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2月14日

若非诉诸以爱，那么这份痛苦实在是难以承受。

光滑地丝绸从身上滑落时，被刺绣抚触过的背部会感到有些麻痒。接着，当阳光照进房间，暴露在光线中地肌肤会感到有如烧灼般地疼痛。

说是疼痛未免有些矫情，实际上更像是一种针刺般地幻痛，像是在花园中被飞来的蜜蜂舔吻了嘴唇，一时竟分不清是否真的被它留下了毒液。

如同此刻的心情。

“西弗勒斯……”

斯内普听见门前微弱的气音。

是纳西莎的声音。

那道声音止步于这间卧室的门前，不敢擅自越过一步。他听见家养小精灵幻影移形地轻微响动，而后一阵诱人的香气在卧室中弥漫开来。

那是苹果派的甘甜香味儿，焦香又浓厚，带着酸甜的美妙味道。

直到那丝香甜气息从鼻翼间消散，斯内普才终于睁开他漆黑的眼眸。

宽大落地窗前的厚重窗帘已经被完全拉开了，阳光从那透明的玻璃中肆意撒进整个房间，照亮每一个微小的角落。他一眼看见窗前茶几上的早餐，苹果派已经冷掉了，咖啡上飘着一层分离出的奶油花，看上去油腻又糟心。

脸色阴鹜的男巫沉默着穿上自己的巫师袍，这件袍子用得是上好的布料，油滑得如同织锦的水波，他从布料间看见马尔福家族的纹饰，心中突然感到一股作呕的憎恶。斯内普赤脚走向落地窗前的茶几，将已经冷掉的苹果派抓在手里，小口咬嚼着。

窗外的蔷薇园终年盛开热烈的花朵，浓烈的香气总是不经意间从窗缝钻进这个房间，搅得人心烦意乱。

斯内普在心中默念背诵着蔷薇露的二十九种通用制法以及三十一个常用配方，默默吃完了这顿实在乏味的早餐。

等到他吃完早餐，找到自己昨晚被扔在角落的破碎衣袍，又费劲用回复如初的魔咒修整好后，才穿着自己那身宽大的黑袍走下楼梯。

广阔的马尔福庄园中寂静无声，蔷薇的香气淡淡弥漫。

斯内普从那股幽静的蔷薇香气中嗅闻到一丝清冽的薄荷味儿，那丝气味儿仿佛套在他脖子上的牵引绳，牵拉着他顺着这一丝微弱的气息向前。

他听见位于一楼右侧的大厅中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这声音随着薄荷味儿的汇聚而不断增大，直到他站在坐满了巫师的大厅门口，有人喊了他的名字，于是所有巫师都一齐转头看向他。

“啊，西弗。”坐在长桌上首的人微笑着，“我的孩子，我一直在等你。”

“来。到我的身边来。”

斯内普穿过众人视线的逡巡，缓步走向长桌尽头的方向。他能感受到对方盯着他的视线，那猩红地眼眸背后，还有一双灯泡般地黄色眼睛正和他一起紧紧盯着自己。

大厅中一下变得安静，斯内普蹒跚地脚步声也因此而格外刺耳。

咔哒、咔哒。

有些破旧地鞋跟磕在坚硬又冰冷的大理石面上，每一步都带着狗铃般地脆响。他尽量挺直腰背，似乎这样就能规避掉这些视线背后的困惑、鄙夷和不屑。但无奈这幅单薄的骨架只能支撑起一片宽大的衣袍，让他的背影看上去越发像是不能自已的风筝。

不像是黑魔王。

斯内普看着眼前这名形容枯槁的男人。

对方抚摸自己的手指枯瘦如柴，原本线条饱满的脸颊此刻深深凹陷。他总是微笑地娇嫩双唇如同死了一年的尸体般泛青，那双深邃魅惑的眼眸也蒙上怨毒的色彩。斯内普盯着那只牵引自己的手，包覆在骨骼上的薄薄血肉是灰白地干枯色泽，像是个行将就木的垂暮老者。

“你做了个美梦吗，我的孩子。”黑魔王发出桀桀的笑声。

斯内普一时没有听清他的话。

他看着那只盘桓在黑魔王身后的巨蟒，在那冰凉的蛇尾窜到他的小腿时身体微微发抖。

“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西弗。”黑魔王低沉沙哑地粗粝话语在整个马尔福庄园回荡，大厅中地巫师们都沉默注视着他。

“不过，要等到更晚些的时候。”

