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巷口固执地亮着，那个名字像烙铁一样烫着余茉的眼睛和指尖。

嗡嗡的震动声仿佛直接敲在她的心脏上，每一下都让她浑身发颤。

“他……他还有脸打电话来？！”虞景佳气得差点跳起来，伸手就想帮余茉挂断，“挂掉！茉茉！别理他！”

余茉却像是被定身法定住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手指悬在红色的“拒接”键上方，微微颤抖着，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一股莫名的、连她自己都痛恨的软弱和期待，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她想知道……他想说什么？是继续骂她？还是……？

姜齐月相对冷静，她按住虞景佳的手，对余茉轻声说：“茉茉，你自己决定。

如果想彻底断干净，就挂掉，然后拉黑。如果……还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就接，但无论他说什么，别让自己再难受。”

余茉咬着下唇，唇瓣上还残留着泪水的咸涩和口红的味道。

最终，那点可耻的、卑微的期待，还是战胜了恐惧和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指尖颤抖着，划向了绿色的接听键。

她没有立刻放到耳边，而是先按了免提。

电话接通了。

那边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一片沉沉的、压抑的沉默。仿佛能透过电波，感受到对方同样不平稳的呼吸和紧绷的情绪。

这沉默比直接的怒吼更让人心慌。

余茉的呼吸都屏住了，手心再次沁出冷汗。

虞景佳和姜齐月也紧张地屏息凝神。

几秒后，电话那头终于传来了陈稳的声音。不再是酒吧里那种暴怒的嘶吼，而是变成了一种极致的、冰冷的、甚至带着点沙哑的平静。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砸在地上能摔出冰碴：

“余茉。”

只是叫她的名字，就让她浑身一颤。

“耍我，”他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冰冷语调说着，“是要付出代价的。”

余茉的心脏猛地一缩！

“给你两个选择。”他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自顾自地往下说，语气强势得不留任何余地。

“一，现在，立刻，回来。回到酒吧门口。”

“二，”他顿了顿，声音更沉，更冷，“我过去找你。你知道，我找得到。”

这根本不是选择！这是**裸的威胁！

虞景佳气得当场就要骂人，被姜齐月死死捂住嘴。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骂他疯子，想让他滚，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怎么能……怎么可以这样逼她？！

电话那头的陈稳，仿佛能透过电波感受到她的恐惧和抗拒，但他没有丝毫心软，反而像是被她的沉默进一步激怒，声音里淬上了更深的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她逼到绝境的疯狂：

“说话。”

“选一，还是选二？”

“我的耐心有限。”

他的声音透过免提，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巷口，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余茉心上。

余茉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彻底的溃败：

“……一。”

“我……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屈服。随即，他冷冷地撂下一句：

“十分钟。”

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忙音嘟嘟地响起，像是对她最后的嘲讽。

“我哥疯了吧！我给我舅舅打电话。”虞景佳急得直跺脚。

姜齐月也眉头紧锁：“他这完全是威胁！我们可以报警！”

余茉却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太了解陈稳了，他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她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

她深吸一口气，胡乱地擦掉脸上的泪痕，捡起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努力挺直脊背：“佳佳，月月，你们先回去。”

“不行！我们陪你一起去！”虞景佳立刻拉住她。

“对，我们陪你去，看他能怎么样！”姜齐月也态度坚决。

余茉看着两位好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你们别去。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总要有……个了断。”

她推开虞景佳的手，踉跄着，一步一步，朝着酒吧那个方向走去。背影单薄又决绝，像是奔赴一场早已注定的审判。

虞景佳和姜齐月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

“怎么办啊月月？”虞景佳快急哭了。

姜齐月眼神沉凝，迅速拿出手机：“我先给林枭衍打电话！”

另一边，酒吧内。

陈稳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回给一旁目瞪口呆的林枭衍，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起伏的胸口，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打出那个电话，说出那些近乎变态的威胁的话。

他只是……不能忍受她就这么跑掉。不能忍受她再次从他眼前消失。

不能忍受那种失控的、抓不住她的感觉，哪怕是用最卑劣的手段，他也要把她逼回来。

林枭衍接住手机，看着陈稳，表情像是第一天认识他：“稳哥……你……你刚才那电话……也太……”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陈稳冷冷瞥他一眼：“闭嘴。”

