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匆匆赶到秦国王宫之中的公子慕,也从秦君口中得知了晋国太子战死,晋君病危的消息。
公子慕虽是秦君赢肃的庶出之子,生母早亡,又兼之体弱多病,本该泯于众人。
可偏生他智计过人,惊才绝艳,是以向来深受秦君器重。大半国之大事,秦君都会与公子慕商议对策。
此番,秦君便是为了秦国该如何应对晋国一事,让公子慕前来商议的。
毕竟,时机可不等人!
“当下,晋国战败,晋国太子战死疆场,齐楚与晋之仇难解。又逢晋君旧疾复发,一时难愈。我儿以为此时我秦国是否恰逢其会?”
秦君目光锐利,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表明他有意在此时趁火打劫,与齐楚两国同分晋国这杯羹。
“公父,秦国比之晋国如何?
齐国与秦国隔一晋国之远,秦国东南与秦接壤的可是楚国!
世人皆说秦晋之好,所言便是秦晋联盟,列国之中,四国最强,秦国虽是其中之一,却也排在最末。秦楚交恶,但若不是与晋国联盟,又如何能安稳至此。
倘若晋国亡,那么,秦国该当如何自处?”
公子慕知道秦君的野心,也知道此时秦国全力出兵必能与齐楚两国合力瓜分晋国。可凡事皆有利弊,秦国倘若真的要在齐楚晋三国之间插一脚,未必皆是获利,更怕是弊大于利。
公子慕向来冷静自持,决计不会被突然而来的巨利冲昏了头脑。
齐楚两国既有盟约在先,难保秦国不是下一个晋国,更何况齐国势大,那时即便能说动楚国摒弃前嫌,联手合作,也未必有多大的胜算。
公子慕的话语虽然有力,但是过分的冷静,终是让秦君意识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一点。
列国之中,四国最强,秦国排在最末。楚国一向对秦国虎视眈眈,齐国又对晋国野心不死,当初秦君与晋君定下公子慕与公主姬念的婚事之时,便是定下了秦晋之盟,意为联秦晋共抗齐楚。
列国最强的齐国,与秦国仅隔了一个晋国。齐国若要对秦国出兵,便得越过晋国,可以说晋国的存在便是为秦国东抵齐国,南抗楚国。
唇亡齿寒之故,秦君是懂的,可是眼下晋国局势危矣,但凡有点实力的,谁又不想分一杯羹呢?
秦君捋着胡须叹道:“我儿所言为父明白,只是心有不甘呐!”
确实,这么大的利益摆在眼前,却一点都沾不得,任是谁都不会甘心的。
上一代秦君开疆拓土,让秦国跻身四大强国之列。现在的秦君虽不如其父,却不甘心只做个守成之君,可为君者的雄心壮志谁人没有呢!
“公父所思,亦儿所思,只是公父当为秦国计深远,而此一切皆与晋国存亡有关。
晋国亡,秦国或得小利,然秦国势力不足,他日四面环敌,腹背受敌,再无可为秦国抵挡之国。
秦国今日抵不过楚国,难不成来日便能敌得过齐楚联军,更何况,还有如巴蜀义渠那等不安分的小国。
到时候秦国岂不与今日之晋国一般无二!
晋国存,秦国自可谋求发展。今次晋太子死在齐楚联军之中,晋国与齐国楚国之仇难解。他日晋国欲与齐楚一战,倾一国之力尚且不能,自当与一强国联盟,舍秦国其谁。
来日,有晋国在前冲锋陷阵,秦国所得收获能比今日少吗?
公父以为如何?”
公子慕一番言语皆是为了让秦君打消出兵晋国的念头,他本就体弱,此番耗费心力,已是不住的咳了许久。
秦君见公子慕此番情状,又闻他所言,终是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是啊,当为秦国计深远,不可太过看重眼前的利益得失。
“罢了,我儿此言确实有理。既然你身体不适,便先回去休息吧,此事再做打算便是。”
秦君虽因公子慕之言暂时打消了出兵的念头,但是这种时候,秦国不可能毫无作为,到底该如何应对,是该好生计较才是的。
公子慕心思深重,回府的路上仍在考虑此时秦国该如何作为,无意间瞥见他的叔父赢越往王宫方向去也无暇多想。
公子慕心知,秦君心有不甘,定是又找人商议去了。
不过倒也无妨,公父只是一时着急,而叔父素来不是个有进取之心的人,从来都是以和为贵。待公父冷静下来,还是会同意他心中所想的。公子慕如此想道。
公子慕方一回府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姬念有孕了,一时间公子慕眉宇间愁云散尽,皆是欢喜之意。
许是因为公子慕的身体原因,他向来在外的行为举止都是端方有礼,温雅柔和,不同外人所言秦人皆是血性方刚,不识礼数的虎狼之辈。
此时因姬念有孕,公子慕喜出望外,虽然身体不适,可走路时的脚步都比平日里快了几分。
公子慕走近床榻,欢喜唤道:“夫人!”
正是这一声夫人,将姬念从自己的思虑之中唤醒,姬念脸上喜意不多,公子慕心思细腻,已然发现,如此,这欢欣雀跃的心思也冷淡了几分。
婢女云娥见公子慕高兴,也是替姬念欢喜,可是眼下这夫妻两人竟似都不为这心心念念终于到来的孩子欢喜,云娥也忽然明白,事情或许并不如她想的那般简单。
云娥带着其他婢女一同退下了,除了屋外守着的剑客之外,只剩下公子慕与姬念夫妻二人独处。
公子慕长叹了一声,笃定道:“夫人可是为了晋国忧心。我已知晓,晋国太子战死,晋君病重的消息。想来夫人的消息一定不会比为夫的迟吧?”
