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醒来的时候夏承宇就已经不在了。
他有着奇怪的习惯性向屋外看了看。
啊。
窗外的不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不是印象里的那样,没有被阳光染黄的枝叶,没有遍地的光斑,空旷的鸟语回响,只是一堵围墙,稀稀拉拉的小草地,和人群吵杂的声音。
人类的参差。
春有些犹豫,在卧室坐了一阵子,然后摸索着下楼,走到凌晨吃火锅的地方。
餐桌上有烤咸鱼和白粥,盖着一层纱网,罩子下压着字迹工整的纸条。
"我大概没有办法继续照顾你了抱歉"
春抬头,目光顺着木质楼梯的拐角望过去。
即便到处都是生活的痕迹,这座房子也没有丝毫人类的温度。
夏承宇大概离开很久了。
他的意思就是我该走了吧。
谢朝南回家了吗?那么我现在该去哪里呢。
这么想着,脑海里突然浮现谢朝南临走前,在春正在冰箱里忙忙碌碌寻宝藏的时候,轻飘飘地交代了一句。
“备用钥匙在门口的信箱里哦。”
这绝对是谢朝南的错啊。
说得那么小声谁听得见呢,前些日子根本没想起来。
“难道还要我揪住你的领子,顶着你的额头,恶狠狠跟你说要记得有备用钥匙吗?”
春都能预想到谢朝南抱怨的神态。
……
想见你。
……
真是没用的东西!!春在没有人的房子里抓住自己的头发。
我们必须承认歇斯底里是人类生存的常态。
虽说这个↑东西现在处于未知的状况中。
春对于到底谁能看见他,谁看不见他这种无聊的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还有什么奇怪的符号都可以抛诸脑后。
世界上与我无关的一切都可以当做不存在。
既然不需要工作就可以靠谢朝南白吃白喝睡到自然醒偶尔还有男人陪聊这种生活何乐而不为呢。
看来我“生前”一定过得很不顺遂吧。
春自嘲着回头目光告别夏承宇家的房子。
今天阳光也很好。
这个地方就没有几天是天气不好的。
四下洋溢的都是遥远的熟悉又让人疲倦的朦胧的人声和自然的响动。
生老病死是概括人一生的词语。
春突然想到,我会不会是?
和夏承恩一样的呢。
他笑着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一切都与现在的日子无关。
反正消失是不可控的,也不会痛,那什么时候会消失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或许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消失会比较难受。
也不知道为什么人总是下意识的“想要回去”。
大概是陌生的处境没有安全感吧。
一开始也是以向谢朝南寻求“回去”的帮助才得以在他身边留下来。
那只要稍微哄骗他一下……
信箱已经有些生锈了,有点完美主义间歇性洁癖的春捏着两根手指头拧开别墅的信箱。
里面掉出来几封泛黄或是雨水淋湿后又阴干皱巴巴的信件,在纸堆的深处有一枚稍微反射了阳光的铜金色钥匙。
要不是现在有光估计都看不见它在那里。
谢朝南是从来不收拾这个信箱啊。
随便就把钥匙往里头放了。
他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哦,他有钱。
有的人活着是不需要勇气和努力的。
春突然嫉妒心起,想使劲摔上门,又在某个瞬间手里一抖,轻轻地关上了。
虽然很嫉妒……但是赔不起。
我生前一定又穷又酸吧,真可怜。
比不可怜的谢朝南更可怜!!!
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觉得很委屈,双眼稍微有些湿润。
不过现在可以蹭谢朝南的家住,可以吃他买的东西,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幸运了一把吧。
虽然是死了才幸运的。
好歹也幸运了。
夏承恩如果幸运了,夏承宇会是幸运的吗。
或许我的处境也无暇替别人想象。
如果我还活着的话,我会住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每天都在做什么?
春看着远处看过很多遍的天空,想象着看起来平凡又美好的,实际上很多人都难以得到的,自由,简单,却已幸福之至的日子。
思绪飞行,超越天空的高度,跨越地平线的海市蜃楼,乞求奔向乌托邦的那边的世界。
“好痛苦。”
他张了张嘴,不知怎么的,口中说出的好像是别人想说的话。
然后眼泪啪嗒一下,从眼眶跌落,沉入有些凉意的海风,快要消失的时候,又重重地摔进矮矮的草丛里,掠过细长的叶片,马上融化,渗入泥土,好像从来都不曾存在。
脑海里细碎的回忆像伴随着轻轻的海风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喜怒无常地,尖叫,沉默,哭嚎,一片如千万根细细的长针频繁地扎进心脏那般绝望而不止的悲鸣。
我想起来了。
我是一个,什么都做不好,又什么都得不到的人。
仅此而已。
潮水般倾涌的泪水饱含着所有反反复复,所有美妙的幻想破灭的瞬间,所有无数次再次满怀希望又无法不接受幸运不属于自己的哭声,一切夹杂在尖锐的耳鸣里愈演愈烈。
原来这里就是我渴望的梦啊。
原来谢朝南就是我梦里那个光芒万丈的,会接纳我的存在的,我梦寐以求的人。
“你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可是告诉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是告诉你,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如果你有超能力的话,可以没有痛苦地杀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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