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帮林央堆沙堡。”谢朝南站在台阶的遮阳伞下面,推了一把春。
“啊?你怎么不去啊,还指使我。”
“谢景明不是在吗。”他皱眉,“我们家都已经出两个人了,你出一个人帮帮忙怎么了。”
春反倒更向遮阳伞里走一步,往谢朝南身边凑了凑,“真幼稚!!!”
“说不定啥时候他们又看不见你了,不赶紧跟他们玩一玩?说不定下一秒就消失了。”
“我又不是事故离世的六旬老父亲。”他眯起眼,谢景明小心地跟在柳林央身后,“我要是突然在海滩上消失岂不会吓到小朋友。”
“你不想玩?”
“想玩。”
谢朝南抬手抖出手表,“林央该睡午觉了。”
春蹲下去,抱着膝盖,“那你们先回去吧。”
“谢景明——”谢朝南举起手大喊,向孩子们走过去,迈出遮阳伞的阴影,“林央!!回家了!!!”
他下半张脸埋进手臂里,看着三兄弟的背影。
天气热得好像视野之内都在发抖。
谢景明转身,向这边伸手,然后和谢朝南说了什么,三个人牵着手离开那座沙堡。
“咳……咳咳!!”春猛地咳嗽起来。
跟要飞升了一样。
自从那次传染病后就一直不好,就算成了幽灵还得受这个生病的苦。
下辈子不当人了。
他望向天空。
下辈子当无机物,就当一片云好了,风吹就跑,日晒就透,堆积就雨,整片天空都是自己的世界。
太阳在斜斜的头顶,被宽厚的遮阳伞挡住,不过四下笼罩的金光灿灿宣示着它的存在。
或许因为住在这里的人大多熟悉这幅光景,沙滩,海浪,阳光,碧蓝的海水,粼粼的海面,飞翔的鸦雀,跳跃的鱼群。
大概是热得吧,恍惚间想要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嘿嘿。”春不自觉地笑了。
谢朝南这个孤独的家伙,肯定在等我回去吧。
虽然没有证据。
他伸出手指在沙子上无规律地划来划去。
指甲挂到了什么硬的东西。
他拨开沙子。
是一只乳白色的小贝壳,白得很干净。
“啊……”
小贝壳埋进沙子的一部分缺掉了。
看起来好可怜。
嘛,毕竟也没有活着的时候,贝壳就是贝壳,只是贝类自我保护用途的东西,中间的贝类消逝,浪把壳打上来,风吹日晒,有种坚强地抵抗之后仍然被不可抗力摧毁的感觉。
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春从旁边挥了把沙子把它又埋起来。
“玩沙子?”
背后突然有人说话,吓得他猛地一抖,差点栽进沙子里。
“……你怎么又过来了。”
“用这个玩。”谢朝南递过来两只塑型的小玩具,由两三座高楼大厦组合而成的玩具。
虽然心里想着“你是不是把我当弱智”春还是没说出来,默默接过去了,用一个玩具往另一个里头填沙子。
登登!!
台阶下的沙地里耸立两座小小的高楼!!
春想到什么,马上又接着从小玩具里敲出一个又一个小模型,交错着排列在水泥台阶下面,鳞次栉比,把下沙地的路拦得严实。
他只是玩得高兴,抬眼望向谢朝南,目光撞在一起才发现他在看着自己,愣愣地收回视线,下意识想要开口嫌弃,脑海里浮现谢朝南刚才的样子,又匆匆低头堆最后一栋楼。
“做好了!!”春一下子站起来,往台阶上走了两步站在谢朝南旁边,离远一些看自己的杰作,用拇指和食指做出框选的样子。
腿蹲得有点麻了。
海浪翻涌。
在潮水上林央的城堡被一点一点融化。
春缓缓放下了双手。
这些东西即便花心思做了也会消失啊。
也不是不懂这件事,只是如今,突然意识到刚才花了那么长时间,什么都得不到。
虽然这些海市蜃楼离海最远,估计过很久都不会被水吞噬,但是这个台阶。
虽说只要小心地跨过去就能躲开不破坏它,几乎没有人会为了你的心情特意这么做吧。
“往前一点。”谢朝南推了推他,后退一些,举起手机,“三,二——”
春赶紧蹲下来,身体斜斜地向着沙楼,举起剪刀手露出拍照用的灿烂笑容。
咔嚓。
“好像拍下了来呢。”谢朝南看着手机说。
“什么?”
“你不是幽灵吗。拍到了。”
“所以说相机果然是可以人眼看不见的东西?”春站起来打算拍拍沙子。
腿麻了。
在那个重心不稳的瞬间春脑子里计算到一百万种结束事件的方式,他只是下意识向前面的谢朝南伸手,虽然不知道意义何在。
当有一些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就代表着什么开始强硬地发生改变了。
谢朝南有些慌张地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臂同时又向前缓冲两步,紧紧地揽住春的腰才把向纸片一样要飘走的人接住。
春看到了谢朝南脚下被踢坏的沙楼。
“哈哈……”他仰起脸,下腰一样往后倒着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朝南被吓到了。
各种方面的。忙又使了点劲抱住春。
一直担心可能会什么时候会被毁掉,顾虑越来越重的时候因为要摔倒而弄坏了半面城墙。
这样也完全不在乎它什么时候再被损毁了。
“啊,抱歉。”谢朝南回想春视线的方向,才留意到脚下倾泻的沙堆,“我没注意……”
“哼哼。”春伸长双臂环住谢朝南的脖子,顺势侧过脸,轻轻地在他下嘴唇啄了一下,笑道,“那就罚你背我回家,当你赎罪啦。”
“…………嗯?”
春又凑近去,抬了抬他的眼镜,“嗯?”
“……嗯,嗯。”
“呜呜——谢朝南夏日快车现已发车,未上车的乘客请购买其他班次,”春一手扶住谢朝南的肩膀,举起另一只手拉空气汽笛,“已上车的乘客注意乘车安全————!!”
阳光下一人的影子短短地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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