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自己挑选出来认为足够担负责任的魔药助手，斯内普也不会给予太多温和、慈善的态度，他甚至在索拉娜踏入魔药办公室的第一步，就直接刁钻地提问了她在整个流程中的某一步。

让他稍微有点出乎意料的是，索拉娜竟然已经将所有步骤都清晰地背了下来。

这份需要长达接近两个月的魔药熬制并不困难，但需要不断地重复。

它总共有七套不同的流程步骤，如果日夜不休地进行熬制，恰好需要49天，每套步骤需要重复三遍，并且再延续到下一个新的步骤，都需要将先前的所有步骤重复一遍，最后再完整地重复一遍。

大致可以视为按照111、1222、12333、123444、1234555、12345666、123456777、1234567。

唯一的问题在于，由于索拉娜和斯内普两个人都需要休息时间，他们需要中途用魔法暂停魔药的熬制，所有原本的规律会变得更加容易混淆。

而且魔药熬制的时间并不定量，需要巫师通过观察魔药的颜色、状态、散发出的气味来决定它是否进入下一环节。

斯内普担忧的就是自己不在场的时候，没有做过这份魔药的索拉娜错漏了某一步。

然而索拉娜不仅答上了他的临时提问，还顺手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本由大网格纸制作而成的魔药日历，她翻了几页略做展示。

“教授，这里总共有49页，每一页上都写下了所有的流畅步骤，填入网格，当我们交接的时候，离开的人可以在本子上相关位置做个记号，这样后来的人就能够确认是做到哪一个步骤了。”

斯内普对此并无异议，他接过魔药日历本翻了翻，上面的字迹似乎专门仿照印刷体来书写，不像索拉娜往常的字迹，直接降低了辨认的难度。

索拉娜：是衡水体啦（x

等两个人来到魔药储藏室准备清点配料的时候，索拉娜又从背包里抽出了一打同样用横竖线分完网格的本子，封面写着魔药材料的种类以此区分。

里面则是：名称——存货数量——新鲜期——支取数量 日期

“这......”斯内普微妙地挑了挑眉，作为魔药教授，他需要替霍格沃茨去各种魔药店采买学生们上课所需要用到的材料，但并没有这么细的账单。

一般都是当天付清然后直接回学校找邓布利多报销，又或者是让魔药店去找校董会结清。

无论哪种，都是统一的大笔数额。

而什么时候进货，也是他留意到某样魔药材料或许不够接下来几堂课的使用，于是提前向魔药店预订好，然后自己上门检查。

至于具体存货数量，斯内普也是不清楚的。

但他两年前确信有人偷了他的非洲树蛇皮，一是因为那是他的私人储备，学生魔药很少用到这种材料，二是因为那段时间他不需要制作相关魔药，存货数量本来就不多，少掉一份才有些显眼。

斯内普作为一名双面间谍，他的敏锐性足以让他意识到有人进来过。

为了更好地保证记忆魔药的熬制不会出差错，斯内普要求索拉娜自己依照配料清单在储藏室里寻找，优先登记相关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又突击抽查她某个熬制步骤和需要格外注意的点。

“蛋白石需要磨成什么程度的粉才算最好？”

他冷不丁地提问道。

索拉娜此时正爬上梯子，伸手去取最高处的谷皮树树枝：“在石臼底部形成一层相当粗糙的砾石，无法再分解，此时用1号纱网过筛。”

1号纱网的网眼最小，也就是说要求最细密的蛋白石粉，这样可以让魔药反应更加迅速和均匀。

斯内普刚想挑剔这个答案还不够精准，就听见有人在砰砰作响地敲着他的办公室门。

他的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恼火的情绪，然后冷下脸，以气冲冲的姿势大跨步走过去一把将门打开，速度快得让人怀疑其实他更想一把将门砸来人脸上。

“我以为现在是你的上课时间。”斯内普干巴巴地说，他的手抓着门边，显示出一种并不情愿让来人进来的倾向，“穆迪，还是说你已经希望把学生带到其他办公室来教学了？”

老傲罗遍布伤疤的脸板得相当严肃：“如果邓布利多允许的话，我当然会让所有学生来近距离观察他们最好的教案。”

他低声警告道：“像你这样的人进入学校教书，别忘了有我会一直盯着你。”

斯内普抓着门边，阴沉着脸：“你又来有什么事？”

穆迪不答反问：“突击抽查，反倒是你躲在里面，该不会是在偷藏什么违禁物品不想让我发现吧？”

“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狡猾的家伙永远学不会什么叫老实。”穆迪一边说着一边推开斯内普朝里走，滴溜溜转动的假眼四处扫视，像是这里能找出什么危险的黑魔法物品、又会是能有一窝黑巫师开会似的。

远远听到个只言片语的索拉娜吐槽道：真要找出斯内普藏了人在食死徒开大会，这个假穆迪才得是真老实了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站在魔药储藏室的门口，抬头显然有些困惑地盯着那个还高高骑在梯子上的学生。

事实证明，斯内普没藏啥食死徒同僚，但确实好像藏了个人。

“你是......？”

“索拉娜.多伊。”系着格兰芬多颜色领带的学生体贴地回答道。

穆迪狐疑地扭头望了眼斯内普，又看回索拉娜：“多伊小姐，你在这儿做什么？”

索拉娜似是僵硬地举着手里的玻璃罐：“对不起，穆迪教授，我在做劳动服务，因为上课的时候没能够完成课堂练习，并且犯了错。”

但穆迪似乎并不是十分相信，他神情中夹杂点犹疑，好在斯内普随之而来的话让他排除了怀疑。

“作为魔药教授，我想我应该还具有让犯错的格兰芬多受罚的权利吧。”

