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

庄园仿佛成了斯内普的新家。

清晨，当他从睡梦中醒来，罗齐尔就坐在窗前地茶几上看着书等他。阳光穿过厚重地天鹅绒窗帘，仅有一缕地金色阳光照在罗齐尔的手上，为他点亮手中的书页。红茶的香气缠绕着苹果派的甜蜜味道，将斯内普从梦中唤醒。

有时候，仅仅是那么一瞬间，他会以为这一切都不过是一段虚无的梦。

他会以为，等到他起来喝上一杯罗齐尔的红茶，就会发现里德尔笑着从门外走进来向他问好。他会关切的询问他的学习和课业、会用那双清澈湛蓝的眼眸看着他，等着他分享自己魔药制作的趣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你讨厌这样吗，西弗？”站在斯内普身旁的罗齐尔问。

此刻他们正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又一群巫师披着兜帽走进一楼的会客室——有着红色双眸的伏地魔通常都会在那里呆上一整天，忙着和他们交流各种各样的问题。

斯内普从拱廊的阴影中看见伏地魔的脸——他难得会走到大厅来等待到来的巫师。对方显然感觉到了斯内普的视线，那双红色的眼睛很快就看向站在楼上的两人。

伏地魔笑了一下。

那张脸上蒙着一层模糊地阴翳，让他的五官看上去都变得模糊。有几次，斯内普会错将远处从阴影中向他走来的伏地魔看成一具枯骨。直到他走进，你才会发现那张脸上的双唇有着如何迷人的弧度。

斯内普觉得伏地魔变得越发喜怒无常。

过去，里德尔总是温文尔雅。他从不发怒、从不皱眉、从不唉声叹气。他总是彬彬有礼，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深邃地浓情从那双湛蓝的眼眸里透出半点星光，如同深海的提灯，让人一往无前。

然而现在，他总是会突然怒气冲冲地讽刺他的好友——如果说那些虔诚而卑微地喊着他主人的巫师们也算得上“朋友”两个字的话。

伏地魔的身影很快又和那些巫师们一起消失在拱门后。

斯内普摇摇头回答罗齐尔的提问，“我不知道。也许，我只是习惯了只有我们的生活。”

他值得是那段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他常常在梦里看见那一片白色的桔梗花田，然后在枯败破烂不堪的废墟中猛地醒来。

他的视线从罗齐尔含着微笑的脸上一点点掠过，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把你脸上的疤痕去掉呢？”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可是罗齐尔只是笑着回答他，“这样也很好。西弗。这样也很好。”

暑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罗齐尔离开了庄园。临行前他没有和斯内普道别，据说他是去替黑魔王送一封重要的信。他问过卢修斯和纳西莎，问他们是否知道罗齐尔会在什么时候回到庄园里来，但是他们两个支支吾吾，特别是纳西莎，他看着斯内普的眼神越来越复杂，让斯内普读不懂她的想法。

相比于纳西莎，她的姐姐贝拉倒是简单得多。

贝拉疯狂的痴迷于伏地魔，这是每个惯常出入庄园的人都知道的秘密。

可是在暑假结束之前，她却和一个姓斯特兰奇的巫师举行了婚礼。

斯内普跟着卢修斯他们去斯特兰奇的庄园参加了贝拉的婚礼。贝拉穿着黑色的婚纱，脸上的眼影足像是两个黑眼圈。她那仿佛枯枝一般细长的手挽着她丈夫的，低沉着脸站在红毯尽头，黑色的婚纱挂在她身上，像是已经失去生机的树枝被蛛网捕获。

婚礼结束时，斯内普听见贝拉的哭声。

她又哭又笑，挥舞着双手，从证婚人的身边跑出去，一路顺着斯特兰奇家布满矮脚向日葵的田园小径跑出去，嘴里大喊着什么，而她的妹妹纳西莎则狼狈的追在她身后。

宾客中传出窃窃私语声。

“真可怜。主人让他嫁给斯特兰奇，只因为他是个纯血。”

“布莱克家的女儿就像是配种的母猪。”

“或许她就喜欢这样。”

那名刚刚成婚的年轻男人呆愣看着贝拉离开的方向，好半天没回过神。等到他也顺着新婚妻子离开的方向跑过去的时候，斯内普听见布莱克夫人的声音。

“丢人现眼的家伙。”

