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哈利·波特为什么会患上灵魂撕裂？在和邓布利多探讨结束后，斯内普顿时有了这一疑问——他看过哈利确诊书，上面清晰地写明了时间，那是自霍格沃兹之战之后，也就是哈利打败黑魔王的那场战役。

那么——导致哈利灵魂撕裂的也只有他和黑魔王的决斗时，是黑魔王伤害了他。

斯内普攥紧了手指，他能够感受到掌心的隐隐作痛。但这还不够痛——是他的愚昧，以为追随了那位大人就能尽快获得权力地位，得到通往辉煌和解救小波特的钥匙。

他也知道小波特的立场始终是和黑魔王对立的，但是他还是怀着侥幸，想着离黑魔王倒台的那天还很远，他还可以趁机利用——毕竟那是他所能抓到最快爬升的藤蔓了，哪怕藤蔓上布满了荆棘，扎手又有着剧毒。

现在他就在饱尝这份痛苦，剧毒缓慢地侵蚀他的骨髓，一点一点剜着他的心脏。然而这份痛苦还不及哈利所受的灵魂撕裂的疼痛，也许他的小波特会在他不在的某天就会永远闭上双眼。

他必须快点，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而邓布利多不愧是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他确实学识渊博到连偏僻的灵魂上的治愈术都精通——虽然那并不能应用在哈利的病症上，但这给了他些许启发。他还提出了一些观点，还有一些有待确定效果的魔药材料，例如一种在北极冰原上生长的雪莲花，风干后的花瓣对于灵魂有着显而易见的镇定作用，在治疗一些灵魂重创时像著名的黑魔法创伤治疗师威廉·斯德林这样的治疗师会考虑使用这种特效材料。

最重要的是，邓布利多愿意给他介绍美国那边的魔药协会会长，以及其他的资深的治愈魔法和灵魂方面的研究专家，而这确实是他现在所需要的。

于是这一年除了日常的教学，便是日复一日的研究，拜访那些专家并接连不断的书信往来——当然黑魔王给他的任务他也完美的完成了，在食死徒中的地位也渐渐稳定，卢修斯·马尔福将他定义为忠实的朋友，时常和他的老对头帕金森家主炫耀。

就算是食死徒也有着派系，孤立无援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不是所有人都是黑魔王所信任的芬里尔。

斯内普默认了他是马尔福家族的亲密朋友这一设定，他确实也和马尔福家走的很近，连黑魔王也注意到这点。

当然他还隐约听见了是有关于一个失意的混血斯莱特林求而不得的故事。就连这位特别喜欢看见他人在痛苦中受折磨的黑魔王都因此召唤了他的忠实的仆人。

“西弗勒斯，我听到了一个传言。”伏地魔坐在他的宝座上，青白色的肤色令人想起南极冰川上的苔藓，他的头靠着手，双目猩红泛着冰冷的光泽，仿佛连他的影子都血腥味浓厚，就像是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的毒蛇。

他盯着跪在地上亲吻他的袍脚的斯内普，“对于预言中的男孩，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吗？”

“我所听到的预言内容已经全都告诉您了，我的王。”斯内普起身，他恭敬地弯下腰，“邓布利多对我们的行动一无所知，他还以为您在筹划着进攻魔法部。”

“我当然知道你的忠心，我指的是你有什么想要的奖赏吗？”伏地魔放下手，他尽量和颜悦色，仿佛他是一个对待下属和善的领袖，但所有食死徒都惧怕这个一言不合就施虐下属的魔头。

“那个孩子，他真的不能活下来吗？”斯内普抿嘴，他面露犹豫。就像是经过了重重艰难而说了这句请求，他甚至跪了下来。

“当然，只有他死了，我们就能得到魔法界。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吗？”伏地魔站起来，他走到斯内普的面前，“但是我向你许诺，莉莉·波特可以活下来，或许你还有着机会。”他弯下腰对着斯内普说。

黑魔王的许诺，斯内普一个字都不相信，他只相信他所见到的未来。波特夫妇死了，而哈利活了下来，他成为了战胜黑魔王的救世主，就像预言那般。

梅林啊，他都做了些什么？亲手将哈利送上了献祭台！

斯内普只能望着坩埚中沸腾的水，将千辛万苦收集到的珍贵材料放进坩埚中，他又一次改良了药方，这次或许能够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然而他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哈利了。

他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小波特，他想到了一个开场白，他想要见到哈利的小甜心们，他想要见到那个手脚就像他的头发一样毛躁的青年。

他想要亲吻他，爱抚他。忘记这糟糕的一触即发战争的现实吧，他只想要见到他的救世主。

思念就快溢出，斯内普使用了大脑封闭术，他沉静下心来对付着这一锅药剂，这是现下的重中之重。

1981年10月31日的夜晚，黑魔王的消灭救世主计划开始了。斯内普没有参与这场行动，就连行动的细节都未令他知晓。但他还是多方打听到了一些事，列如这次行动分成了两批，一批向着波特家，一批对着隆巴顿家。他将所有打听到的情报全都告诉了邓布利多。

