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快要宵禁了，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黑湖水草的影子在炉火的微光中摇曳，印在墨绿色的墙壁和地毯上张牙舞爪。

寝室的门被推开时发出一点吱呀的呻吟，斯内普垂着头走进去，就听见一个无精打采地声音，“你去干嘛了？”是伊文斯·埃弗里，他正靠在自己的床头把弄一个玩具金色飞贼，不断地把它放开再抓住。

斯内普低着头走进来，靠着墙角，尽量避开埃弗里的床走向自己床铺的方向。他听见伊文斯在他身后响亮的哼了一声。“你把书落在树下了。”随着他的声音，一个厚重的砖头被扔到斯内普的床上，是他的变形咒课本，“是穆耳塞伯捡到的，他让我帮忙交给你。”

这个名字勾起了斯内普的记忆，他脑海中浮现出今天上午见过的那个赫奇帕奇男孩儿，矮个子、有些胖，留着一头茶色的短发。斯内普看着自己床上的那本书，伊文斯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用谢，顺便说一声。”

斯内普没有答话，他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睡衣，进了盥洗室，片刻后穿着睡衣爬上了自己的床。就在他把那本课本收进抽屉里，把日记本儿取出来的时候，伊文斯又对他说道，“你的笔记写得很详细。”斯内普立刻抬头看向他。

大概是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伊文斯犹豫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我把它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它摊开着放在树下。”

“我只看了一页。”伊文斯强调，“不过你的笔记很有用，看得出来你的变形术一定学得很好。”

片刻沉默后，斯内普才小声回了一句，“谢谢。”

这下伊文斯笑了，“不用谢，西弗勒斯。”他笑得时候那双厚嘴唇抿在一起，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配上他那双下垂耷拉的眼睛，带着一点讽刺地味道。

他的称呼让斯内普又沉默了一瞬。

“呃，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他发现了斯内普的反应。但是斯内普只是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慢慢缩回了自己的毛毯下面。

“……好吧。”伊文斯说，“晚安，西弗勒斯。”没有人回答他。

寝室的灯灭了。

斯内普缩在毛毯下，对着枕头上摊开的日记本发了一会儿呆。他盯着日记本上空白的羊皮纸，等到房间里传出伊文斯熟睡的呼吸声，他才慢慢地在日记本上写了一行字：希望您今天一切顺利，里德尔先生。

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日记本上的文字才重新组合成回复的句子：你也是，西弗。

然后这个句子很快消隐转换：你该休息了，我的魔药大师。

过了几分钟，斯内普才重新写下一行新的文字：谢谢您的慷慨帮助，里德尔先生。新的坩埚非常实用。我准备在圣诞之前制作一些福灵剂。

这一次，过了有半个小时，羊皮纸上也没有传来新的回复。

斯内普将头探出毛毯，隔壁床上的伊文斯已经睡着了，他的睡脸在月光下看起来有些可笑。

寝室横格纹的窗外，银色的月光透过黑湖的湖水折射而入，变成数条银色的缎带照进斯莱特林的寝室里，不断跃动的月光让整个房间像是沉入了水底，那些被分割地银色光斑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跳动。

斯内普从床上爬下来，走到窗边看向窗外不断流动的湖水。带状地光从他的脚上流过，他就像走在月光织成的河中。窗外的水草缓缓摇动，一些细小的鱼和浮游生物在水草中钻动。斯内普盯着一条身上带着圆斑地凤尾鱼，看着它躲在水草后偷袭一只落单的小小地银鱼，眨眼间就完成了这次捕猎，扬长而去。

又一大群银鱼乘着月色从窗前游过，它们透明的身体在月色下成了亮白的银色，如同一道水中地龙卷风，将窗前平静地湖水搅得波动不止。又一只小巧的银鱼落在了最后，似乎比刚才被吃掉的那只更大一点。

“快游啊，笨蛋！”斯内普看着它小声说。

一只巨大地黑鲷从远方冲了过来，斯内普盯着它，又一次催促那只毫无所觉的小小银鱼。黑鲷的嘴巴已经张开了，黑洞洞地朝着小小银鱼的方向。斯内普冲回自己的床边抓起魔杖，毫不迟疑地对着窗外念了一个守护咒，银蓝色的咒芒从他的杖尖射出，将那只落单的小银鱼推进了已经游到十几米外的鱼群中。

