼻梁，个子挺高，盘正条顺。还是那一头燕窝似的漂染金发，并且更加毛躁了，喷了摩丝，带着卷儿。

利路修正跟一名小帅哥坐在一起，他们躲在围栏的阴影下面，并不在镜头的范围。你举着反光板站在摄影师要求的位置，把头垂得很低，并期望如此尽力的低调回避能让对方不要发现你。

好歹看过几期创造营的节目，你依稀记得利路修旁边和他聊天的帅哥叫甘望星。

你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们的皮肤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注定在摄像头下出彩的人。永远在屏幕另一端的人。

随后你又觉得庆幸，他似乎根本没认出你。嗯，对呀，你释怀了，你明明也不希望走到那份尴尬的局面，幸好他没认出你。

你现在的感觉像面对着一滩洒在地上的烂粥，明知道喝不了，分不清，想扔掉，想逃跑。但拖延的习惯让你蹲在那里发呆，把看不见的粥里的红豆、绿豆、白米挑拣区分开。

可是还没整理好这种混乱不堪的心情，稀粥就被忽然闯入精神世界的人一脚踏成了烂泥。

你蹲在路边休息的时候，利路修逃了一场节目排练，双手插着兜，就那么举止从容、神色自然地晃悠着找到了你。

“是你啊。”他说，一只脚屈起抵在后方的栏杆上，眼睛看着极为远的天空，声音轻松地不带一点儿架子，毕竟你们是互相打趣儿、畅聊过无数次的老朋友，“你们都看到我的表现了吗？”

顺便一提，他认真说起中文时，语调很流畅，声音低沉婉转，比节目里好得多。

节目的录制时间和播出时间并不一样，此二者错位到什么程度，你们两个都有点儿弄不清楚。当时外面的进度还刚刚发展到利路修晋级，你刚好没看，错过了很多内容，并不知道利路修一路绿灯的苦衷。

在你眼里，利路修就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臭小子，这小子咕咕了你的谷子。

那一刻你喉咙里梗了很多话，譬如“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掉了”？“大家都在等你”，“难道这件事比我们都重要”？再如“条条大路通罗马，是平面模特给的不够吗偏要来参加选秀”？

但话到嘴边都被咽了下去，你笑了，学着他的语气，和他一并看向同样碧蓝的天：“Vlad，你唱歌真的很稳定。”

他换了一只支撑身体的腿，同时将两只手臂都搭在了栏杆后面，看得出来，他现在很放松——就像他上台时一样放松。

他叹了口气，忽然说：“我的狗丢了。”

嗯？你很诧异，一时间忘了自己前些日子怎样暗下决心和他冷战到底。你站起来，歪着头对上他的正脸，不愿相信。

“为你难过。”你知道他养狗，在俄罗斯。

没想到重逢之后他最着急分享的却是这一件事情。他丝毫没有提及出名之后可能的欢喜雀跃的心情，也没有参加节目的激动新奇。身处创造营时，他就像一个局外人，路过，但不属于。他说起一个此时此刻在这里只有你们两个能参与的话题。

“我家里人在找它，我很担心。联系不上。”眉目低垂时，他的眼睛显得很长，“不过我应该很快就能从节目出去了。”

你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说：“祝你晋级。”

利路修的笑容陡然消失了，虽然他没什么才艺，但在刚刚好像学会了川剧变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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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现在篇4·Bad Supri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