“……感谢您的慷慨馈赠，我的主人。”

斯内普注意到那个坐在长桌角落的男巫脸上露出微妙的笑意，那丝不怀好意地笑让他脸上的疤痕都扭曲起来。他发现了斯内普的视线，张开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黑魔王让斯内普坐下后，大厅中地人们开始继续交谈。他们原本在谈论下一次的目标，那个说明的巫师在开口时看了一眼斯内普的方向。

“——因此，她在报刊上发文鼓励混血。”

“哼！”黑魔王不屑的哼了一声，瞪着说话的巫师，“难道这种小事也需要我来教你吗？鼓吹混血，就和麻瓜一样肮脏！难道她以为给麻瓜一根魔杖他们那老鼠一样地小脑袋就能搞明白咒语的奥妙吗？”

大厅中响起一阵促狭地笑声。

“大概是因为情人节到了。”脸上有着疤痕的巫师怪笑着趴在桌面上，探长脑袋看向黑魔王，“他们大概是认为，应该趁着这个时候鼓吹通婚！”

“下等。”黑魔王露出嘲讽地神色，“欢庆□□的节日。麻瓜们的节日。”

“却让一群巫师们趋之若鹜。”

“真是巫师界的耻辱。”

大厅中一下又变得沉寂。

“皮尔斯，我早就说过。魔法部的白痴们总有一天会把巫师界的最后一滴血脉也浪费掉。”

被喊到名字的巫师立刻获得了数道视线的关注。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和两撇小胡子在今天温暖的光线中呈现出圆润的光泽。稍显稚嫩的脸庞在众人的围观中扯动面皮，露出一抹虚假的笑意。

“我想，您说得应该正是恰如其分，我的主人。”皮尔斯点头致意。

“哼，呵呵。”黑魔王不以为意。

“卢修斯，让纳西莎告诉丽塔，立刻把报道写好。”黑魔王看着下首的卢修斯，“今天结束之前，我要看到她的报道。最迟在晚餐前把报纸交给我。”

“好的，主人。”卢修斯立刻回答。

等到鼓吹混血的事情说完，又讨论了一番即将开始的行动。斯内普的视线从每个巫师的脸上扫过，他们中，绝大多数的巫师都不过是勉强自己赞同微笑，极少数的巫师，眼中透露出和那双猩红眼眸一样地疯狂。

每当黑魔王说出一句话，大多在场巫师都会悄悄窥探周遭人的反应，似乎唯恐自己的一个眼神会有多么格格不入。

这种气氛持续到聚会结束。

等到食死徒们全部离开后，大厅中只剩下了黑魔王和斯内普——以及那条巨蟒。

“你喜欢它吗？”

正盯着巨蟒的斯内普耳边，响起黑魔王粗哑的声音。

他被吓了一跳，勉强平复心绪。眼前的巨蟒似乎感应到黑魔王地心情，正竖直身躯将自己的脑袋放到斯内普的眼前。那双黄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一下将斯内普带入昨夜噩梦般地回忆中。

冰冷的鳞片在皮肤上游走的触感还留在身上，后方传来的那股撕裂般地疼痛让他在注视这条巨蟒时心跳加速，仿佛那股疼痛与爱欲交织的触感还在停留。

“……看起来，您拥有了一个非凡绝伦的助手，我的主人。”瘦弱的男巫尽量用平稳的声线回答。

斯内普的脸上还带着一股少年的稚气，这与他周身沉闷阴暗地氛围格格不入。

黑魔王似乎被他的话取悦了，他满意地抚摸着那条巨蟒，如同抚摸自己珍爱的分身。一红一黄两双肖似的眼眸牢牢盯着斯内普的眼睛。

“你就快要去那只老蜜蜂的身边了，我的孩子。”沙哑、低沉的声调。

巨蟒的脑袋从黑魔王地手边滑落，顺着沙发的扶手一路向下，那身鳞片让它在光线中如同流动的水流。斯内普耳中听着它向自己攀爬而来的暧昧响动，回应黑魔王地声音略微颤抖，“……是的，我的主人。”

“不会太久，西弗勒斯。不会太久。”低声呢喃的黑魔王从长桌上首站起，走向西弗勒斯·斯内普。灰白干枯的手指轻抚着他的面颊，那张蜡黄地脸在他的指尖下颤抖。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黑魔王轻声问道。

一身漆黑的男巫静默不语，可是伟大的黑魔王并不在乎他的回答。

“让我想想，因为莉莉·波特？”