捕猎失败的黑鲷嘴巴开合着，掉头向下游走了。

斯内普又看了一会儿湖水中的生物，远方有狼的啸叫声透过湖水传来，大概是从禁林的方向来的。他掉头爬回床上，重新看向日记本，可是羊皮纸上依旧只有他的那行文字，一个句号规矩地缀在句尾。

他有些失望地盯着日记本又看了一会儿，才把它合起来放在枕头边睡了。

窗外随水流波动地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在梦中也看见了一轮巨大地圆月。他躺在塔楼的屋顶，月光洒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他能清晰地看见圆月上的花纹，勾连组合成大片的花田，百合花馥郁的香气充满了他的梦境。

“你应该知道，斯内普先生。如果没有监护人的签名，你是不能去霍格莫得的。”麦格站在城堡的门口，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巫师，“虽然你是我最爱的学生，但是很遗憾，我恐怕你还是不能去。”

远处的学生们成群结队地往城堡外飞奔，对这学期第一个周末的快乐之旅迫不及待。

斯内普攥着那张纸，那上面只有他自己的签名，监护人一栏是空白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替你签名，斯内普。”麦格忍不住说，“但是真抱歉，我不能这么做。”

“……那么，或许我可以在城堡门口站一会儿吗，教授。”斯内普平静地看着麦格，好像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失望消沉，“有人和我约好了在霍格莫得见面，我想告诉他。”

麦格皱眉看着他，最终还是叹口气答应了。“你必须保证不能离开霍格沃兹的范围，斯内普。”麦格在领着三年级的孩子们离开前向他强调，“否则我会立刻知道的。”

斯内普离开三年级的队伍，独自往高年级生们前往霍格莫得的方向走去。隔得老远，他就看见有两个斯莱特林的学生站在那里，一个满头棕色的卷发，高挑艳丽；一个留着金色的刘海，满脸不耐烦。

“好了，茜茜，卢修斯大概是有事耽搁了。”卷发的女巫对着那个金色刘海的女巫说道。她看见了朝着他们走过去的斯内普，一眼就认出了他。

“瞧，茜茜，是西弗勒斯·斯内普，卢修斯的那个小尾巴！”卷发的女巫笑着戳了戳她的朋友。

茜茜转过头来看向斯内普，皱着眉，一言不语。

斯内普站在大门的另一侧，低头玩着自己的魔杖，用脚边的一颗小石子儿练习变形术。

“哇哦，茜茜，你看！”那个长卷发的女巫磁性的声音传进斯内普的耳朵里，“他的变形术真厉害，才这么小就能把石子儿变成蓝宝石了！我如果是卢修斯，就让他送一条宝石项链给我！”

斯内普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而开始练习漂浮咒。

“……变形术只能短暂改变，你应该找炼金术的学生要你的宝石项链。”那个叫茜茜的女巫声音听起来有些刻薄，“你的声音太大了，加尔达。他会听见的。”

不久后，卢修斯的身影从远处出现了。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巫师袍，滚边银线绣成的羽毛图案在袍角若隐若现。他在路口的树下朝这边挥着手。

“啧啧。活像只花孔雀。”加尔达附在茜茜的耳边说。

“别胡说，加尔达。”茜茜的脸红了。

她们朝着路口走去，斯内普看了一眼加尔达，跟在她们身后慢慢地朝那个方向挪动脚步。他走得很慢，等他走到卢修斯面前时，那两个女巫已经跟他聊了一会儿了。

“啊，西弗！见你一面可真难。”卢修斯弯腰看着走近的斯内普，拍了拍他的肩膀，“暑假过得开心吗，这一周过得怎么样？”他说着就揽住斯内普的肩膀，准备一起向霍格莫得走去，“这是纳西莎·布莱克，这是加尔达·扎比尼。你或许知道她们？”他看了一眼斯内普的表情，“好吧，现在你知道了。”

长卷发的女巫弯下腰，看着斯内普的眼睛笑着说，“你好，西弗勒斯，卢修斯在暑假的时候常常说起你。”她把手伸给斯内普，“我是加尔达·扎比尼，和你是一个学院的，不过我猜，你大概不怎么知道我。”她眨了眨眼睛，艳丽的容貌在微笑时好像会发光。

卢修斯抓起斯内普的手塞进加尔达的手里，她握着斯内普的手摇动了一下，“但愿我们相处愉快。”说完，她就重新站起身。纳西莎站在她旁边，低头看着斯内普，冲他点了点头，“你好，斯内普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斯内普的肩膀被卢修斯捏了一下，对方似乎有些焦躁。他注视着眼前的女巫，缓慢说道，“您好，布莱克小姐。很高兴认识您。”说完，他看见纳西莎冲他笑了一下，那笑容称得上是温柔。

