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虽然晕过去了，但最后还是要醒。她一睁眼就看见科尔夫人坐在跟前，忧心忡忡地望着她。

莉莉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发着抖扑到科尔夫人怀里。什么都不管地哭了一会儿后，科尔夫人开始问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昏倒在走廊上，为什么走廊的天花板上会挂着一只剥了皮的兔子。

还没说完莉莉就大叫一声，捂着耳朵缩了起来。根本就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要不然下一个就是她！哦，老天呐，为什么她会来到这个地方？

莉莉情绪崩溃，什么都听不进去，科尔夫人没办法，只好让她一个人静静。第二天科尔夫人来给莉莉送饭。不过短短两天，莉莉整个人就苍白极了。她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胃口也很好，把送来的食物都吃光了。

还没等科尔夫人开口问什么，莉莉就抢先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科尔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摸摸她冰凉的脸颊，对她说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莉莉眼睛里很快开始涌出眼泪，她伸手握住科尔夫人的手，恳求地小声道，“夫人，我可以换个班级吗？我发誓我会跟上进度的，求您了！”

科尔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很难过地轻声道，“没有用的，你又不能去其他地方。”

莉莉开始无声地抽泣，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一眼，莉莉好像读懂了科尔夫人没说出口的话。他毕竟还是孩子，总不能把他丢到街上。

科尔夫人允许莉莉再休息一天。莉莉走进教室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悄悄看她。她很镇静地走到汤姆里德尔旁边的位置，坐下，然后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课本上。

然而根本是白费，哪怕动也不动，莉莉都能感觉到身边的人仿佛实质的视线，像是恨不得在她身上烧个洞似的。

莉莉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上课，至少这时候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持沉默。下课的时候她不敢跟汤姆讲话，更不敢明目张胆地远离他，只好装作还很虚弱，趴在胳膊上睡觉。

就是这点伪装的和平也被残忍地打破了。上历史课的时候夏尔小姐点莉莉回答问题，她坐下的时候凳子不知道被谁抽走了，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教室里哄堂大笑。

莉莉满脸涨红，偷偷瞄了一眼汤姆里德尔。一看见他的表情莉莉就知道是谁干的了。她敢怒不敢言地从地上爬起来，把脸埋到胳膊里。

从这天起莉莉的日子就难过起来。因为兔子的事，孤儿院里的孩子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再没人愿意跟她讲话。有一阵子她甚至孤单到和老鼠聊天，有时候只能自言自语。

她再也不做温暖谁这种美梦了，但是汤姆却不肯放过她。莉莉的任何东西，只要离开了视线，就绝对没法安然无恙。出去晒晒太阳，回来课本变成一页一页的了。去吃个饭，写好的作业给涂得乱七八糟。桌子里不是青蛙的尸体，就是蠕动的蚯蚓，有一次莉莉没注意，甚至有蜘蛛爬到她耳朵里。莉莉不知道该怎么办，又吓破了胆，完全不敢反抗，只好就这么默默地忍着。

伦敦的冬天很冷。孤儿院的壁炉大部分时间是摆设，只有在最冷的时候才会点上。那几天也没什么用，壁炉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年纪比较大的孩子，根本轮不到莉莉。每天晚上莉莉都会被冻醒，然后蜷缩起身体，在心里默默期待春天的来临。

春天真的来了，但与此同时苏醒的还有各种昆虫和爬行动物。莉莉头一回发现自己这么怕蛇，简直就像上辈子是青蛙一样地怕蛇。而自从她不小心踩到一条死蛇跳起来半米高之后，她的房间每天都会在不同的地方出现一条蛇。有时候在被窝里，有时候在鞋子里，有时候盘在洗漱的杯子里。到最后莉莉实在没办法，半夜偷偷跑到汤姆房间外边，请他不要再往她房间丢蛇了。

汤姆和她一样，是一个人住。为了动静小一点，莉莉是光着脚跑来的，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直发抖。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里面没动静。她以为汤姆睡着了，只好恹恹地回去。

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显灵了，有好一阵儿莉莉房间里真的没有冷血动物光顾了。莉莉觉得自己是快疯了，她竟然有种想跑到汤姆里德尔面前痛哭流涕的冲动。

这时候距她来到伍氏孤儿院已经一年多了。孤儿院的孩子个头虽然不高，却特别早熟。每隔一段时间，孤儿院都会有来参观的夫妻。一些特别幸运的孩子会离开孤儿院，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这种机会对孩子们都太难得了，所以为了得到它，孩子们可以说是不择手段。

这天有一对坐着汽车，穿着光鲜的夫妻来到孤儿院。科尔夫人叫孩子们穿戴整齐，站成一排让他们看看。这对夫妻一眼就看到了汤姆，哪怕他像其他人一样穿得灰扑扑的，站在很后面。

