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的身影刚从天际消隐，最初的黎明尚未到来。

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着急促匆忙的脚步声，莉莉朝着医务室的方向拔足狂奔。她脸色惨白，双颊却因为慌乱的脚步而潮红。等她推开医务室的门，立刻看见了正围在一起的教授们。

“啊，伊万斯小姐！”邓布利多转身看向她。

莉莉的目光看向那个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人——熟悉的身影正躺在病床上，蜡黄地脸色都快变成青灰。有一瞬间，莉莉仿佛看到盖在他身上的白色被单都已经不在起伏，而这个想法让她手脚冰凉。

“来吧，伊万斯小姐。”麦格教授向她走来，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到了病床边。

躺在床上的人脸上布满了伤痕，触目惊心的伤口从他的脸上蔓延到身上，正在魔药的影响下缓慢愈合。在那只摆在床单外的手上，一道显眼的爪痕还在流血，外翻的鲜红伤口边缘是不详的黑色。

“……发生了什么，教授？”莉莉抬头看向麦格。这位向来严肃的教授身上还穿着睡袍，显然也是刚被从睡梦中叫醒。麦格看着她，“你和斯内普曾经是关系密切的好友，是这样吗，伊万斯小姐？”

莉莉愣愣的点头，眼神瞥向那道手上的爪痕。那道爪痕让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啊，伊万斯小姐。我恐怕有个糟糕的消息必须得告诉你。”邓布利多低头看着莉莉，语气越发和蔼，“就在一个小时前，斯内普先生被一只狼人抓伤了手背。庞芙蕾夫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现在看来，恐怕下个月圆夜，斯内普先生就必须得开始使用狼毒药剂了。”

“狼人！”莉莉不可置信的瞪向那道爪痕。

一瞬间，所有和狼人有关的消息都钻进她的脑海。无论是作为一个麻瓜还是作为一个巫师，狼人这个词，都让她感到恐惧。而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正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干瘦少年……一想到斯内普会变成狼人……

莉莉捂着嘴趴到病床边看着斯内普的脸，用祈求的语气对教授们说，“教授，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西弗吗？”

“他不能变成狼人！”莉莉盯着邓布利多，“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锐利而探寻的目光在镜片后变得晦涩，邓布利多捏着自己的胡须，沉吟片刻后说道，“有个办法倒是可以——”

“阿不思！”麦格皱眉打断了邓布利多，她不赞同地看着校长，“太危险了！我们不能让伊万斯小姐去冒险！如果她也收到伤害，我们就必须面对两个学生在霍格沃兹被狼人袭击的局面了！”

可是她的话被莉莉打断了，“那样更好！”莉莉站起来，直视着邓布利多的眼睛，“请告诉我吧，教授，我一定得这么做！如果有任何办法能够帮帮他，让他不必面对——我愿意去冒险！”

医务室中一片安静。

“斯内普会因为有你这么一个朋友而高兴的。”原本俯身审视着昏睡的斯内普的斯拉格霍恩教授直起身来看着莉莉，喃喃自语，“你是个真正的格兰芬多。伊万斯小姐。”他似乎欲言又止，挪动脚步走到一旁将烟斗叼进了嘴里。

魔药教授的呢喃让邓布利多侧身看向他，镜片后的眼神暗含一股探究意味。

但是显然，邓布利多认为当务之急是尽快进行对少年的救助，所以他重新看向莉莉，对她再次说明，“我必须要提醒你，伊万斯小姐。这个方式并不能完全保证你和斯内普先生的安全。并且，如果发生意外的话，甚至可能会导致更加严重的后果。”随着邓布利多示意，包括庞芙蕾夫人在内的人们都退出了医务室。麦格教授看向邓布利多的眼神充满担忧。

房间里只剩下邓布利多和莉莉。花白胡须的老者注视着碧绿眼眸的少女，视线滑向她胸前的吊坠。对方坚定不移的看着他，那双碧波般地绿眸显示出她坚毅的内心。“没有什么能比这更重要。”莉莉说，“这是唯一值得冒险的事。”她似乎已经预见到了邓布利多即将说出口的方法。