饶是公子慕多思深沉,此时也将话摊开了说,因为他知道姬念肯定有了主意。倘若他不直言,姬念顾虑太多,一定不会以实相告的。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夫人,不是一般的女子!
不得不说,公子慕这个夫君甚是了解姬念。姬念不会不顾孩子,可她还是打算不顾一切的与他合离,因为晋国她是一定要回去的。
晋国急需要一个暂时能够稳定大局,且不会损害晋国利益的人,而姬念便是要成为这样一个人。
她所隐瞒的事,却原来公子慕都是知道的,可是姬念不但没有感到欢喜,她现在更多的是戒备和警惕。
从始至终,姬念都是欣赏自己的夫君的,同样的,公子慕也是她一直没有全然看透的人。
以己度人,姬念不信公子慕会不顾秦国,正如她无法放弃晋国一样。在他们二人心中,没有什么比得过国之利益的,夫妻情分亦然。
姬念的眼神,公子慕都看在眼里,他知道此时说得越多,姬念便越不放心,可他不能不说。
“夫人当知,我与你所言事关晋国,也关秦国,当是紧要消息,不可透露。可我仍将此消息告知夫人,夫人难道不明白我为夫人之心?”
公子慕所言字字句句情真意切,眸中情意甚笃,纵使如此,姬念也是不信的。
可她到底是不敢看他的眼睛,早晚他都会知道的,说便说了。
姬念低头垂眸道:“我知道夫君待我之心,你我夫妻一场,我便与夫君直言吧。晋国之危,实在难解,我欲归晋,为晋国解困。”
我欲归晋,为晋国解困!
姬念这几个字听在公子慕的耳中,声音娇柔温软,仍是掷地有声。
公子慕低笑了一声,“呵,既如此,那夫人便归晋吧!”
明明公子慕答应了让姬念回晋国,可姬念却一点都不高兴,归晋如此容易?
姬念的泪水不自觉的滑落下来,她竟不知自己何时也多愁善感起来了。姬念原以为她只在乎晋国的,可她也是在乎他的。
毕竟,公子慕在她眼中无一处不好,能得他为夫,已是她这多年来唯一的幸事了。身为晋国的公主,她不论做什么都要为晋国考虑。可是嫁与公子慕为妻,是她本心也极欢喜愿意的事。
“……夫君已是决意与我和离了?”姬念沉吟半晌,逃避不是她的作风,终是抬起头问道。
姬念美艳的脸上泪痕犹在,明眸含水,却是让公子慕不住的叹息,他抬手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夫人,归晋便罢了,和离是绝不可能的。若是那般,我们的孩儿该怎么办?”
姬念哑然,她自然是知道自己有孕了,可不和离,要怎么回晋国?
公子慕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姬念的想法,“夫人想要和离归晋。倘若为夫同你一起归晋,你我便不用和离了。不是吗?”
这种时候,他一个秦国公子跟她回晋国?秦君不可能答应的。
再者说,除却新婚之时偶尔能成的归宁之说,列国之中,从无外嫁公室女于其他时候带夫君回国的先例!除非有特殊原因,可姬念此时真是想不出来了。
以利动人,那也要有利可图才行啊!
“夫君,若是有此可能,我又怎会提出和离!”
姬念真是焦头烂额,偏偏公子慕此时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公子慕这个夫君是姬念自己选的,虽然也是在诸多联姻者之中选出来的,但是两人夫妻三载,畅心愉快,十分融洽,比她往昔在晋国的日子还要好。
若非遇上这样的事,即便是传闻公子慕寿数不长,姬念也绝没有再嫁他人的心思,又谈何和离呢!
“只要夫人想,我有办法带夫人一同去晋国。夫人只说,想与不想?”
公子慕心思百转,姬念此时却是看不透了。
原本姬念还在犹豫,可是公子慕此言一出,她本该欢喜难题终于可以解决了,但是她这心里却是多了几分犹疑。
姬念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同她一起回晋国,于公子慕于秦国到底有什么好处。
非是她定要如此想,而是即便秦君会听公子慕的话,可这其中并不包括他在此时离开秦国去往晋国这件事。若无合适的利益拿来劝说,秦君是不可能同意的,毕竟秦君对公子慕是何等看重,哪里会轻易放人离开。
“往日夫君所想,我还看得出一二来,如今我却不懂,夫君到底做何打算了。”
姬念此言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索性便直说了。毕竟论起心思谋算来,她可是远比不过他的,这点自知之明姬念还是有的。
姬念也有依仗,此时她有孕在身,公子慕体弱多病,她腹中的孩子可能是公子慕此生唯一的孩子。
是以,不管如何,公子慕在孩子降生之前,是不会做什么的,因为她知道他有多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夫人总算是问出来了,为夫等了许久,夫人却一直不曾敞开心扉。如今夫人既然问了,为夫便直言相告。我与夫人同归晋国,是为助夫人解晋国之危。秦国存晋,一是两国联盟交好,二是可为秦国抗楚挡齐。存晋是为秦国之利,此言夫人可信?“
公子慕:夫人,为夫是真心的!
姬念:哦,假的啊,明白了!今天之后,每天晚上九点,由存稿君为各位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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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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