蒙着面纱的女巫说完这句话，脚跟磕地，疏忽间就在原地消失不见。

斯内普茫然站在原地。

唯一的好友卢修斯被困在推杯换盏的宾客中间，他本以为雷古勒斯会跟着他母亲一起来参加姐姐的婚礼，可是直到婚礼结束，他和马尔福夫妇返回庄园时，都没见过雷古勒斯的影子。

纳西莎的心都在贝拉身上，当斯内普询问他雷古勒斯为什么没有来参加婚礼时，她才仿佛刚刚想起自己的这个小弟弟。她站在庄园的铁栅栏前，还差一步就会踏进庄园的大门。在那满墙鲜红的玫瑰园景前，纳西莎的脸越发苍白。

“雷克斯？”她说，“我——”她的脸色煞白，过了很久才低头走进庄园里。

“我不知道。”纳西莎说。

这句话成了纳西莎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晚上的时候，伏地魔终于有空喊他去书房里聊聊天。

他走进书房时，伏地魔正一个人坐在壁炉前看书。他用一根手指支着下颚，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摊在膝头的那本书，白皙修长的手指仿佛玩弄般快速地翻动着书页。

“啊，西弗！”

伏地魔被斯内普进门的声音打断，而等到他皱眉抬头看清斯内普的脸时，又立刻换上快乐的表情。

“过来，我的孩子。”

“这整个假期你都没有和我好好聊过两句呢。”

“……非常抱歉，大人。”斯内普沉闷地回应。

伏地魔将手里的书扔在沙发上，走上前一把抱住了斯内普。他的双手按在斯内普的肩膀上，推动着他走向书桌的方向，然后按着他，坐在桌案前。

斯内普顺从的跟随着伏地魔的指示。

“让我想想——”伏地魔的手指按在斯内普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是抽出插在墨水瓶里的羽毛笔，刮了刮墨水塞进斯内普的手里。他的脸紧靠着斯内普的脸，两个人就像是亲密无间地好兄弟一样。

“我刚好在想，如果说，一个人，他出生于魔法世家，却无法使用魔法，你认为，这会是什么原因呢，西弗？”

“您是指哑炮吗，先生？”

“没错。西弗，没错。”

他们坐在书桌前——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斯内普坐在书桌前，而伏地魔则是倚靠在他身上坐在扶手椅上。他看着斯内普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来回书写绘画，一边讨论一边罗列下所有的可能。

在这个晚上，斯内普看着自己手下的稿纸，伏地魔的话语近在咫尺，让他想起曾经那个晚上，对方也是这样温柔的在那个破败蜘蛛尾巷的家中教导自己魔法的奥秘和美妙。而时至今日，事实证明，伏地魔依旧醉心于魔法的研究。

他想，‘他只是太过于沉迷研究修习魔法。’

他告诉自己，‘或许我所想的都是错的。他没有在做伤害自己的事。他也不会去伤害我、伤害罗齐尔、卢修斯或者其他人。’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只是太沉迷了。就像我沉迷熬煮魔药；就像伊文斯喜欢魁地奇；就像贝拉喜欢他一样。’

‘人们一旦沉迷，难免会分不清界限。’

斯内普在誊写的间隙偷看伏地魔靠在他身侧的脸。那张原本英俊不凡地脸此刻布满了黑色的阴影，苍白而模糊，那两个凹陷的脸颊和深沉的眼窝让他想起今天看见过的贝拉。

“你在想什么？”伏地魔的声音有些发冷。

斯内普从白天的回忆里清醒过来，看见伏地魔的表情。

对方皱着眉，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指也在逐渐收紧，宣示着他内心的不满。

“……您今天没有参加贝拉的婚礼。”斯内普平淡地回答。

“……怎么了？”伏地魔困惑地看着斯内普，“为什么你觉得我应该去参加那个女人的婚礼？”

‘那个女人。’

这个词有些刺耳。

斯内普想起贝拉凝视伏地魔的眼神。

她常常会遵照伏地魔的指示来给他送书。古籍、手记，她总能弄来斯内普想要的。每次她去送书，斯内普打开门时，她都像是一棵遮天蔽日地榉树，横亘在房门前，满怀希冀地视线探寻着斯内普身后——斯内普知道，她在找伏地魔。

