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里，邓布利多正透过他鼻子上的那片水晶镜片仔细地审视着西弗勒斯·斯内普。水晶镜片让他的眼珠变得扩大而模糊，像一面洞悉一切的魔镜。
“斯内普先生，我必须向你确认，这个魔咒的确是你自己创造的吗？”邓布利多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桌子上的一个水晶球让他的脸看起来蓝盈盈地，在昏暗的校长室里显得阴森可怖，“你确定没有接受过任何人的暗示、教导或者是启发？”
西弗勒斯·斯内普站在书桌前的空地上，和他人一样高的办公桌遮挡了他大部分的视线，他只能看见邓布利多那双锐利地眼睛。
“如果要说启发的话，倒不如说是遭到了布莱克先生本人的启发？”庞芙蕾夫人就站在邓布利多的左侧，看着校长耸耸肩，“我听说他曾经当着同学的面这么命名那个咒语——‘倒挂金钟’？是吗，斯内普先生？”
“波比，这可不是三年级的学生能够使用的魔咒。”邓布利多缓缓将镜片摘下来拿在手里，“这个咒语弥漫着强烈的黑魔法的气息。”
“好吧，在我看来，更像是一个恶劣地玩笑。”庞芙蕾夫人撇了撇嘴。
邓布利多的目光投注在斯内普身上，让他几乎透不过气。办公室的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片刻后，斯拉格霍恩与麦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邓布利多！”麦格惊讶地看着办公室里的斯内普，“现在是上课时间。”
“哦，米勒娃，你来得正好。”邓布利多走到麦格的身边，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斯内普隐约听见一些关于“城堡”、“飞路网”的字眼。他们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不时看向斯内普，昏暗的校长室内，这些来回交错的视线让斯内普觉得异常沉重。
“即便如此，阿不思，我不认为你应该在所有人面前这样做。你太冲动了。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影响。”麦格教授盯着邓布利多，“格兰芬多的孩子们已经够冲动的了，没必要再给他们一些别的理由来加深对斯莱特林的仇恨了。”她这么说的时候，斯拉格霍恩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尴尬，他把烟斗又一次叼进了嘴里。
“……你说得没错，米勒娃。”邓布利多用袍子角擦拭着自己的镜片，“可是如果说他想进入霍格沃兹，你认为会是从哪里呢？”
“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阿不思。”麦格看着邓布利多，“斯内普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他对魔法的掌控能力在我看来也堪称精妙。诚然黑魔法咒语需要坚定地恶意，但是他们年纪还小，即使有一时间的仇视和敌对，也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打闹罢了，何必急着下定论呢。”
“不过当然了，我会加强城堡的守卫，把外圈的林地也纳入进来。”麦格最后还是补充了一句。
邓布利多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同僚，但是到最后，他也没有把暑假时接到过的报告告诉麦格他们。他一直看着斯内普，在斯拉格霍恩和麦格来了之后又接连问了数个与刚才的魔咒相关的问题，诸如具体的咒语、施咒时的想法和心情等等。
斯内普想起里德尔曽对他说过的，关于人们对待黑魔法的态度。教授们显然对那个魔咒残余的黑魔法气息感到不安和苦恼，并且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和伏地魔的联系。出于直觉，他隐瞒了和里德尔地交往。
草地上布莱克那张濒死的脸一再呈现在他眼前，这让他在回答邓布利多的问题时依旧精神恍惚。教授们聚集在一起，就站在办公桌前激烈地争论，斯内普感觉自己的身体发麻，邓布利多、麦格和斯拉格霍恩的身形在他眼中无限放大和扭曲。