斯内普的呼吸因为这个姓氏而停滞了片刻，他听见自己牙齿咬紧发出的摩擦声。

“呵呵呵。”黑魔王盯着他的眼睛发出一串嗤笑，“真是个糟糕的决定，西弗。”

“有时候，我会感到困扰。为什么就连你也会被一个麻瓜给迷住了。”鲜红地瞳孔皱缩起来，灰白地脸上浮现出暗沉的死气，“但愿你不会做些蠢事！”

黑魔王地声音陡然变得尖利，他转身在大厅中来回大步走动着，猛然间变得狂躁。

“该死地麻瓜！”他恶狠狠地抽出魔杖拎在手里，仿佛立刻就要念出一个恶咒，杀死某个不知名的麻瓜蠢蛋。他挥动着那和斯内普相似地宽大衣袍，如同冬日落叶般在宽敞的大厅中游移，脸上怨毒憎恶地表情让他如同幽魂。

“必须全部杀死！”他高叫着，“那些肮脏的臭虫！”

“肮脏！”

“愚蠢！”

他猛然转身，通红的眼珠成了他身上唯一的色彩。那双红眸紧盯斯内普，对他喊道，“我不允许你和那些脏东西们接触！”

斯内普感到眼神的视线猛然被阻隔，下一秒那张行将就木的脸已经贴到了他的眼前。几乎脱离眼眶的两颗红眼珠死死瞪着他，冰冷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唇齿间。

“不准你再说那个名字！”黑魔王高声尖叫。

“不准你再想起那些垃圾！”干枯冰冷的手指掐在斯内普的脑袋上，仿佛要挖出他的脑浆般用力。

随着黑魔王歇斯底里的尖叫，阴森冰冷的气息随着斯内普脑袋上铁杵般地十根手指一股脑钻进了他的身体里。那种演练过数千次的疼痛顷刻占据他的身体，他立刻就跪倒在黑魔王的脚下，几乎失去意识。

突然，眼前的人退开了。

斯内普睁开朦胧的双眼看向上方，黑魔王正冷冷地注视他。

“……我会告诉你，谁更配得上你。”黑魔王缓缓地注视着斯内普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在我允许之前，你都应该和那些肮脏的东西保持距离，以免他们玷污你。”

“巫师的血脉如此珍贵，不该被肮脏的下等麻瓜玷污。”在黑魔王地指引下，巨蟒游移到斯内普的脚边，裹挟住他的身体，帮助他更好的站立。

勉强能够直视黑魔王地男巫缓声开口，“……我不是纯血巫师。”

黑魔王发出桀桀怪笑声。

“没错，我的孩子。你不是。”粗粝的嗓音再次恢复平静。

黑魔王地脸上浮现出一丝熟悉的笑意，他看着斯内普说，“因为你远比他们更加高贵。”

等到晚餐时分，《预言家日报》被放到了马尔福庄园的餐桌上。丽塔·斯基特言辞犀利的攻击了早间新闻中鼓吹通婚论调的那名巫师，坚持宣称唯有保护巫师血统的纯粹方能促进巫师界精进。

黑魔王对这篇由华丽辞藻堆叠而成的报道相当满意，尤其是丽塔·斯基特那些可笑的词汇，让他罕见地在用餐途中发出了阵阵嗤笑声。

“看来你总算是交了个好朋友，纳西莎。”黑魔王瞥了一眼坐在卢修斯身边的庄园女主人。

纳西莎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她在黑魔王地注视下谨慎地感谢主人的夸奖，又在黑魔王地指示下给了丽塔·斯基特一大笔钱财作为褒奖。

晚餐时，那条巨蟒就盘桓在众人脚下，从地毯上的阴影中游动，匍匐在桌角的暗处窥探。

等到晚餐结束，窗外突然飘起落叶般地雪花，落在窗棱上的瞬间便消隐了踪迹，徒留下一段水痕。斯内普想去查看自己还在熬煮的药剂，晚餐后向黑魔王请辞时，那个脸上布满疤痕的男巫一直盯着他。

穿过庄园的花园时，雪花落在黑袍男巫的脸上，冰冷的花朵甚至还来不及触摸他的肌肤就消融了。斯内普行走在飘散着幽淡蔷薇香气的花园中，向半空伸出手。他看见那些飘扬的白色冰晶如同蔷薇撕碎的花瓣，从无垠的空中宽泛下落。