魅力十足的里德尔总是不乏追求者，他就像是潮汐，那些追求者们冲上沙滩的时候他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等到他们心灰意冷想要离去时，他又会悄然缠绕上他们的脚踝，于是这一点冰冷的刺激就会让他们欣喜若狂，重点爱欲的火焰。

斯内普的想法被打断了，熟悉得冰冷触感从肩头袭向大脑。片刻后，伏地魔笑着说，“太好了，贝拉。看上去斯特兰奇家的长子很喜欢她。”

“贝拉向来渴望家人的爱，这下，我想她可以如愿以偿了。”

斯内普困惑地看着伏地魔，“……先生？”

伏地魔瞥了一眼桌案上的羊皮纸，示意斯内普继续写下去，以免他们会忘记刚刚讨论地、绝妙地、能够帮助到那些可怜的哑炮们使用魔咒的方法。

他漫不经心地说，“布莱克家的人都很忠诚。西弗。他们家是我最钟爱的——除了那个疯狗一样的小天狼星。”

斯内普的笔顿了一下。

“从他们的祖父开始，布莱克家给了我相当大的帮助。尤其是他的女儿，不像卢修斯，是真正能够让我放心交办的人。”

“不过嘛——”伏地魔的话顿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嘲弄地笑来。

“剩下的，还是等到布莱克家的人去告诉你吧。”

关于贝拉的谈话很快结束。斯内普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羊皮纸上。

他想，伏地魔的确不应该去参加贝拉的婚礼。

白天那个顺着灿烂花田跑远的身影印入他的脑海中。如果那条小径的尽头站着的是伏地魔，也许贝拉再也不会回到家族中。

可他希望贝拉能回去。

他希望雷古勒斯的姐姐……

1996年

来自魔法部的新消息让斯内普得以离开马尔福庄园。皮尔斯告诉他们，魔法部刚刚通知他去参加临时会议：因为霍格沃滋发生的事情，部长最终不得不低头妥协，准备让邓布利多回到霍格沃滋，依旧出任校长一职。

斯内普离去时步伐匆匆，等到他的身影从庄园大门消失，伏地魔才收回视线。

“来，纳吉尼。”他摇晃着从窗边走回到壁炉前的沙发上。

被呼唤的纳吉尼游动到伏地魔的脚边，昂起上身支撑着他，等到他走到沙发前坐下，大蛇的头就如往常一般瘫在他的膝盖上等待他冰冷的抚摸。

“……主人。”瑟缩而畏惧的声音在房间门口响起。是卢修斯·马尔福。

他漂亮的金色头发有些杂乱，身上还披着睡袍，显然是刚从睡梦中被人喊醒。那双浅色的眼眸不安地转动着，视线在整个房间里四处乱窜，却不敢在伏地魔的脸上多停留一秒。

“过来。”沙哑地声音让卢修斯缩了缩脖子。

他抬脚走进这个热气蒸腾地房间。夏日的夜晚，那依旧点燃火焰地壁炉仿佛一个加热器，很快就让他的脸上冒出汗珠。

“怎么，卢修斯。你在出汗。”伏地魔哼了一声，挥挥手让他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卢修斯的手顺着沙发背脊滑动，哆嗦着坐在沙发上，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看那模样，仿佛随时准备好从沙发上滑落下来，第一时间跪在伏地魔的脚边。

越发靠近热气蒸腾的炉火让卢修斯的脸颊被炙烤得通红，他几乎是晕晕乎乎地回答道，“非常抱歉，我的主人……”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免于遭受伏地魔的惩罚。

幸好，对方今天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折磨他身上。

那双枯败细瘦的手交叠在膝头，抚摸着那条巨蟒的脑袋。中间偶尔几次，当卢修斯看向巨蟒时，它会睁开眼睛，那双有掌心大小的黄色眼睛会盯着卢修斯，直到他仓皇失措地挪开视线。

“卢修斯。我的孩子。”伏地魔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马尔福家一向是我的好朋友，不是吗？”

“当然！我的主人！”卢修斯迫不及待地挺起上身，“我的意思是——主人，我们是您最忠诚的仆人——我们一直都是——”