“你们应该先让他回去上课。”庞芙蕾夫人突然扶住了斯内普的肩膀，“不止是布莱克一个人受到了惊吓，他也需要休息。”她看着不远处的三名教师说着。
邓布利多仿佛这才想到了他，“当然，当然。”他盯着斯内普，对庞芙蕾夫人说道，“能麻烦你把他送到魁地奇球场去吗，波比。我想，斯内普今天下午应该去参加飞行课的训练。”
庞芙蕾夫人立刻就带着斯内普转身离开办公室，走出那座石拱门时，斯内普依然能感受到后方传来的邓布利多尖锐的视线。斯内普感到这位总是和蔼可亲的伟大巫师像一只空中的秃鹫那样死死盯着自己，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扯碎自己的喉咙。
“放轻松，孩子。”庞芙蕾夫人一直捏着他的肩膀，“布莱克现在很好。不过你不应该再那么对他了。”她没有把他送去魁地奇球场，而是把他带到医务室，给他泡了一杯热可可，盯着他把那杯热乎乎地饮料喝下去。
“你也许被自己刚才做得事情吓到了，斯内普先生。”庞芙蕾坐在他对面看着他，“但是这应该提醒了你，以后你也许会对你的朋友们更友善一些。魔法是很微妙的，我总是会看到一些还没体会到它可怕的孩子们所造成的糟糕后果。”
每年在霍格沃兹，都会有新的、前所未闻的、难以料想的可怕魔法事故。这所学校里充满了各种奇思妙想，庞芙蕾夫人见证了太多离奇古怪地状况。它们中有一些是源自单纯的魔法研究；有一些是源自粗心大意的魔法练习；而有一些，则是源自失控地恶意。
坐在病床上的斯内普抬起头看了庞芙蕾夫人一眼。
“别害怕，斯内普先生。这次的事故是个意外。但我得说，你的魔法能力卓绝精妙，因此你必须比你的朋友们更加克制自己。否则当你失控地时候，造成的后果一定会加倍地糟糕。”庞芙蕾夫人抚摸着他的头，“等到你好一些了，就去和他道个歉吧。他会原谅你的。”
斯内普再次垂下头盯着自己手中的马克杯。
他原本因为恐惧而冰凉的心中再次被灼烧的愤怒盈满。
‘道歉？’他想着，‘那么，为什么他们那样对我的时候你们不让他来和我道歉呢？’他控制不住的开始怨恨眼前的人。
刚刚还一直在他眼前的布莱克那张濒死的脸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过去他们在中庭嘲笑他的模样，那么的得意、那么的高傲，所有的学生都聚集在长廊上，看着他被詹姆·波特的咒语击中，摔出去撞在树干上。
‘他有什么资格来原谅我呢？’斯内普想着。记忆中西里斯·布莱克在阳光下越发明朗的笑脸上满是嘲弄和不屑，他的身后跟着成片的学生，高喊着他的名字，让他越发洋洋得意。
“蝙蝠精。”他这么看着斯内普说。
从那之后，他就没有名字了。只剩下一个肮脏的“蝙蝠精”和“鼻涕虫”作为代号。
医务室的门口传来学生的呼叫声。一个孩子在课堂上弄错了施咒的顺序，导致他的夜交藤跳起来袭击他，把他的手臂几乎绞个粉碎。庞芙蕾夫人只好扔下斯内普，匆匆赶去给他治疗手臂。等到她再返回那张病床边时，斯内普已经不在那儿了，只留下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可可。
斯内普一个人去了魁地奇球场，草地上到处是低空飞行的学生们，霍奇夫人一眼就发现了从城堡走来的斯内普。
“你终于来了，斯内普！”短发的女巫捏着手里的哨子，等他一靠近就把一根扫帚塞进了斯内普的手里，“你已经落后了很多了，斯内普先生。去年你所有的成绩，就只有飞行课没有拿到优秀。我得说，这多少让我有些伤心。”
上空无数双眼睛盯着斯内普，他们无疑都听见了刚才邓布利多的声音。
霍奇夫人等到斯内普跨上扫帚，歪歪扭扭地飞到离地三米高的地方后，就拿出了手里的一颗练习球。“你们今天的任务是尽量准确的控制飞行轨迹。”她高声冲空中摇摇晃晃地小巫师们喊着，“追逐这颗球的轨迹，尽量不要偏离它。最终做得最好的学生将为自己的学院赢得十分！”她说完，就把那颗球用力抛向了空中。
小巫师们尖声大笑着跟上练习球的轨迹，一边吵吵嚷嚷地互相调侃一边追在它身后在球场上空绕行。
斯内普的心跳得飞快，周身发冷。手中渗出的汗水让他几乎握不住扫帚把。他不敢看脚下的草地，也不敢看远处的天空，只好僵硬的骑在扫帚上，傻愣愣地悬浮在半空中。