邓布利多沉吟着点头。

“……我不敢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他转头注视着病床上昏睡的少年，对方蜡黄地脸愁眉不展，仿佛他的五官已经记住了忧愁的表情。邓布利多在房间中缓慢踱步，一字一句的说道，“事实上，莉莉，你比我想象得更勇敢，我能够理解，一个人会为了自己的朋友而冒险。但我必须再次向你强调，你是否的确明白我即将要告诉你的这个方法，它很有可能对你、对你的朋友造成无比可怕的后果？”

“我明白，教授。”莉莉握住自己胸前的吊坠，“但您说过这是唯一一个办法不是吗？”

“……时间的魔法总是难以预测。”邓布利多仿佛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他的脚步在病床和莉莉的身前来回挪动。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向莉莉揭示这个计划的危险，他说，“事实上，你不必一定要去冒险。要知道，也有一些不幸遭遇这类事情的人们，依然能够借助狼毒药剂一类的方式正常生活——”

“但是西弗不可以，教授。”莉莉紧握自己的吊坠，仰头注视邓布利多的眼睛，“您也知道，不是吗？”在邓布利多再次开口前，她继续追问，“请告诉我吧，教授。我明白，您说得方式就是使用时间转换器。过去的两年里我已经用过许多次了，我保证不会做出任何多余的行动。我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如何使它倒转回西弗勒斯受伤前的时间。”

莉莉的时间转换器来自于教育部的特别赞助，可以帮助她进行一小时内的时间回溯，以便她在过去的两年里能够使用它跟上自己过于繁重的课业。

整个霍格沃兹，目前只有她一个人拥有这个精妙的魔法仪器。莉莉明白，或许这才是邓布利多会将她找来的原因，而不仅仅是因为她和西弗勒斯的好友关系。

事实上，如果她获知这件事的时间更早一些，即便邓布利多不告诉她，她也会自己使用时间转换器来尝试扭转西弗勒斯成为狼人地状况，但她唯一需要知道的，是如何解除教育部施加在时间转换器上的限制——每次只能够回溯一小时，以免给时间的洪流造成巨大危害。

躺在病床上的少年在两个人的注视中沉睡。邓布利多看着斯内普的脸，轻声对莉莉说道，“我一直认为，生活给予一个人的痛苦应该是有限的。人们得到、或者失去，但生命总量总会趋和。然而令我惊讶的是，当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忍不住会感到奇怪，究竟是什么让他必须在如此年少的时候就必须直面许多成年人也无法面对的痛苦。”

莉莉没有回答。她想起了第一次和斯内普见面的时候。

对方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女士衬衫，裸露在外的胳膊瘦得像风干的腊肠，还遍布青紫的伤痕。然而即便如此，那个时候，他黑色地眼眸中却满是喜悦。

“……曾经有个孩子，和他如此相似——”邓布利多的声音戛然而止，莉莉看着他，眼前的巫师脸上突然显露出一种茫然的神色，似乎一时间惊觉不该将这句话说出口。但很快他又转而看向斯内普，继续说道，“仅从斯内普先生来说，我的确赞同不应该再让他面临更加艰难地境况。”

莉莉看着邓布利多的手指抚上她胸前的链坠，沙漏在他的指尖下突然开始震颤，短暂地白光过后，邓布利多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转五下应该刚刚好。”

五下，那就是五个小时。

莉莉咬牙看向自己的挂坠，但在她转动它之前，邓布利多又说道，“最好还是让莉莉带上你更好，而不是试图挑战魔法判定的方式。那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邓布利多的话让莉莉停下手中的动作，困惑地看向他。但随着邓布利多的话音落下，她身侧的空地上突然凭空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脑袋——詹姆和西里斯——而后他们的身体就像是从空气中汇聚一般悄然出现。