然而那些雪白的花朵却都还没来得及落在他的掌心就消融了，仿佛唯恐避之不及。

斯内普站在蔷薇丛中，注视着空中飘扬的雪花。直到这阵突如其来的飘雪又突兀地停止，才重新迈动脚步走向庄园地窖。

‘西弗勒斯。’

‘我们去堆雪人吧。’

身后传来隐约地人声，犹带生涩的英语，暗含微笑。

斯内普没有回头。

花园的泥土有些湿润，他走过的小路上，褐色的花泥和落下的花瓣混杂在一起，黏在他的脚底上，怎么也没办法避开。斯内普看着那些被他踩在脚下的黄色蔷薇花瓣，裹在泥土中揉杂，无法分辨色泽，只能留下隐约地香气。

熬煮的魔药其实并不需要他一直从旁看顾，可是斯内普依旧在地窖中待到了半夜。

他站在黄铜坩埚前方，一脸深沉的凝视着坩埚中翻滚的药液，那些蒸腾而上的热气很快就在他的身上凝结出一层油膜，包裹覆盖了方才经过的蔷薇园留下的痕迹。

咕嘟咕嘟冒着泡的魔药。

可是斯内普的心中却空无一物。

他注视着自己倒映在坩埚药液中地身影，两只黑眼珠缀在蜡黄瘦削的脸颊上，眼窝凹陷，乌青发黑，沉闷又阴森。斯内普从这倒影中听见母亲的呼唤。

‘托比亚！’充满了柔情与欢快。

‘托比亚！’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斯内普差点儿站不稳，慌乱的偏头不再看坩埚中地倒影。他在阴冷潮湿地地窖中来回走动，看坩埚下燃烧的火苗将地窖四周的墙壁都印上摇曳的斑驳怪影。他一个接一个的数着墙壁药柜上的小药瓶，让发光的水晶药瓶安抚自己的内心。等到后半夜，他才摩挲着在黑暗中再次匆匆穿过花园小径返回庄园主屋。

总是人流不息的马尔福庄园此时终于完全安静下来。斯内普放缓的脚步声在整栋房屋里回荡。他返回了今天早上的房间，推开房门时，一眼就看见了正背对着他坐在壁炉前的黑魔王，而那条巨蟒的双眼，正紧紧从沙发的扶手上盯着他。

“……过来……”黑魔王地声音很轻。

斯内普关上卧室的房门，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恐惧，缓步走向壁炉前那个不知生死的主人。

“你应该早一点来我身边。”黑魔王地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告诉过你，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男巫沉默以对，在巨蟒的注视下走到了壁炉前。

“你喜欢雪花吗，西弗？”黑魔王握住斯内普的手。盘踞在沙发扶手上的巨蟒溜到地毯上，斯内普被顺势按在沙发扶手上，那两只泛青的细手臂将他搂在怀里。伟大的黑魔王笑着注视他，“你被弄湿了。”

温热地咒语包裹了斯内普，他的头发和衣袍重新变得干爽。斯内普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己一直穿着湿透地长袍。他阴鹜的盯着沙发上的男巫，对方刚才在一瞬间让他想起了记忆中的里德尔，可是那双已经不能再将他抱在怀里的细瘦双臂立刻又让他看清现实。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看着你，我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如此失神的注视一个东西——除了你的坩埚。”

沙发上的人说话时仿佛要花费极大的精力，声音嘶哑低沉，句尾带着气音不足的叹息。

“……我在思考‘无根水’的配方。”沉吟片刻后斯内普回答他，“碰巧在书上看到过这个名字，并非喜爱雪花，我的主人。”

黑魔王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巨蟒爬到了壁炉前的火堆旁，在火影的跳动中假寐。

“你对魔药的热爱让我感到欣慰，我的魔药大师。”黑魔王抓住斯内普的双手，亲吻他的指尖，“你的双手是梅林的杰作，西弗。”

斯内普看着眼前的男巫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两侧。当凹陷的脸颊和高耸的颧骨被遮挡时，仅看着那英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让眼前人的容貌一瞬间又恢复往昔。斯内普漆黑的瞳眸与他对视。

“……你是我选定的人，西弗勒斯。”粗哑的声音吐露出温婉的话语，“唯有你，能够展现巫师卓越的创造力与非凡的想象力。”

“……感谢您——”

“因此，我将允许你，与我同行。”

