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年。他只知道自己的恨和痛。，却从未想过，她或许……也和他一样，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和委屈。

包间内，只剩下余茉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哭声。

陈稳看着她，第一次，有些慌了神。

包间内，空气仿佛被余茉声嘶力竭的哭喊抽干，只剩下她破碎的呜咽和剧烈起伏的呼吸声。

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终于亮出所有爪牙的小兽，尽管浑身颤抖，眼泪横流，眼神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带刺的绝望。

陈稳被她这一连串的质问砸得懵了一瞬，扣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彻底松开。

她看着他那副像是被震住、又带着点无措的样子，积压了四年的怨气和不甘如同毒液般从齿缝间挤出，字字带刺，句句诛心：

“陈稳！你要是真他妈不喜欢我了！就别再来管我！！” 她的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却异常尖锐，

“我根本不知道你会在哪个医院做什么职业！那我牙疼我有什么办法？啊？难道我还能未卜先知故意往你枪口上撞吗？！”

“撞你的车我也没故意！我有那钱不如给自己多买几件衣服！我有病吧我去撞你的车？！”

她越说越激动，泪水模糊了视线，却依旧死死瞪着他，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苦楚都倾泻出来。

“陈医生！你现在拉着我的手腕！不觉得恶心吗？！还不松开！”

最后那句“恶心”，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她自己的同时，也精准地捅进了陈稳的心脏最深处！

陈稳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浑身发抖、却又像只刺猬一样竖起全身尖刺来保护自己的女人，看着她眼底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再听着她一句句带着血泪的控诉……

四年来的恨意、猜忌、不甘和那该死的、从未熄灭过的爱意，在这一刻疯狂地交织、碰撞、最终轰然倒塌！

什么欺骗！什么戏弄！什么弟弟！ 去他妈的！

他只知道，他看不得她哭！ 看不得她这副样子！ 看不得她把他推得远远的！

一股巨大的、近乎蛮横的冲动猛地攫住了他！他猛地上前一步，不顾一切地伸出手臂，将那个哭得摇摇欲坠、满身是刺的身影，狠狠地、用力地箍进了自己怀里！

“余茉……”

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巴抵在她散发着馨香的发顶，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精疲力尽的叹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真是栽给你了。”

余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完全搞懵了！她僵硬地被他紧紧抱着，脸颊被迫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甚至能听到他同样剧烈的心跳声。

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和威士忌的味道，霸道地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哭泣都忘了。

他……他说什么？

栽给她了？

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她想明白，陈稳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卑微的恳求和无措：

“别哭了好不好……”

“我错了……”

“别哭……求你……”

最后那个“求你”，轻得几乎像是叹息，却像一道惊雷，狠狠劈中了余茉！

她猛地回过神，开始剧烈地挣扎，用手推他，用拳头捶打他的后背，声音带着哭腔和不敢置信的愤怒。

“你放开我！陈稳！你混蛋！你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颗甜枣吗？！你以为这样我就……我就……”

她的挣扎和捶打对陈稳来说如同挠痒，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抱得更紧，将她的脑袋更紧地按在自己胸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才能安抚自己那颗因为她而兵荒马乱、彻底失控的心脏。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而痛苦。

“是我混蛋，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不该拉黑你，不该凶你……”

他语无伦次地道歉，那些积压了四年的傲慢、偏见和固执，在她汹涌的眼泪和带刺的控诉下，碎得干干净净。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只知道，他不能放开她。

余茉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了，不是因为原谅，而是因为彻底的混乱和无力。

她趴在他怀里，听着他一声声低沉的道歉和那擂鼓般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和……那微不可查的颤抖。

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像一场荒诞的梦。

她停止了哭泣，只是身体还在因为之前的情绪激动而微微抽搐，她茫然地睁着眼睛，看着眼前他衬衫的布料，大脑一片混乱。

陈稳感觉到她不再挣扎，稍微松开了些许力道，但仍将她圈在怀里。

他低下头，试图去看她的眼睛，手指有些颤抖地、小心翼翼地拂开她脸颊上被泪水粘住的发丝。

他的眼神不再冰冷，不再愤怒，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后悔和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

“余茉……”他再次叫她的名字，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

“我们……谈谈，好不好？”

“好好谈一次。”