莉莉发现詹姆的手上抓着一件银色地斗篷，在面料浮动间她能看出来那件斗篷似乎能让覆盖到的地方都消失不见。

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教授，我们想——想去帮忙。”西里斯的声音头一次不再那么自信满满。

詹姆只是看着莉莉的方向，有些局促不安的拧着自己手里的斗篷，皱眉在莉莉和邓布利多之间来回扫视。

莉莉盯着詹姆和西里斯脚上的泥屑，她注意到，整间房间里几乎到处都是沾染着泥土的脚印，尤其是病床前面，他们似乎在那里来回徘徊过——只不过光线太黯淡，而莉莉的注意力都在斯内普和教授们身上，所以才迟迟没有发觉这鲜明的异样。

“……是你们——害得他受伤！”莉莉通红的眼睛盯着垂头丧气的两个男孩儿。

可是不等她再多说，邓布利多宽厚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肩上，安抚般拍动了两下。“还是先做真正重要的事吧，伊万斯小姐。”

“请让我去帮忙吧，教授！”詹姆不敢看莉莉的眼睛，他转而看向邓布利多，满脸坚定，把手里那件奇妙的斗篷举到邓布利多的面前，“我能帮上忙！我都听见了！”

西里斯急急忙忙地补上一句，“我也能帮忙——”

“我想，波特先生和伊万斯小姐两个人就够了。布莱克先生最好还是待在休息室里照顾好卢平先生吧，你们的朋友恐怕也遭到了巨大的惊吓和打击。”邓布利多打断了西里斯的话，然后伸长手臂把詹姆拽了过来，直接将莉莉脖子上的链坠挂在了他的身上，“最好是赶快把隐形衣披上，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时间不多了，伊万斯小姐。转动吧，五下就够了。”邓布利多盯着莉莉的手转动那个沙漏，叮嘱道，“不要被任何人发现，在时间结束之前回到这里！”说完，他就立刻转身抓住西里斯的胳膊，让他跟着自己一下钻进了隔壁的床帘后面。

眼前的景物仿佛突然被定格的画片。詹姆将斗篷披到了两个人的头顶，从隐形衣下看过去，整个世界的画面仿佛笼罩在水波中荡漾。莉莉看着眼前的灯光突然转暗，然后漆黑一片。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身上流过，等到她的视线再次适应黑暗后，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医务室中，四周一片漆黑寂静，詹姆紧张的呼吸声从她身侧传来。

“……莉莉？”波特用细小的声音喊了她一下。

莉莉看着手里的时间转换器，它已经重新开始向下落下沙砾了。莉莉揉了揉眼睛，躲在詹姆的隐形衣下，悄悄向医务室门口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她好像又想起了什么，抽出魔杖对着詹姆念了声“清理一新——”

清理咒的白色咒芒在隐形衣下照亮了詹姆涨红的脸庞。他窘迫的盯着莉莉，鼻翼煽动，像个衣架一般鼓动着自己的手臂，好尽量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但是莉莉可顾不上观察他的表情，收好魔杖就立刻大步向前。

一轮圆月高悬，莉莉刚跑到医务室外的长廊上，就从窗户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正鬼鬼祟祟的从城堡前的草地上走开。她转身怒视身边的詹姆，忍不住压低了嗓门挖苦他，“真棒！在月圆之夜去禁林！？真是绝妙的注意！”

“不是的——”詹姆想解释，可是莉莉已经转身向楼梯跑去了，他只好跟在她身后，狼狈地举高隐形衣。

他们在黑暗中穿过楼梯和长廊，走到了空旷的草地上。那四个人影已经消失了，但是莉莉很快就发现了正向着禁林走去的斯内普，他脚步踉跄，偶尔还会停下来四处看看。

“西弗勒斯！”莉莉的眼睛亮了一下，她抓住詹姆的手向前狂奔，“太好了！我们得赶在他去禁林之前把他拦住！”说完她瞪了一眼詹姆，“然后再去禁林里把你们几个白痴也抓出来！”