在黑魔王说完的同时，斯内普蓦然感到自己突然被从这个躯体中抽离、又或者是被从这个世界中抽离。

他感到自己在万花筒的走马灯中无限回转扭曲，最终落入一片黑暗、阴森、冷酷地回忆中。

他在如同沼泽般地记忆深渊里窥探到一段不堪的过往。

那悲剧式的回忆场景比最痛彻心扉的歌剧更令人心口绞痛。

他在一瞬间便认出那双深红地眼眸，它们缀在那个还不到六岁的孩童脸上，如同闪耀的红宝石、如同熟透的石榴籽、如同被践踏摧残的野蔷薇。

从宝石到花泥的践踏，原来只需要一次晚安前的抚慰。

冰凉的舌尖舔舐着斯内普的眼睑，将他从这短暂而漫长的摄神取念中抽离。

“唯有你，西弗勒斯。唯有你。”轻浅的低吟在斯内普耳边掠过。

冰凉湿滑的舌尖，让斯内普又想起刚刚才看过的场景。他想呕吐，却只能咬紧牙齿让泪水不断涌出眼眶。

“我一直都看着你，我的孩子。”粗粝的嗓音，让斯内普发抖，“你将会是一名完美的巫师。”

“比任何人都完美。”

“我会看着你，直到你的天赋完全绽放。”

“你将达成前所未有的成就，在魔法史的第一页镌刻你的姓名。唯有你，能够配得上我的左右。”

流泪的双眼终于睁开，看向眼前这模样可怖的男巫。

那双红眸正紧紧凝视他，乌青泛黑的双唇仍在吐露高傲的话语。

“我将看着你，直到那天到来。”他在笑，“很快了，西弗。”

一连串的面容从斯内普的脑海中掠过，他想起那个总是一脸腼腆笑意的少年、想起那个黑猫般地青年。

“……我并非天赋卓绝。”斯内普说，“我不过，是个普通的混血——”

“闭嘴！”黑魔王地目光突然变得狠厉。他的双手钳住斯内普，恶狠狠地怒吼着，“你是梅林的孩子！”

“你是最高贵的血脉！”

“你是魔法本源的天赋之子！”

远处假寐的巨蟒被主人这暴戾的怒喝惊醒，陡然扑过来砸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两只拳头大的黄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

“闭嘴！”

“闭嘴！”

“不许再说！”

“该死的麻瓜！”

“脏东西！——钻心剜骨！”

绿色的咒芒从黑魔王手中射出，直击向斯内普的身体，黑发男巫滚落在地毯上，在巨蟒的注视中痛得痉挛。

“你应该记住！西弗勒斯！”黑魔王高声怒吼，“记住你是我选中的！”

“你是梅林的孩子！”

“你应该远离那些肮脏的麻瓜！”

斯内普的尖叫声响彻庄园上空，就连巨蟒都在他的尖叫痛呼中不安的扭动，那条手臂粗的尾巴尖急躁地拍击着黑魔王的脚背。

骨头像是要从身体最深处碎裂，斯内普的眼泪弥漫了整张脸。他无法自制的尖叫，全身的骨头如同被反复敲碎再修复，而他的胸口更是如同被塞满了棉花，无法呼吸。

‘我要死了。’

他想，也许今天看见的雪花，就是罗齐尔送来的信函。

可是这几乎把他逼疯的疼痛又突兀地消散。

咒语停止的那瞬间，斯内普感受到自己周身细密地汗珠，额头的冷汗流进眼睛里，有些刺痛。可这刺痛和身体深处尚未消散的疼痛相比不值一提。

“……别再浪费我的耐心，西弗勒斯。”

斯内普听见黑魔王的声音。

他无法聚焦看清对方的身影，只感受到治愈咒落在身上时的洋洋暖意。

壁炉在燃烧，噼啪作响。他听见蛇尾在地毯上游动的细微响动，听见头顶上方，来自那个不可一世地伟大黑魔王的咒语。

他躺在沙发前，看向上方那支不断向他射来治愈咒的魔杖，一双通红的眼眸在模糊的视线中依旧如此夺目显眼。

清冽的薄荷香气再次飘来。

“……你不该挑战我的，西弗。”坐在沙发上的人低声说着，“你本应该万分感谢这份赠礼。”

四肢瘫软仰躺在他脚边的斯内普注视着那个人影的轮廓。

“我将一直追随着您，我的主人。”他的声音发抖。

他的主人没有回答。

再次响起的，依旧是愈合如初的念咒声。而那条巨蟒趴伏在斯内普的头旁，用尾巴垫起他酸痛的后颈。

End

一篇剧透良多的特别篇，祝大家元宵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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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情人节特别篇·《红蔷薇之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