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019再次参加了任务，与上次单纯的潜伏不同，这次是直接上战场，真刀真枪地参与战斗，以人类柔软易破的身体参与战争。019剪了一个很短的寸头，有些不好惹的样子。这次任务结束，有许多人都受伤了，019也不例外，他的伤势甚至还比较严重，是躺着回来的。021和留在基地的大多数人一样开始了作为兼职医疗兵忙忙碌碌地工作。

一天又一天，019只能躺在床上，或者支起床板半靠着。同屋的人虽然也多伤到了腿脚胳膊，但是到了解放日那一天，就算互相搀着，一瘸一拐的拄着。或者坐着轮椅自己手摇着，两个人只有两条好腿好胳膊，就算这样，他们也要去参加军人之间无聊又粗鲁的庆祝活动，019这样想着。自己就算坐上轮椅也会滑下去，脊柱每天像被锤子敲碎，散落在地上，拖着尾巴一样红白相间的骨髓，在地板上无力的跳动，之后它们被抓起来，用钢丝穿着，扭紧，再嵌回到自己的背上。

有几个伤员甚至药也没换就偷偷跑去参加活动了，021感觉有些头疼，虽然他已经尽力，但是工作没完成他总觉得这算是失职。他有些无奈，此时医院里已没有太多的人，他沿着暗沉沉的廊道走着，不出意外地停在了019的病房外。同屋的伤员都走了，只有019孤零零的平躺在床上。天色渐渐昏暗，深蓝色的窗帘也掩不住暮色的侵袭，窗帘半开着，映在地面上长长的倒影也快消散殆尽。没有人记得把这间屋子的灯打开，就像没人记得这屋中还有一个伤员在。019孤零零的，看起来就像质数本身一样孤独。那失血过多的单薄身体将被子隆起成了一段山脉，似乎只有这样真实而具体的存在，才能被人发现原来这里是真的有一个人。

021推门走了进去，他仿佛听到019说不要开灯。他一步步走近床前，看到019半睁着眼睛，又好像自言自语，说，今天身体终于安静了，那些铁丝不再像金属的牙齿一样咯吱咯吱咬我的脊柱，屋子本身也是，那些老鼠走了。我想终于能睡着一会，我这几天都没睡着过，神经都快要衰弱了，再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说完他阖上了眼睛。021静静地坐着床前的看护凳，上半身前倾趴在019床边的护栏上，他要与019一起一同沉入海底。

021很快就要去新的任务，目前019的意识依然不太清醒。021早起给019擦完身，喂完水，就在床头打开台灯写关于019的治疗和喂食便签。比如九点把他推到治疗仓啦，中午把他抬出来喂统一分配的营养膏，下午进行四肢康复训练，晚上检查他的声带恢复的怎么样等等又细致又明确。021认为，不会有人看不懂他的便签在写什么。虽然还是有点不放心，但是019目前还能讲话，所以，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中午的时候，013来了，把019 从治疗仓里带回病房。019在治疗仓里又睡着了。

治疗仓里可以看书、看电视，但是019就是止不住犯困。他想，今天021太早把他叫起来了，况且他可是一个在恢复期的病人，随时睡着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打了个哈欠，看着旁边按照小纸条上的说明配饭的013。他问013：“021呢，你怎么来了？”

013一边搅拌餐食，一边说：“021做任务去了，早上刚走，你不会忘了吧？”

019心想，谁知道呢，我最近这种身体状况我能记得住什么，早上那么早，屋里屋外都是黑的，我还以为他在写昨晚的治疗笔记呢。

019又问：“014怎么不来？”

013回答道：“他也在做任务啊，当然和021的不是一个，所以，他临走之前特意嘱咐我来着。”

013抽出隔热垫和餐巾一体的围衣，并把它抖开。

“哦对了，今天晚上应该020也会回来，他应该也会来照顾你的。”

伴随着013把餐巾围在019身上的动作，019只是“哼”了一声。

有那么不满吗，013心想，不至于真这么嫌弃我吧。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和老大哥不在身边，恋人也不在，“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他轻轻在吐息中叹了一口气，看向019的眼光中增加了更多的怜悯。

真是可怜的孩子，他想，明明有先进的武器不用，非让他们去战场肉搏，这下好了吧，一个个被摔地破破碎碎，捡回来还要受这么多苦，跟重新缝起来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拌好的病号饭被013浅浅盛了一小平勺，抵到019嘴边。019略略歪头错开了勺子。

“欸，不是”，013说，他试了几次之后把勺子又放回去拌了拌，小声说，“我是按021的步骤做的啊，怎么不吃呢？”

“不，不是这样的”，019挣扎着扭头看向013，还未完全恢复的脊椎仍在隐隐作痛，他的眼睛里含着生理性的眼泪。

“021做得不是这样的。”

013放下手中的饭。在他的眼里，019与之前相比瘦了很多，全部的脊柱都被合金外骨骼支撑着，长长了的头发因为治疗汗湿了，眼睛也时常红红的，以前最有活力、最爱上蹿下跳的孩子现在苍白地像纸一样。