詹姆嗫嚅着回应了什么，不过莉莉没听清。

等到他们气喘吁吁的赶到禁林边缘处时，正看见斯内普动作笨拙的穿过低矮地灌木丛，钻进了禁林深处。莉莉看见他紧紧握着自己的魔杖，还被自己袍子拉动树枝的声音吓了一跳，满脸戒备的环顾四周。

詹姆满脸不高兴的看着眼前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嘟囔了一句，“你就不该来。”他的声音很小，但是那个向来细心的魔药天才却好像立刻就察觉到了，他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视线在莉莉和詹姆的方向来回逡巡。

莉莉紧紧抓着詹姆的手，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詹姆懊悔地低着头躲避莉莉的视线。

但是幸好对方似乎还不知道隐形衣这样的东西，只是几秒钟过后，他就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继续握紧魔杖向前了。

害怕再被斯内普发现踪迹甚至被他攻击，莉莉和詹姆等到他往前走了足有几分钟过后才松口气。莉莉皱眉看着斯内普的背影，重复着他刚才说出口的话，“为什么他必须来？”

“大概是为了抓到我们违反校规，好把我们四个一起赶出去吧。”詹姆干巴巴地说着，跟在莉莉身后继续追上去。

他们一路跟在后面，时不时用风或是别的什么声音干扰一番斯内普，企图让他跟丢前面的目标，直接放弃离开。

可是斯内普远比他们想的更聪明，也更适应这种丛林里的追击游戏，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猜到了詹姆他们会去的地方，最后索性直接向着打人柳的方向前进，无论他们怎么干扰都不再改变方向。

“别去！”等到斯内普已经追上了詹姆他们，走到了打人柳前面时，莉莉也忍不住了。她看着空中挥舞的柳枝，害怕他们几个会被打人柳直接撕成两半。

她的声音太大，即使隔得很远也被斯内普听见了，他再次看向四周，不过这次他没有看很久，因为打人柳的枝条如同雕塑般凝固了。

莉莉惊讶地看着那四个影子接连窜进打人柳中消失了。然后斯内普也跟了上去。这次莉莉顾不得其它，立刻念了个咒语让树枝勾住了斯内普的袍子。

她焦躁的看着斯内普，犹豫着是否应该直接击昏他再把他给背出去。可是那样的话，她很可能会被斯内普发现——更糟糕的是，她没有打中他，反而被斯内普的反击击中。

但是还不等莉莉想得更多，詹姆已经拉住他，闪身从正忙着把袍子从树枝上扯下来的斯内普旁边窜了过去，一下钻进了打人柳下方的那个密道中。

“你在干什么！？”莉莉小声质问詹姆。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詹姆拉着莉莉，在通道中拔足狂奔，看上去熟门熟路。莉莉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后，很快就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她听见前面传来詹姆的声音，“哈哈哈！得了吧，莱姆斯，你是故意没带药剂吧！”

站在莉莉身边的詹姆嘟囔了一句，“老天，这感觉真奇怪！”然后压低身子拉着莉莉钻出通道，在一个角落处蹲下。

莉莉瞪着眼前这个破败地小屋，看着屋子中间四个说说笑笑的男孩儿。那个总是笑意温柔地莱姆斯·卢平无奈地看着他的朋友们，“拜托，我是真的带了。一定是西里斯把它藏起来了。”

“别胡说了，兄弟！”西里斯抓着卢平的肩膀，“不过无所谓！我们都在这儿陪着你呢！”

“不过说真的，咱们得抓紧时间了，伙计们！”话音刚落，他就在莉莉的注视中逐渐变化，成了一只站起来有人那么高的黑色大狗，柔顺的毛发在月色下熠熠生辉。

莉莉愕然看着这一幕，詹姆在她耳边低声说，“阿尼玛格斯……可以免遭狼人地伤害……”