“行了，别站在这儿了。我们去扫把扫帚喝杯黄油啤酒吧？”卢修斯似乎心情很好，用力的拍了两下斯内普。三名年长的巫师率先向前走去，但斯内普的脚却停在原地。“西弗？”卢修斯困惑的看着他。

“……很抱歉，但是我这周不能去霍格莫得，马尔福先生。”斯内普低头说。

“你叫他马尔福先生？”加尔达皱眉看着他们，在卢修斯之前插了一嘴。

卢修斯看了她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斯内普没有立刻回答。

“难道是因为你打了西里斯？”加尔达问，她看着纳西莎，“你弟弟伤得很严重吗？”

“……我可不知道。”纳西莎的声音听上去不大高兴。

卢修斯皱眉看向斯内普，“他又来找你的麻烦了吗，西弗？你怎么没告诉我？”

斯内普听着他们讨论，加尔达提议在城堡外的草地上坐着聊聊天，让卢修斯去霍格莫得买些黄油啤酒之类的东西带过来，这样大家就可以坐在草地上吃吃东西，谈两句。

“真可惜，那儿有许多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的东西。”加尔达言谈中似乎把斯内普当成了自己的小弟弟，“不过下次你可以和朋友们一起，那样大概会更有趣。”

那张许可被斯内普攥在手里，等到卢修斯已经准备去买黄油啤酒的时候，他终于抬头对他说道，“我的许可没人能签字，这学期都不能去了。”

这话说完，刚刚还兴致勃勃地向他说明必去店铺的加尔达立刻“哦”了一声，然后她很快改口说道，“那儿就是个学生版的对角巷，确实也没什么可去的。”

卢修斯本想说话，但他好像立刻想到了些什么，改口对斯内普说道，“好吧，后面的事以后再说，不过我最好还是现在就去买黄油啤酒，不然等那些三年级的蝗虫们到了霍格莫得，我估计那儿就什么都不剩下了。”他说完，叮嘱斯内普和两位女巫一起在城堡外的草地上等他，就匆匆顺着小路离开了。

他们在路口边的草坪上坐下，加尔达看着斯内普给她们用草地上的落叶变出两块儿坐垫，兴冲冲地问他炼金术的成绩怎么样，被纳西莎用手肘顶了一下。他们在草地上聊着天，等着卢修斯回来。

“我听说，你的室友是那个伊文斯·埃弗里？”加尔达问斯内普。

斯内普点点头。

加尔达“哼”了一声，“离他远点儿，西弗勒斯。”加尔达压低声音对他说，“他爸爸可是黑魔王的心腹，说不定哪天把你也给卖了！”

“加尔达！”纳西莎皱眉看着自己的朋友。

斯内普看着她们，他不知道谁是黑魔王，于是就没有回应加尔达的话。

“唉，不过。我听说他挺喜欢你，但愿你不会和雷古勒斯一样变得神神叨叨的。”加尔达叹了口气，“他以前多可爱呀，是不是，茜茜？”纳西莎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她瞪着加尔达，“别再胡说八道了，加尔达！斯内普是个优秀的斯莱特林学生，能得到黑魔王的青睐是他的荣幸！雷古勒斯也是如此！”

加尔达的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哼，我敢说，他的一根头发拔下来就能变成一杯迷情剂。你们一个个都被他迷疯了。”

“加尔达·扎比尼！”纳西莎瞪着她的好友，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满面怒容的看着她。

“怎么？要去向你亲爱的黑魔王揭发我吗？”加尔达毫不示弱的仰头看向纳西莎。

“……别说了，加尔达。”纳西莎的态度软化下来，她重新坐下来，瞥了一眼斯内普，“我当然不会告发你，可是别人呢？这儿还有别人在呢。”她几乎是在哀求了。

斯内普垂头看着草地，逐渐明白她们口中的黑魔王指得或许就是里德尔。即便没有人向他证实，但他已经感觉到了这一点。无论是眼前的加尔达或是自己的那些老师和同学，大家似乎都无一例外的讨厌他，讨厌那个温柔又学识渊博的俊美青年。

“……等毕业，我就要去法国了。”加尔达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去吧。”

很久之后，斯内普才听见纳西莎的回答。“你的话真可笑，加尔达。”她说，“希望你去了法国之后，记得给我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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