013又想叹气了，他打开021留下的便签，再次学习起来怎么调配营养膏。

021坐了很久的车，来到了A联盟的F市C镇，在离目的地几公里的地方，司机就说里面不能再开进去了，于是021只好下车自己走了过去。他拎着一只牛皮缝制的粗糙手提布袋和一只已经被磨破皮的箱子，穿着灰色的长外衣，里面穿着深灰色的西装，头顶深灰色的礼帽。

昨天晚上这边下了一夜的雨，地上湿漉漉的。因为寒冷潮湿的天气，路边甚至结了冰。道路两侧尽是高耸入云的树木，那些树枝丫繁茂，却没几片叶子。下面的草地也已经枯黄，鲜少有几根绿色。在远处树木枝桠层层叠叠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一点的是被雨水洗得发灰黑色的古董一样的大理石建筑，那就是他要去的地方，赛特庄园。

他拿着中介的介绍信来到这里，他拽响门铃，但是很久才有人回应，而且门铃在短时间内不能拽响第二次。不一会儿，有一个人打开了大门上与脸的位置齐平的小窗户，他把信递了过去，说自己怀特先生介绍来的。那人打开大门，邀请他在门口的小房间里坐了一会儿，自己先去找管家回信了。

他坐在门口的小屋子里，那个小木屋比外面温暖多了，里面有一个铁丝罩着的壁炉，用火炭生着火，他坐在那边烤了烤手和身体。

不一会儿那个穿着黑西装的小男孩回来了，他对021说，管家先生，请你一叙。之后他把021带到了厨房旁边的小会客厅。

厨房里锅炉运作的声音很大，像在用一只巨大的茶壶烧开水，时不时发出嗡嗡的声音。任何人在这里讲话都要提高音量。管家请他在沙发上坐下。管家说：“我认真看了你的推荐信，中介的这位先生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很信任他，这样我来带你看一下你日常的工作范围。”说着，邀请021站起来一起在大厅里转转。

他说这边是厨房，一楼主要是会客厅，客厅和餐厅。可能和你之前工作的地方不一样，我们这所建筑主要是为了提供主人承办宴会的场所。

平时主人和客人们都不会来，只有在每个周固定时期或每月固定时期举办宴会的时候，这里才会通宵达旦的工作。

平日里就是进行一些日常的维护，以及对下一次宴会的各种准备工作，这就需要你，作为二等男仆，去镇上订购一些物品，有时候甚至去更远的地方订购物品回来。

之后就是带领着三等男仆们布置这个地方，还有教导他们上菜的礼仪。

另外，我们的仆人在这里是可以为客人提供任何服务的，记住是任何服务，所以不要轻易的拒绝客人，否则你会惹来麻烦。

021点点头。管家说，好吧，里德。里德就是021在这里的新名字，管家说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021被管家带到了仆人住的地方，他说，因为你的房间现在还在维修，二等男仆房没有空余的位子，所以你先委屈跟三等男仆威廉住几天，等到过几天宴会结束了，你的房间应该就可以腾出来了。之后，管家还带他去女管家那里领了他的制服，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021在这里发现这里的仆人是按男女分住的，而且这里居然没有omega仆人。在每个国家，如果有o和a共同存在的场所，一般会有一些房间专门用来处理o和a的发情期的。这是在任何公共场合都应该有的东西，但是这里却没有这种房间，仆人房都排布的很密集。并且在一般的地区，每个人家中更多的是请o和b 性别的人提供家政服务，因为一般a这种性别一般会被看做是缺乏耐心的存在。

女管家是一位女性alpha，难怪，男管家是一位男性beta，和他一样。不过，这里本来就是举办复古宴会的地方，庄园整体也是全复古的建筑、装饰风格。很有可能在这个房子里只遵循着男女的性别，而不遵循ABO的性别。

021心想这里真的不会引发什么乱子吗？

作为二等男仆，他被男管家发了一些钥匙，首先是他未来房间的钥匙，之后还有他目前会住的这间房间的钥匙，后门的钥匙以及仆人房这一侧的楼梯间的钥匙。管家说，这些都是二等男仆需要有的东西。

他说，如果要去地窖拿东西，则需要经过管家的同意拿上钥匙才能去。厨房那里工作的人并不会理会你向他们要钥匙的行为，因为他们会认为厨房的人有自己的规矩，你不是厨房的人，你就不要掺和这些。

管家对他说，二楼主要最大的房间就是宴会厅，其次周围还有一些小的会客厅，吸烟室，书房等等，还有两间供仆人准备装饰房间物品的准备间。三楼主要是客人的房间，没有客人的允许，不可以上去，另外三楼还有一个天台，那个天台是一直锁着的，不要试图跨过天台去楼顶，这种行为是被主人严令禁止的。

另外，管家说：“我和所有的新人都说过，没事不要打听主人的事，否则你就不要想着在这干了。”021很谨慎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