一瞬间，莉莉想通了这整个晚上发生的闹剧。

“大脚板，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她看着卢平在谈话中褪下了身上的外袍，沐浴在月色中。银色地月光从肮脏昏黄的破窗中钻进这个颓败的房屋中，照亮了卢平的身体。浑身**的少年无奈地微笑着，看着他的朋友们在黑暗中转变，静静注视着他，等待他的变化到来的那一刻。

“得了，月亮脸！没有比你更酷的朋友了！”最后一个转化的詹姆说完，就在另一个角落的黑暗中变成了一只矫健的牡鹿，巨大的鹿角在黑暗中仿佛能刺破黑夜。

莉莉听见一阵窸窣的声响，她看向自己胸前的挂坠，脑子里闪过现在的时间，“……十二点了。”她说。

她的声音淹没在痛苦的哀嚎声中。

上一秒还在月光中微笑地少年身形膨胀，整张脸在哀嚎中裂开凸起变成了流着腥臭口水的裂颚。他光洁地肌肤寸寸撕裂，从裂口中钻出灰黑的粗硬毛发，遍布已经完全变形的躯体。他在月光中痛苦的打滚，一脚踹碎了离他最近的那张椅子，踩成碎片，仿佛这样才能发泄他身体的痛苦。

月光仿佛灼伤他的水银，那只狼人在破屋的中间捶胸嘶嚎。

“……我会保护你的！”莉莉身边传来詹姆的声音。

可是这并不能消退她的恐惧，她盯着那个通道的出口，喃喃自语，“他是来救你们的！”

莉莉猛然抽出魔杖指向通道口，准备封闭那个入口，好让斯内普可以进不来。可是她的手刚抬起，正在四处怒吼的狼人就向她看了过来。

那双黄色的怨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穿破了隐形衣的束缚。

“通通石化——！”一声熟悉的高喊响起，斯内普的脸出现在通道出口那儿，直勾勾地盯着房子中间的狼人。

然而可惜的是，在他的咒语飞过去时，狼人已经离开原本地位置扑向莉莉——斯内普的咒语打空了。

可是他立刻就吸引了狼人地注意，它再次转过身扑向斯内普，敏捷矫健，接连躲开了斯内普的咒语，只在最后被他击中了腿部。

莉莉挥舞着魔杖在隐形衣下偷偷地念咒混淆狼人地视线，让它没办法准确的抓住斯内普。她飞快的在脑子里想着该如何让斯内普尽快离开这个房间——或者至少能让卢平变成的狼人快点儿晕过去。

可是这个房间这么小，该怎么在不让人发觉的情况下做到呢？

莉莉的眼睛一直盯着斯内普，等到看到他的咒语击中狼人地脚部时她忍不住握拳狠狠地晃动了两下。

‘太好了！’莉莉看着斯内普的背影想，‘看来他能对付它了！’

可是就在斯内普要再次念咒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他的脚下窜了过去，让他一个趔趄——狼人抓住机会闪开了。

“汪——！”黑色地大狗冲狼人吠叫着，似乎是想吸引它的注意力——它成功了。狼人转而准备扑向它，斯内普被忘在了一边。

可是，就在狼人转变方向的时候，原本摔在墙上狼狈支撑地斯内普却突然一下举起魔杖指向狼人地方向，大声念出一个就连莉莉也不知道的咒语。

“天呐！”莉莉身边的詹姆脸色煞白。

她转头看向詹姆，可是她视线的角落里却捕捉到一个黑色地影子笔直冲向正在念咒的斯内普，一声响亮的轰鸣，莉莉看去的时候，斯内普已经倒在了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腥甜的气息。倒在地上的男孩儿身边还站着一只牡鹿，巨大的鹿角上熠熠生辉，向下滴落献血。

莉莉的心脏抽紧了。

原本还在和黑色大狗纠缠的狼人嗅到这丝腥甜的气息，立刻调转头来扑向躺在地上流血不止的男孩儿。

莉莉感到身体冰凉，手指发麻。她大步上前冲向斯内普，隐形衣从她的身上滑了下去，让她的身影在黑夜中显现了一刹那。可是她不管不顾地挥舞魔杖冲向那只庞大得灰色野兽，已经完全忘了跟在他身后焦急的替她重新披上隐形衣的詹姆。