斯内普不满地抱怨：“或者你大可以去向校长申请取消学校里所有关禁闭的惩罚。”

穆迪似是了然，不屑地哼了一声：“要我看，你只是想使唤折磨这些格兰芬多的可怜学生们。”

他面朝索拉娜，眼睛却在轻蔑地看着斯内普：“多伊小姐，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如果有人想要以毋须有的罪名来指责处罚你，我和邓布利多校长都不会容忍的。”

她没有说话。

就只是骑在梯子上，怀里捧着个用福尔马林炮制了不知道是从哪个魔法生物身上取下来的零部件的玻璃罐，然后眼角余光中，看见穆迪假借搜查之名到处乱翻，还在离开储藏室的时候，不着痕迹地顺走了一根双角兽的角。

这一根角，估计能用好久。

其实索拉娜也有考虑过能不能弄到点毒药，然后提前放到非洲树蛇皮和双角兽的角上，但因为意外性太大，此选项被pass。

而且毒死小巴蒂也不是她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甚至并不重要。

斯内普的心情值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掉到了零点，愤怒的火花被他强压下来，但周身阴沉的气质简直如同一团夹杂着雷暴的小型乌云。

他回转身来，索拉娜却从他的脸上看出微弱的沮丧。

“劳动服务、没完成课堂练习，”斯内普哼了一声，“多伊小姐，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还有这种面对着教授撒谎的天赋。”

索拉娜耸了耸肩，将擦拭干净的玻璃罐——用来彰显她畏惧、害怕、唯唯诺诺形象的工具——轻柔地放回最高层的架子上。

“穆迪教授看起来似乎不太有礼貌，不像一个合格的同僚或朋友，所以我姑且判断教授你应该不会愿意让他知道太多的事情，这是穆迪教授应得的待遇。”

听完这话，斯内普下撇的嘴角简直就是在说“什么叫不太有礼貌，这完全就是非常不礼貌”似的。

他又想起曾经见到过索拉娜被同学院、不同学院的学生刁难的情状，甚至也不乏她二年级时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奇洛的上一届前任——为人傲慢，将无法成功使用魔咒的索拉娜贬得一无是处。

这事闹得比较大，让格兰芬多的院长麦格非常生气、

那家伙公然声称巫师的优秀不由血脉决定，但成绩和天赋的高低就是决定所有人三六九等，试图在他的每个班里都大搞社会达尔文的等级制度，以此来激励学生们追求上进。

比如拿O的学生可以要求拿P的学生为他们服务。

后来好像踢到几个成绩不好但家世雄厚的学生，在某个霍格莫德周末被人敲闷棍给干进圣芒戈了。

斯内普抬眸看了眼那个抱着本子继续沉浸式登记数量的女巫，情绪也被包裹着慢慢回落，他拿起羽毛笔，随口说道：“多伊小姐，究竟要发生什么事才能让你愤怒呢。”

一个从来不生气的人，听起来很好，仔细一想似乎也很可怕。

“啊？什么？”索拉娜从本子里探头，“先生，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一个不会生气的人呢？”

她纠正道：“我当然会有喜怒哀乐，生气愤怒自然也在其中，只是这些负面的情绪，我会让它们在30秒内结束。”

这种言论显然有点令人惊讶，和主张释放人性的西方社会有些相反，又并不是那些需要用面具来伪装掩盖自己的老狐狸。

斯内普疑惑地皱眉：“所以你是在训练自己？”

“唔，可以这么说，”索拉娜想了想，总感觉讲述她相信的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之类的说法，有些过分展开篇幅了，“反正就是被负面情绪裹挟会让人很不舒服。”

她说：“所以我会准备一个生气的罐子。”

斯内普眨了眨他的黑眼睛：“一个什么？”

“一个生气的罐子，”索拉娜一边擦拭调整着手里的玻璃罐，一边解释道，“每次生气的时候都往里面放二十便士，慢慢地就能改善并且戒掉这个习惯。”

事后冷静下来，看着存钱罐里满满当当的便士纸币，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久而久之，就没那么大气性，更多的都是释然和不在意。

“这是你父母教你的吗？”

“不，我自己想到并学来的。”

此时，斯内普才想起索拉娜好像是生活在麻瓜孤儿院，他并不是负责她的引路教授，因为当时每名教授挑选工作的时候，也得被迫接引麻瓜学生的他，挑选了两个男生。

因为他最不擅长对付的，就是那些腼腆内敛的小孩，脆弱得居然会被他吓哭。

真是奇怪，斯内普不理解地想，不就是站在门口说他们的女儿是女巫、外加必须要被接去一所寄宿制见不到父母的苏格兰学校读书吗？

但不慎提到对方的父母，斯内普莫名有些歉意。

“哦，那种罐子，”他抿了抿唇，用他那向来令人生畏的视线盯着手里的本子，然后干巴巴地说，“也许我也有一个，除了没有把麻瓜的钱放进去，里面装满了糖果。”

“每次我把一个学生弄哭了，我就允许自己拿出一颗。”

刚准备惊讶的索拉娜听到一半就咧嘴笑了起来，她倒是没料到魔药教授居然会试图开个玩笑来表达刚刚言辞莽撞的歉意。

虽然这个笑话里似乎有不少犯错学生的前科之鉴，但是......

“原来如此，教授，那你一定会在上完我们大部分的魔药课后感到牙痛了。”她说

“我想你是对的。”

说着，斯内普轻飘飘地、不含杀伤力地瞪了她一眼，觉得索拉娜坐在梯子上笑着的样子有些傻乎乎。

他对这种平等宁静的交流气氛感到有些陌生和不适应，但又莫名感受良好，他很少有这样比较轻松的闲聊，而且还彼此能够跟得上对方暗含讽刺的冷幽默，并予以愉快的回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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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 3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