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穷鬼小姐吗？”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位身材高挑的女生，语气温柔。

乔栀哽了一哽，下一秒露出笑容，轻轻点头，“是的，您好。”

“您久等了，请跟我来。”工作人员确定身份后没有过多寒暄，直接用手臂指出一个方向，带她穿过人来人往的繁忙办公区。

“各位观察员的合同都签好了吧？核对无误后快点收起来。”

“张姐，孟湛老师的合同还没签呢，他说他人快到了，但对合同内容有些顾虑，希望咱们改一下……”

“直接顺着他，只要人来就行，管合同最后改成什么样。”

“可是其他五位观察员的合同都是一样的啊，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可是孟湛的咖位和他们也不是一样的啊，妹妹。这是娱乐圈，可不是慈善圈儿。”

“…………”

乔栀被办公区热闹又紧张的氛围镇住了，一时都不敢多发出动静，直到被引进一间独立办公室。

“小姐您好，怎么称呼？”迎面走来的是一位个子娇小笑容可爱的女士，她主动伸出右手。

乔栀明明比她高了一个头，看着却比她气势弱了不少，她连忙伸手握住，“您好，我姓乔。”

林默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乔小姐好，坐吧，喊我默姐就行。”她看了眼负责接引的姑娘，“小陈先走，麻烦把门带上。”

“冒昧的问一句乔小姐今年多大了呢？毕业于哪座学府？平常都看些什么影视作品娱乐综艺？”林默随性地坐在沙发上，笑意平和。

原本准备好的自我介绍停在喉头，乔栀顿了一顿，随后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瑟缩，“我今年二十三岁，毕业于沪城师范大学，平常就看些放松身心的偶像剧，各类真人秀恋综也看。”

林默的笑容略略加大，“看来乔小姐是我们的受众，而且和我们节目组的要求也很相合。”

年轻貌美，本科学历，脑子不多，家境一般。

是个很好控制的优秀花瓶。

“您也知道，大部分综艺都叫作真人秀，所以难免会有一些剧本痕迹在。我们的节目不会脱离大部队，但也会有一些刻意安排。”林默直言不讳，“不过，为了使作秀痕迹不那么明显，我们在多数时候不会邀请专业人士加入节目，在保持自身特色的情况下扮演某些人设。”

乔栀默默点头。

所以你们找了我呀。

林默在此时终于切入正题。

“综艺人设是多种多样的，但话题度是决定它的重要因素。我们在新一季额外添了一位话题担当，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呢？”

“我可以问一下大概是什么样的吗？”乔栀心底突然浮上一种奇妙的预感。

林默笑着递上早已备好的合同。

乔栀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眼便开始头痛，迫不得已地打起精神，拿出当年报考大学的认真度。

排在前列的是对她本人的要求，大部分是基本占位、不良嗜好、犯罪案底等。

这个乔栀没有踩雷，也就是说现在轮到她做选择了。

乔栀越往后看，眉头越挑起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

不能说脏话时刻保持优雅？可以。

每日使用赞助商提供的各类用品切身宣传？也行。

不时随机挑刺冷脸？有点难，但她可以学。

扮演另类作精没事找事？倒不是不行，就当公费发疯了。

但是——

“姐，这个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真的好吗？”乔栀忍不住抬头，“有点过分了吧……”

“这算什么？节目组不会找省油的灯，”林默一笑，“有些人犯起贱来，我们都怕你直接招呼上去。乔小姐继续看吧，看完我们再谈别的。”

说完，她淡定地喝了口咖啡。

乔栀抽了抽嘴角，接着看下去。

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在很有可能被全网黑的同时，该人设扮演者的好处也不容忽视。

首先是报酬。

税后五十万是打底，且会根据讨论度不断加码。

其次是礼品。

《心动的话请告白》节目赞助商投放的每一个广告产品她都可以使用，在事后还会保证供应，只要厂家不倒闭，在一人份的正常用度范围内可以维持五年。

最后是商铺。

节目组给该人设打造的职业背景是甜品店店长，所以会免费赠与扮演者一家沪城的甜品店，包水电房租一年，原料供应在节目播出结束后才停止，而到那时，甜品店也已经起步了。

除却心理压力问题，这可以说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林默没有着急地逼迫乔栀做选择，她主动给对方倒了一杯陈皮茯苓茶，静静地推到她的面前。

乔栀放下合同，垂下眼睛。

她顿了一会儿，随后喝了一口茯苓茶。

“如果同意加入的话，直接签字就好了吗？”

林默笑起来，“这个不急。您还有什么疑问吗？现在就可以问出来，我会尽我所能的回答。”

“除了人设，恋综的大致发展也会有剧本吗？”乔栀问出了自己看恋综时的疑问，她眼神认真，像是在研究数学题，“比如说，最后女一和男一在一起了，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还是剧本的安排？”

“这个要看情况的。”林默想了想，“不过像您刚刚问出的问题，我可以肯定的回答——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会适当规定嘉宾的人设，给他们指派任务，但不会干扰他们的选择，给谁写心动信、和谁一起约会都是嘉宾的自主选择。”