她的咒语擦着斯内普的身体击中了狼人，终于让它的动作变得迟缓。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黑犬和牡鹿立刻涌上去踩住了狼人地身体。

莉莉跪在斯内普的身边，哭着对他的伤口念咒。

她完全忘了控制自己的音量，还好狼人地嚎叫和动物的嘶鸣盖过了她充满眼泪的念咒声。

“……对不……起……”

莉莉听见斯内普的喃喃自语。

鲜血顺着他的话语涌出口腔，在月色中泛着诡异的暗色，仿佛临终的道别。

眼泪滚下少年的脸庞，晶莹的泪珠在旧屋中这束可怜的月光中如同发光的宝石，让忙着替莉莉披挂隐形衣的詹姆也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人的眼泪。

“……原谅我吧……”

莉莉哭着念咒，直到看见向外溢出的血液终于减缓了速度。

“……对不起……”逐渐合上眼眸的少年注视着破败斑驳的天花板。

莉莉抚摸了一下斯内普的脸，忍不住对他说，“别，西弗勒斯，别闭上眼睛！”

可是男孩儿已经昏过去了。

詹姆和莉莉一起念着咒语，手忙脚乱的往他身上倒从医务室偷出来的白鲜。不远处响起几个人的争执声，是西里斯和詹姆的声音，他们打晕了卢平变成的狼人，然后把它捆住了。

没过一会儿，三个男孩儿就走了过来，詹姆立刻拉住莉莉躲到了一旁。

“见鬼！”西里斯皱眉盯着躺在地上的人，“他怎么会在这儿！”

詹姆俯下身，往他的伤口上倒了一瓶白鲜，然后准备把他背起来。

“哇哦！等等，等等！”西里斯看着詹姆的动作惊呼，“你就打算这么背他？”

“他受伤了！”詹姆看上去烦躁不安，“我总觉得我刚才把他给开膛破肚了！”

彼得正在仔细查看斯内普的伤口，闻言用尖细的语调回答道，“我想，大概只戳破了肚皮而已，没有伤到内脏吧。”

“哦，那真是谢了，虫尾巴！”詹姆阴阳怪气地拔高嗓音吼着，烦躁不安的甩着头，“现在你让我知道了，我的确是戳破了他的肚子！见鬼！”

西里斯哈哈大笑，挥舞魔杖把斯内普从地上飘了起来，率先向外走去，“行了，伙计！庞芙蕾夫人会治好他的，用不着担心！”

三个人和角落里嚎叫不止的狼人打了个招呼就从地道里钻出去了，空旷的通道中还传来几个人的谈话声。

莉莉和詹姆立刻跟上去，看着他们把斯内普送到了医务室。一路上莉莉都紧紧追在西里斯身边，趁他扭头和詹姆说话的功夫给斯内普念两个治愈咒。

等到了医务室，斯内普的模样把庞芙蕾夫人吓得够呛，她立刻就通知了邓布利多和麦格教授，两个人还戴着睡帽就来了。没过多久又通知了斯拉格霍恩教授。

莉莉和詹姆躲在隐形衣下，看着几位教授严厉批评了他们三个，然后麦格教授跟在彼得后面去查看卢平的状况，詹姆和西里斯则是被费尔齐先生押送回休息室。

他们看着斯内普的脸色终于在药剂下逐渐变得红润，莉莉盯着斯内普手上的一道伤痕，直到它在药剂作用下完全消失时才放下心来。

等到看见两串脚印在医务室中来回走动时，莉莉和詹姆在同一件隐形衣下看着它们。詹姆看着远处还在谈话的教授们，小声对莉莉道歉，“我们不是故意的。”他说。

“你应该跟西弗勒斯道歉。”莉莉说完，看见那个他们在斯内普的床边消失了。

“我不能留在这里吗，教授？”西里斯的声音传来。

“当然可以，布莱克先生。”邓布利多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以在这里照顾一下斯内普先生，我现在必须去处理一些魔法部的事情了。”