“跟上，斯内普！”霍奇夫人的喊声从他下方传来，可是斯内普不敢低头也不敢回应，只好缓慢转动脖子去寻找空中那一片吵闹地笑声。
他在心里祈求这节课能尽快结束，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听见霍奇夫人的惊呼声，“让开，斯内普！”她刚喊完，斯内普就感到自己的后背被一个坚硬的东西击中了，他彻底失去平衡，从扫帚上掉了下来。
黑色的宽大巫师袍让斯内普像一片落叶般从空中飘落，他看着眼前的天空，一群骑着扫帚地小巫师密密麻麻地遮住了他上方的视线，一起低头看着向下坠落的他。他听见风穿过袖口的声音，吹干了遍布他周身的冷汗。
斯内普瞪着空中那无数双眼睛，片刻后，他重重地砸在了柔软的草地上——霍奇夫人施过变形咒的草地——深深陷进去，泥土的气息包裹了他。
“天呐，斯内普！但愿你没事！”远处响起霍奇夫人的声音，她似乎正跑过来，“你，把他扶起来！”她指着一个刚刚落地的赫奇帕奇学生说。
斯内普还沉浸在猛然坠地的恐惧中，心跳几乎要震碎他的胸膛。他躺在地上，听见周遭接连响起学生们降落到草地上的声音。
“请别让我那么做！”那个赫奇帕奇的学生小声嘟囔，“他是个黑巫师，我不想碰他！”
“胡说八道！”霍奇夫人走过来拽住斯内普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你能起来吗，斯内普？”她盯着斯内普。
斯内普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挣脱开霍奇夫人的搀扶。“我没事，教授。”他的脸上完全没了血色，说话的时候声音还在发抖。
“那就好。”霍奇松了口气，“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她让斯内普坐到旁边的空地上，又捡起那颗练习球抛向了空中。
刚刚落地的学生们欢呼着追上去，跟在那颗灵动的练习球后面满天空飞，魁地奇赛场的上空被他们吵闹地喧哗声布满。霍奇夫人一直在草地上跟着他们，害怕再有人会被练习球砸中掉下来。
而斯内普就这样看着他们，直到这节课结束。
夜幕降临的时候，飞行课终于结束了。斯内普缓缓离开魁地奇球场，浑浑噩噩地走向城堡地窖。他用斯拉格霍恩给他的钥匙打开了储藏室的门，果然在最里面找到了一个置物架旁开辟的小门，穿过那个小门，有一个大概半个寝室那么大的空间，里面只有一个摆着坩埚的小桌和一张椅子，三面墙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药材，盛装它们的水晶药瓶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如同漫天繁星。
斯内普走到坩埚旁，发现一个雪白的信封。
信封上没有一个字，却传来让他熟悉的胡椒薄荷那清新的香味，在阴森潮湿的地窖中闻来越发清甜迷人。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熟悉的笑脸。
拆开信封后那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希望你喜欢，西弗。
斯内普抓着那张信纸哭了起来。
他把那张只有一行字的信纸贴在脸上，就坐在桌角边无声地大哭。滚烫的眼泪接连滚落那张蜡黄苍白的脸颊，周遭药瓶上细碎的光落在他身上，让他蜷缩在桌角的身影仿佛碎成了千万片。
火蜥蜴血的腥味、豪猪刺的臭味、蜂蜜的甜香、霍克拉普汁的酸味……这些交杂在一起的复杂味道终于让斯内普的心沉静下来。可是信纸上那一丝凛冽的胡椒薄荷气息穿透了这些药材的味道，侵占了斯内普的整个胸腔，让他真正的感受到安全和平静。
里德尔温和的笑脸仿佛从信纸上浮现，那柔和低沉的嗓音仿佛此刻就在这间小小地制剂室中回荡。
‘无论你需要什么，告诉我，西弗。’
‘别浪费你卓越的天赋。’
‘人们总是害怕他们无法驾驭的力量。’
‘真正重要的，是能力、才华、意志。’
‘你会成为新的传奇人物。’
‘你是特别的，西弗。’
‘你还有我，西弗。’
‘我们都喜欢你。’
‘我们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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