伏地魔挥手阻止了他未完的告白。

“我应该奖赏你，卢修斯。”伏地魔猩红地眼睛看向卢修斯，对方立刻垂头看向他的脚。

“不……”卢修斯嗫嚅。

“不！？”伏地魔提高嗓音。

卢修斯终于从沙发上滑到了地上，他半蹲半坐的依靠在沙发脚上，一时难以摸清究竟该如何应对伏地魔说出口的话。

他想拒绝这个所谓的“奖赏”。

直觉告诉他，这个“奖赏”恐怕比此前所有的惩罚加起来都更加恐怖。

家养小精灵早已经把那些食死徒们向伏地魔汇报的消息悄悄告诉他。他知道，这帮家伙已经大张旗鼓地闯进了魔法部，还在神秘事物司里肆意破坏，甚至杀了西里斯——

——那个疯女人！

他想到纳西莎苍白的脸。

贝拉杀了西里斯。

她杀了他们的弟弟。

卢修斯听到这个消息时感到难以置信。可是等到他看向自己的妻子，纳西莎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有那张过于苍白的脸——而她的脸色一样苍白。她什么都没说，只默默回到卧室。

晚上睡觉的时候，卢修斯想要抱紧纳西莎安慰她一番。

说老实话，他不喜欢西里斯；她也不喜欢。可那毕竟是布莱克家最后一个儿子。自从雷古勒斯消失无踪，他以为总有一天，那个讨人厌的西里斯会回到布莱克家支持他的姐姐们——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人都把家族放在第一位。

对此，他对纳西莎感到抱歉。可是，他也不无庆幸的认为，纳西莎来到马尔福家无疑是个最正确的选择。

因为，像他和纳西莎这样将家族荣誉放在第一位的人，他们理应在一起，让这个名字变得更加闪耀——

“起来！”尖利的嗓子吼叫着，伏地魔怒冲冲地瞪着卢修斯，用视线命令他坐回到沙发上。

“你的胆怯真是令人感到厌烦，卢修斯。”伏地魔嘲讽地说，“不过幸好你的儿子似乎不是这样。”

“德拉科！？”卢修斯的嗓音飘忽着叫出儿子的名字。

“没错。”伏地魔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你有个好朋友、好父亲、好妻子，现在，你还有一个好儿子，卢修斯。”

卢修斯的眼睛瞪大了，痴呆地看着伏地魔的方向，他摇着头，自言自语般哀求，“他还是个孩子……他还在读书……他甚至还不会——”

“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已经能解读关于三个魔咒的秘密了。”伏地魔打断他。

“可是……可是您是伟大的……德拉科不是……”

“而西弗勒斯，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甚至已经发明了一个优秀地魔咒了，卢修斯。”伏地魔桀桀笑着，“真可惜。我认为，如果你尽快把德拉科交给西弗去指导，而不是像只大白鹅一样跟在他屁股后面，他大概会比现在出色得多。”

一种危险地恐惧感笼罩了卢修斯，他几乎是哭泣着恳求，“别……求您……”

但黑魔王从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我决定让德拉科去杀死邓布利多。”

“这个无上的荣誉将会保证你们马尔福的名字在新世纪也依旧闪耀。

卢修斯扑到伏地魔的脚边，颤抖着恳求他，“他是个孩子，我的主人，我的主人，他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学生罢了，他，他甚至没办法——”

“滚出去。”伏地魔阴沉沉地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男巫。

壁炉灼热的火光照在卢修斯苍白的脸上，本该令人觉得燥热地光线，然而卢修斯现在浑身冰凉。他的脑子里不断交叠回荡着伏地魔刚刚地命令。他想哀求他、恳求他，让他收回这个玩笑般的指令。

但是他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对黑魔王的服从。

他从地上爬起来，最后一次哀求他的主人。

“求您……”

坐在沙发上的黑魔王不发一言。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耐心。

卢修斯颓然地转身离开，甚至忘了和伏地魔道别。

抚摸着巨蟒脑袋的男巫冷眼看着卢修斯走出房间大门，脑海中是上次斯内普前来阻止他向德拉科下达指令的场景。

-tbc-

从今天开始会写每天写多少发多少，为了年内尽快完结这篇，要不然拖得时间太长了很害怕无疾而终，如果阅读过程中发现哪里不对劲的欢迎都留言告诉我，有些可能是前期埋的伏笔我可能不会改，有些可能是写得太急了就没对上这种我会在原稿里改了之后等到全部完结了再放一个完整版的文档上来。最后还是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一直都给斯内普很多的爱，也都拥有很多的爱。

有tbc就是这章暂时结束了，没有就是还会再更新本章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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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part 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