他转身，大步朝着酒吧门口走去，他要去门口等她。

他倒要看看，她这次，还敢不敢耍他。

酒吧门口的光线暧昧不明，空气里残留着烟酒和香水混合的靡靡之气。

陈稳高大的身影如同门神一般，伫立在霓虹灯牌的阴影下，眼神像鹰隼一样锁定着街道的拐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挑战他濒临崩溃的耐心。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陈稳的目光瞬间变得更加锐利，紧绷的下颌线稍稍缓和了一丝，但周身那股低压气场却丝毫未减。

余茉走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依旧低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陈稳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火气莫名又窜上来几分，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还挺能呛声？现在又装出这副可怜样给谁看？

他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余茉。

“跟我进来。”他声音冷硬，不容置疑，说完转身就往酒吧里走，甚至没回头确认她是否跟上。

余茉咬咬牙，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虞景佳和姜齐月从暗处焦急地看着，想跟上，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林枭衍和沈显烬拦了下来。

“姑奶奶们，消停会儿行不行？”林枭衍压低声音，一脸头疼。

“里面那两位爷正在气头上，你们现在进去不是添乱吗？”

沈显烬则懒洋洋地倚着墙，银发耳钉在灯光下闪着玩味的光，笑道：“小朋友闹别扭，大人就别掺和了。放心，陈稳有分寸。”

虞景佳气得想反驳，却被姜齐月拉住。姜齐月相对冷静，对林枭衍道：“我们可以不进去，但你们得保证余茉的安全。”

“我保证！我保证行了吧！”林枭衍举手发誓

虞景佳说道“小点声！被我哥知道我们在外面围观，都得玩完！”

包间门被推开又关上，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和声音。

包间内光线昏暗，只剩下墙壁上几盏氛围灯散发着微弱的光。音乐已经关了，安静得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陈稳背对着她，站在房间中央，背影挺拔却透着僵直。

余茉站在门口，手心冰凉，她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恐惧忽然被一种破罐破摔的勇气取代。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猛地摘掉了脸上那副可笑的墨镜，露出一双哭得红肿、却努力瞪大的眼睛，声音带着刻意装出来的冷静和疏离：

“陈医生，有事吗？”

陈稳的背影猛地一僵。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炬地射向她。昏暗的光线下，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红肿的眼睛，未干的泪痕，以及那双眼睛里强装出来的、一戳就破的硬气。

“从学长变医生？”他嗤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她，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和压不住的怒火。

“余茉，你真行。”

他的靠近带着巨大的压迫感，余茉下意识地想后退，却硬生生忍住了，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重复道：“有事说事。”

陈稳被她这副油盐不进、刻意划清界限的样子彻底激怒。

他猛地伸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得瞬间蹙眉，却咬紧牙关没有呼痛。

“余茉！”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她的名字。

“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是吗？！”

手腕上传来剧痛，像一把把刀子，也狠狠刺伤了余茉。积压了四年的委屈、不甘、痛苦和此刻的恐惧，如同火山一样猛地爆发出来！

“我怎么说话了？！”她猛地抬起头，声音骤然拔高，带着哭腔和豁出去的尖锐，眼泪再次决堤。

“我一直都是这个脾气怎么了？！你不了解我吗？！啊？！”

她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疼得她眼泪掉得更凶，声音也因为激动而颤抖得厉害：

“你现在找我谈！我最起码同意了！你呢？！陈稳！我当初找你谈的时候呢？！你给我机会了吗？！”

“拉黑！二话不说就拉黑！！”她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积压了四年的委屈和绝望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说我恶心的是你！拉黑的还是你！现在跑来管我穿什么、去哪里的又是你！！”

“陈稳！你到底要怎么样？！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哭喊着，用尽全身力气质问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沾着血泪，砸在陈稳的心上。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好欺负？是不是觉得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该乖乖受着？是不是因为我先喜欢的你，我就活该被你这样作践？”

最后的质问，她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因为激动和哭泣而剧烈颤抖，几乎站不稳。

陈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烈的爆发彻底震住了。

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看着她哭得浑身发抖、声嘶力竭的样子，听着她字字泣血的控诉，那些积压的怒火和质疑，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漏了气，只剩下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和……密密麻麻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