“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

这一刻，什么高冷，什么傲气，什么医生病人的界限，全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知道，他怀里这个人，他放不掉了。

包间内，昏暗的光线将相拥的两人轮廓勾勒得模糊而暧昧。

空气中弥漫着未散的硝烟味，却又诡异地糅合进一丝失而复得的脆弱温情。

余茉被他紧紧箍在怀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震着她的耳膜，也一点点震散了她方才那股豁出去的尖锐和绝望。

剩余的，只有巨大的茫然和一丝不敢置信的虚幻感。

陈稳的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手臂依旧环得很紧，仿佛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里还带着她发间淡淡的、让他心悸的香气。

“好，”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却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清晰和认真。“我们谈，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

他微微松开她一些，双手捧起她的脸，指腹有些笨拙却又极其温柔地擦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他的目光专注地锁着她红肿的眼睛，不容她再逃避。

“告诉我，”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慎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和陈序东，到底怎么回事？”

余茉吸了吸鼻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迎上他认真的目光，心脏依旧跳得很快，但混乱的思绪却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沉淀下来。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她垂下眼睫，声音还带着哭过后的糯哑和一点点委屈：“我和他没什么的。就是高二暑假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来找我，说是因为跟朋友玩游戏打赌输了，赌注就是要追到我……缠得我没办法，我那时候也觉得……有点烦，又觉得他好像挺认真的，就想着试试看也许他就消停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像是也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有点傻气：“但是真的……就两周。我发现我根本不喜欢他那种类型，太幼稚了…而且他好像也就是图个新鲜，后来就没怎么联系了。再后来他就转学走了，我真的……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她抬起头，重新看向陈稳，眼神里充满了坦诚和一丝后怕：“我也是那天你约我出去，在等的时候，佳佳跟我开玩笑提起你还有个弟弟，叫陈序东…我才突然把人对上号的……”

她想起那天得知真相时的震惊和恐慌，眼圈又忍不住红了：“我当时……我当时都吓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怕你知道了会更生气……会觉得我是故意的，会觉得我恶心……”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又带上了哽咽，眼泪无声地滑落。

陈稳静静地听着，捧着她脸的手指微微收紧，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心疼，有懊悔，还有一丝对自己当年武断和混账的痛恨。

原来……是这样，她没有玩他。

根本没有什么处心积虑的欺骗和玩弄。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该死的巧合和误会。

而他，就因为这可笑的误会和那点被戳伤的自尊，将她推开，说了那么多混账话，折磨了她整整四年，也折磨了自己四年！

他真是……他妈的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对不起……”他再次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和自责。

“余茉……对不起，是我混蛋，是我没问清楚，我不该那么说你，不该那么对你……”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融，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痛悔和深情：“我那时候就是气疯了……一想到你可能是因为别人接近我，我就……”

他哽住了，似乎难以启齿那种幼稚的嫉妒和恐慌。

余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有冰冷和嘲讽，只有满满的懊悔和她的倒影。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真挚。

心里那根紧绷了四年的弦，仿佛终于松弛了下来。委屈的泪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似乎不再那么苦涩。

“那你……你还觉得我恶心吗？”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和脆弱。

“ 没有！”陈稳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眼神坚定无比。

“从来没有真的觉得你恶心……那是气话我说出来就后悔了，那是混账话！我后悔了四年……余茉，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他看着她流泪的眼睛，心脏疼得发紧，忍不住低头，极其轻柔地、珍重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那吻带着无尽的怜惜和歉意。

“别哭了……都是我不好……”他一遍遍地吻着她湿润的脸颊，声音低沉而温柔。

“原谅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余茉……”

他的吻小心翼翼，带着试探和恳求，从眼角到脸颊，最后，停顿在她微微颤抖的、泛着水光的唇瓣上方，呼吸灼热。

余茉的心跳快得失去了节奏。她看着他深邃的、盛满了悔意和渴望的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唇，四年来所有的坚持和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缓缓闭上眼睛，像是无声的默许。

陈稳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即不再犹豫，深深地、用力地吻上了那思念了四年的唇瓣。

这个吻，不再带有之前的愤怒和掠夺，而是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浓烈的思念和迟来的歉意，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要将四年错过的时光全部弥补回来。

余茉生涩地回应着，眼泪再次滑落，却是掺杂了酸涩和一丝……微弱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