西里斯的表情有些困惑，看着邓布利多走出了医务室的大门。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西里斯和斯内普两个人的时候，莉莉和詹姆在隐形衣下靠近他们，准备脱下隐形衣和他打个招呼。

“……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跟踪我们。”西里斯站在斯内普的病床边盯着他嘀咕，“但愿詹姆和莉莉不会有事。”

“我们当然没事。”詹姆在西里斯的背后脱下了隐形衣。

“梅林啊！”西里斯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你们——”他用手指着詹姆和莉莉，“怎么——”他一时没明白，他们究竟是已经回来了还是说并没离开。

詹姆耸耸肩，“一切顺利！”

西里斯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詹姆打断了。他抓着西里斯的头发，狠狠地给他来了几下，痛得西里斯龇牙咧嘴。两个人在病床边彼此你来我往的打闹了几下，詹姆再三向莉莉保证会在斯内普醒来后向他道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西里斯撇嘴，“是他自己不该偷偷跟在别人身后。”他还没说完就被詹姆又狠狠打了一下，于是只好闭嘴。

莉莉拒绝了詹姆提议一起返回休息室的邀请，看着他们两个在隐形衣下趁着黎明的微光离开了医务室。她坐在病床边看着斯内普，看着他单薄的胸膛在被子下高低起伏，安稳的沉睡。

那双满是切痕和厚茧的手放在雪白的被单上，让它那被药液染色的手指格外鲜明。

莉莉抹了抹眼睛，吸着鼻子握住了斯内普放在床沿上的那只手。

‘真瘦啊。’莉莉抿嘴，摩挲着手指上处理药材时被小刀割到的细小伤口。已经愈合的伤口上叠加着崭新的伤痕，盖在厚茧上，摸起来都觉得仿佛逆鳞般地疼痛——不过主人大概甚至都感觉不到它们，因为厚厚的死皮至少保护了他的痛觉。

曾有一颗萌芽的种子从这只手里飞出，点亮了莉莉那个沉闷地冬季。而现在，他又用这只手握着魔杖，保护几个他本不必冒险去救的人。

莉莉将斯内普的魔杖从床头柜上拿起来细细端详：坚硬又笔直的杖身，端庄地雕花只浅浅印在杖尾。他们曾经前往霍格沃兹的列车上彼此交换把玩对方的魔杖，兴奋不已的讨论着即将到来的新生活。这支魔杖是如此熟悉。

“……你还是一样呢，西弗。”莉莉笑着看向睡梦中依旧紧皱眉头的斯内普。将反复擦拭过的魔杖放在他的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

躺在床上的少年细瘦、笔直，就像他的魔杖一样端庄刻板。

对方在破旧漆黑的小屋中接连道歉的记忆袭上莉莉脑海，她看着斯内普的模样，观察他在晨光中逐渐明亮起来的脸蛋。

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斯内普依然是那个蜘蛛尾巷中向他伸手的男孩儿。倔强冷硬的脾气、不太懂得妥协和变通的性格、说起话来古板又严肃，有时候叫人生气。可是莉莉始终相信，他所有带刺地外表，都是因为他那颗敏感又柔软的内心。

而现在，她知道，她的确是对的。

在朝阳中蒙上金光的魔杖闪烁着细碎的光，仿佛在认同莉莉的想法。她看着魔杖，想到，‘看来，魔杖的选择总是正确的。’它的主人的确和它一般无二。

莉莉看着斯内普的脸，伸手去抚平他额间的皱纹。

‘等到西弗醒了，就和好吧。’她的手指按压着斯内普紧皱的眉头，‘别再一个人闹别扭了，西弗勒斯。’

阳光照在她的手指上，又穿过她指间的缝隙落在斯内普的脸上，在他的身上留下两道长长地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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