然后等待着一切结束，他只能在办公室的魔药制作间，对着他的研究资料，一遍又一遍地核对着他的研究数据。

他无能为力，波特家被保密咒保护着，他连波特家的所在都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黑魔王是如何的得知，或者这一切的行动也只是一个幌子，那位大人的目的是其他。

但他所知道的未来令他对这一切的走向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虽然那并不清晰，可就是因为他能够预见并确信那未来的可信，令他的心情糟糕透顶，沉郁就像是黑暗处岩石上的苔藓，在他所不知道的时间中疯长，终于遍布他的心脏上。

他又一次祈祷着能够见到哈利，想要见到小波特的心，从没有如此的强烈。

110

火光冲天而起，远处传来了呐喊声。斯内普站在这栋一半坍塌成废墟的独栋屋子前，院子里一片狼藉，一棵大树倒了下来横亘在他的前方，就像是被雷劈成了两半，有部分枝丫伸进了倒塌的那半窗台之中，空气中能够闻到一种焦糊味，混杂着血腥，令人有着想要呕吐的不适。

斯内普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人形雕像般，久久不见下一步行动，他的眼睛连眨都没有，面无表情中似乎带着一丝茫然，和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远处的声音忽然清晰了——那是庆祝声，欢庆黑魔头的死去，整个巫师界就此陷入了狂欢节，哪怕现在仍是半夜。

“进来吧，西弗勒斯。”银色衣袍的邓布利多打开了那扇快要掉下的门，他扶着门框，给了斯内普一个进来的手势。

那抹银白色就像是这黑夜的光点，令斯内普动了起来，他跨过横亘在他面前的粗壮的枝丫，朝着门内走去。

他看了眼倒在玄关处的詹姆·波特，他的身下的血迹已经干涸发暗。

斯内普漠不关心地从他身上跨过去，“那个小崽子在上面吗？”他已经听见了那洪亮的哭声。

小波特从小就是一个精力旺盛到半夜都闹腾不止的孩子，斯内普清空了他杂乱的思绪，脑海中只剩下了这句话。

他甚至想要什么都不想，也拒绝上楼亲见这一惨剧，但是他的举动和他的心愿相违背。

“他叫哈利。”邓布利多叹息，“去看看吧，我只能给你几分钟时间。”

斯内普看了眼邓布利多，他微微颔首，感谢了这位仁慈的凤凰社领袖的帮忙。

他上了楼梯，脚步放轻了，他下意识用上了轻手轻脚这样消失掉他步伐的声音的咒语，他打开了那扇半阖的婴儿房。

洁白的月光照在婴儿房内，火光与月光交相呼应，但在这一室内，仿佛连呼吸都应该放轻了。本应该哄着小波特的八音盒倒在地上，一点一点持续不断地放着一首歌。

斯内普走向了倒在地上的莉莉，他们自毕业后就没有了交集，也不曾见过面，然而谁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就是永别。

他蹲下身，轻轻地擦拭了好友脸上冰冷的露珠，愿她安息。

小波特的哭闹声逐渐嘶哑，他的嚎哭久得不到慰藉，令他的声音都小了下去，就像是他的顽强的生命之水也开始干涸了般。或许他是累了，或许他只是饿了，或许——天真的孩童又怎么会知道生死离别，知晓他的亲人离去，这世上只剩下孤零零的他面对着这危机四伏的世界呢？

斯内普扭过头，这才将注意力给与了这个吵闹的小波特。他终于和含泪的小波特对视了，将这个哭闹不停得不到抚慰的小混蛋从婴儿床上抱起来。

而后他见到了小波特汗湿的额头上多出来的那块闪电形状的伤疤——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双眼紧闭昏迷不醒的小波特，躺在他的怀中，逐渐没有了声息。

不——不!惶恐击中了他的灵魂，但理智在此刻遏制住他的几欲疯狂，头皮发紧，喉咙干渴，然而他渐渐冷静下来。理性令他神情冷漠得宛如一具毫无人性的机器。

“如果这一切都无法避免，我所做的又有什么意义？”斯内普轻轻呢喃，他知道他不该这么说，但命运又一次告诫了他，一切早已经注定。

他只是提线木偶，哪怕他尽力而为，也只是按部就班地演绎了梅林给他的剧本。

“睡吧。”斯内普说，他的魔杖对准了小波特，给了他一个昏迷咒，令他闭上了双眼。

这就是他无能为力的现实。

斯内普睁开了眼，又一次梦见了那一天，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起桌边的冷水喝了一大口。

唯有壁炉的火光，将整间卧室照的昏黄，他注视着壁炉中摇曳着的熊熊火焰，除了光与热，仿佛还有着硫磺味，萦绕在他的鼻息之间。

一如他现在所处的，明明黑魔王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但却像是精心为他准备的牢笼。

没有哈利，也见不到小波特——邓布利多告诉他，他给小波特做了精心又妥当的安排，他会过得像王子一样。

而他知道，某一天，黑魔王会卷土重来，他并非真正死亡——直到小波特将他打败。

这就是一个环，他见到了结局，也正朝着那个结局一步一步走去，挣脱不开，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掐住小波特的脖颈。

他望着壁炉中橙黄色的火焰，城堡外必然又是积雪皑皑，天地一片白芒，就像他无处安放的心脏。

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这个时空并无他的安息之所，唯有赎罪才是他活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