说到这儿林默笑了，“当然，如果您在节目里遇到了心动对象，也是可以认真发展的，节目组唯一的要求就是人设不能ooc哦。”

乔栀听了连忙摆手，流露三分惊恐，“我对谈恋爱没兴趣的，就是单纯好奇。上节目后我一定不会耽误工作，您千万别误会。”

她只要钱的！

林默脑子不用动都能猜出她的想法，她的笑容真诚了些，“您放心，我们都是一样的。在这种大城市还没站稳脚跟，谁会想着谈恋爱呢。”

乔栀用力点头。

“那节目组会给我一些必须说的台词吗？”乔栀又想到了一些问题。

林默:“嗯……在您憋不出话的时候，我们会适当提供台词，您找准机会说出来就好。”

乔栀了然，“那我大概明白了，现在可以签字了吗？”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拿钱了。

“我们需要对您进行一个临场测试，如果您顺利通过就可以签字了。”林默语气专业，“请您现在跷二郎腿，同时冷脸，但最好保持优雅。”

她抬腕看了眼机械表，“一分钟准备时间。”

乔栀一惊，随后马上调动情绪。

“时间到。”六十秒一过，林默宣告。

乔栀抿抿唇，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这时候的她面上没什么表情，视线无意识地落在一旁，看都没看眼前人一眼，嘴角虽不下撇却也能让人看出心情不佳。上半身微微放松地靠在真皮沙发上，随意地翘起一只脚。

林默盯着她，心里惊讶面上正常，“人不可貌相，您表现得很好，乔小姐。现在我们可以签约了。”

她拿出签字笔，连同合同一并向前一推。

乔栀眼睛一亮，马上放下脚恢复乖巧打工人的标准坐姿，“谢谢默姐！”

她努力压住嘴角的上扬，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认真又专注。

林默瞧着她笑，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你们师范生都这么会演么？”

乔栀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尘埃落定她心里也轻松起来，话不自觉地变多。

“哎呀，这和师范生没关系啦。师范生又不是演员，而且就算师范生演，那也肯定要演正面形象的，毕竟要和孩子们打交道。主要是我自己挺有戏瘾的，小时候就喜欢披着床单扮演神仙，长大了就故意伪装御姐，毕竟我要是不笑的话，就看着有些冷。”

“但是好看的。”林默莞尔，“笑不笑都挺好。”她再次伸出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实现双赢。”

“合作愉快。”乔栀反应很快地握住，顺便浅浅鞠了个躬，压下自己的身高。

“对了，乔小姐打算什么时候辞去现在的工作呢？”林默换了个话题，“您的人设是甜品店店长，那一定要对各类甜品熟悉起来，节目会在一个月后正式开始录制，这一个月的时间您要好好把握。”

“默姐您喊我小乔就行。”乔栀笑了笑，“我现在是在奶茶店站桩，等把今天的班补上，明天就辞。”

“那就好。”林默点头，眼中满意。

这一位姑娘真踏实，连换班的工作量都要补，果然是天生打工人圣体。

“因为人设问题，所以我们希望这一个月您可以按照节目组的规划来生活。”林默又给她递来一份文件夹，“您看看吧。”

乔栀有些茫然地接过翻开。

适应穿高跟鞋；培养衣品；穿搭参考节目组要求；打耳洞；学化妆……

“我不是做甜品的吗？这好像都是和美妆博主相关的诶……”乔栀进入角色很快，她迟疑地看向林默。

“因为您是一名优雅且爱美的甜品店店长。”林默笑了笑，“每个女孩都是向往漂亮的不是吗？刚好节目组也有这个需求，您可以试一试换风格，明艳风很适合您。”

乔栀对于未知事物是有恐惧的，但她一想到即将到手的五十万便狠了狠心。

“嗯，我会努力的。”

“加油，您填写一下家庭住址和银行卡号这些相关信息吧，明天之前，各类化妆品、饰品、衣服、以及报酬都会交到您的手上。对了，如果您现在居住的房间太小，我可以把我名下的一套房产给您暂居，毕竟都是为了节目好……”

林默认真地叮嘱，乔栀听得专注，不时回应。

…………

走出高耸入云的沪城标志通天楼时，乔栀仍是头脑发蒙。她抬头看了看热烈的阳光，眼睛被猛地刺痛。

不是梦。

手机叮咚一响，她低头一看。

五十万到账。

真不是梦。

没有由来的，乔栀蓦地鼻头一酸。

在经济下行学历贬值的大背景下，每个人找工作都很难，尤其是她这种家里没背景没储蓄的姑娘。

毕业的乔栀在挣扎三个月后，选择了来到连锁奶茶店打工。每天脖疼腿酸，算上各种补贴，一个月拼死拼活地拿五千元工资。

上班的大部分时间都是站着的，口鼻被口罩勒着，就连透气都成了奢望。头发也被塑料头套包裹，为了方便，她被迫剪了及肩发。

乔栀不敢再想自己过去的那半年，用力逼回自己的眼泪。她深吸一口气，勾起一个大大的笑，然后阔步向前走。

姐好歹也是个有钱人了。

今天不是周四，所以，她必须要请配合调班的同事吃一顿肯德基。

乔栀高兴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