但是就在他们朝汤姆走过去的时候，有个孩子跳出来，指着汤姆说他是杂种。说他是魔鬼的孩子，将来要下地狱，请他们不要被迷惑。

当时所有人都呆住了。反应过来后，科尔夫人赶紧拉着那个孩子，让他回房间去。其他孩子都在看笑话，彼此交换心照不宣的眼神。汤姆的脸色很难看，莉莉觉得就像一条立起来，发怒的蛇一样。这不仅把她吓住了，还把那对夫妻吓跑了。他们借口说有事，上了汽车就走了，当然再也没出现。

那天还有课。下了课，老师走了，孩子们排着队下楼吃饭。汤姆一个人走在最后面。莉莉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被谁推了一下，整个人往地上摔。她下意识去拉旁边的人，结果拽倒了一大片。孩子纷纷尖叫起来。莉莉脚扭了，痛得满头大汗。她一抬头就看见汤姆高高地站在楼梯上，一脸得意地俯视着他们。

后来科尔夫人问莉莉怎么回事，莉莉张口结舌，照样什么也不敢说。之前觉得自己好像对汤姆来说还有一点点不同的幻想也破灭了。她继续做着孤儿院的隐形人，继续忍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的欺负。继续饥饿，在冬天冷得发抖。继续像疯子一样，邀请老鼠和蜈蚣做自己的朋友。

有时候也会想起爸爸妈妈。不过他们的脸已经远去了，变得很模糊。莉莉记得最清楚的是她考第一的时候，妈妈做的一桌子菜，爸爸奖励的游戏机。那时候她是世界的中心。不过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春去秋来。在教室里看到那个穿着大衣，长得很英俊的中年男人出现的时候，莉莉简直要哭了。这肯定是邓布利多吧。他一来，就说明汤姆要去霍格沃兹了。太好了！她终于能离他远点了！

但是科尔夫人过来叫人的时候，却让莉莉和汤姆两个一块出去。莉莉惴惴不安，等到邓布利多掏出两张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她简直都傻了。这怎么可能呢？她？巫师？她身上完全没有魔法的迹象啊？

邓布利多说霍格沃兹是不会弄错的。莉莉只好犹犹豫豫地接过通知书，看到上面的确写着自己的名字。她的心怦怦直跳。

这是她来到这里之后发生过的最好的一件事了。她，巫师，巫师！那她以后不用像孤儿院里的其他孩子一样，被送到某个店铺当学徒，挨打受气做白工了吗？她也可以学魔法，拥有自己的魔杖，再也不用怕冬天很冷，夏天很热了吗？

莉莉沉浸在喜悦之中，根本没注意邓布利多和汤姆说了什么。她只记得汤姆房间的衣柜突然燃烧起来。汤姆脸色很难看，邓布利多很严肃。然后汤姆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莉莉抬头看看一脸屈辱的汤姆，又看看邓布利多，意识到邓布利多是在为她撑腰。如果是别人，她一定会像过去那样当缩头乌龟，毕竟汤姆以后可是黑魔王啊，他可以说是魔法界最强大最残忍的人。可是这一刻，在邓布利多面前，汤姆被逼着做了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莉莉头一回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孩原来不比她高不多少，他和她一样，还是个孩子。其实她不用像怕蛇一样怕他，毕竟蛇会咬人，他又不会。

莉莉觉得自己突然有了勇气。邓布利多走后，她也不像以前那样躲避汤姆了。当她发现自己的作业本又不见了之后，莉莉没有忍气吞声，而是当着大家的面大声质问汤姆，要他把东西交出来。

当时教室里很安静，静得有点吓人。汤姆的眼睛炭火一样闪闪发光，不过他最后还是回答说，他没有拿。

莉莉根本不信。但她想，不如晚上去找一次汤姆，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这种很烦很讨厌的伎俩，就不要再用了。

晚上她去敲门，汤姆好像也在等她一样，很快打开门让她进去。莉莉觉得在门口说就行。她真害怕他屋里也有蛇。

莉莉当时说了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一口气把这么多年受过的欺负都说出来，最后盯着汤姆的眼睛，威胁道，“如果你再这样，我就告诉邓布利多！”说完就紧张地跑走了。

回到房间莉莉心里还怦怦直跳，她又高兴，又有点模糊的恐惧。但是一想到邓布利多，一想到自己也是和汤姆里德尔一样的巫师，就不怕了。

莉莉高高兴兴地钻进被窝，忽然觉得脚上碰到什么冷冰冰的东西。她掀开被子，月光下，她看到一条手臂长的蛇慢吞吞直起身子，背部的花纹随着蠕动慢慢清晰。然后它张开三角形的嘴巴，像亲吻一样在莉莉腿上咬了一口。

莉莉:告诉邓布利多！

汤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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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