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没什么年轻人了，基本上都是原来的老职工，七老八十了儿女们都去了外面，就剩自个儿还留在这里住着。

开锁的人看到她们两个女孩儿蹲在楼道里，很怀疑地看着她们：“你们是这家的主人？”

“我是这家的主人。”乔姜微撑着有点发麻的双腿站起来，“您不信可以去问问楼下的爷爷奶奶，我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别的钥匙被我爸带走了，我从外面回来自己的钥匙丢了。”

“你爸不回来了？”开锁匠随口一问。

“不回来了。”乔姜微盯着地上的一块口香糖，被踩成了灰灰黑黑的颜色，看着脏脏的。

下面有脚步声响起，是住在四楼的阿姨：“笑笑，你回来了？是跟晗晗一起玩吧？你妈最近怎么样？”

“李阿姨，我妈她挺好的。”乔姜微声音没什么起伏，“谢谢您关心。”

这下锁匠信了她说的话，麻溜的给她换了锁。

乔姜微关上门，再打开，把两个行李箱拖进去，对郁彩晗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来吧，欢迎观临我的新居。”

屋子里的东西没什么变化，当年搬走之前用白布把家里的家具都盖上了，如今白布上蒙了一层灰，再掀开里面还是熟悉的东西。

“这钢琴没搬走还挺好的，反正你妈也不会弹。”郁彩晗直径走到中间的卧室，那里面摆着一张一米五的小床，一架钢琴，一套配套的书桌书柜。钢琴对面是一张大大的落地镜，在墙上挂着，蒙了一层灰，都看不清里头映出来的人脸。

乔姜微跟在她后面走进来：“得买新的被子和生活用品，床单什么的买回来还得洗了才能用，我准备先去买东西，再回来收拾。”

郁彩晗连忙跟在她旁边：“我陪你啊，反正我也没事。”

在路上乔姜微一言不发，郁彩晗几次想开口问她什么，又闭了嘴。

“没什么事，我爸跟我妈要离婚，正好我妈知道了我这次的成绩，吵了一架，我出来了。”乔姜微说得轻描淡写，直径往镇上最大的超市走。

郁彩晗在旁边有点疑惑：“你爸不回来，他们怎么离婚？□□联系？”

乔姜微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你在想什么。”

“对……”郁彩晗刚觉得自己的嘴是有点快想道歉。

“中老年人要联系也是微信。”乔姜微撩开超市大门口的帘子示意她进来，“乔军肯定也得回来，不然俩人虚空离婚？”

“那你说……”郁彩晗被她搞得一愣一愣的。

“你爸妈离婚的时候你妈回来看你了吗？”乔姜微往二楼走，“就算他回来了也不会来见我的。”

之后两人没说话，一路走到二楼的生活区，从来没有买过床单被套的乔姜微一边走一边看着区域指示：“你家买被子都在哪买的？”

郁彩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要不就……”乔姜微无意识地扣着手上的东西，看哪里有棉被，脑袋一偏却在前面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宋荆推着小推车，里头放着一些牙刷牙膏洗衣液之类的生活用品。乔姜微一眼看到他，他正侧对着她伸手去拿垒得很高的卫生纸。四月天还有凉气，他就只穿了一件夹棉短外套，里面的白色针织衫随着他伸手跟着提溜上去，露出了腰侧一小块紧实的腹外斜肌。

她手一松，弄掉了什么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堆。她连忙收回视线回过神来，看看自己弄掉了些什么。

苏菲牌卫生巾做活动，买两包日用送一包夜用，摆在中间大展车里，她弄掉了四五包，后面的郁彩晗很快上前帮她一起捡：“你看到什么了，这么慌张。”

乔姜微不说话，这种活动包装很大，还不是四四方方的，一个不小心就从手里滑出去了。她赶紧捡了剩下的三包抱在怀里，生怕她们又掉下去。

宋荆的脑袋转了一圈终于是转到了她们这个方向，俩人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她一紧张把三包卫生巾都放进了郁彩晗的推车里，郁彩晗惊讶的看着她：“你不是来买棉被的吗？这玩意能当棉被盖？”

“我自己用不是很正常！”乔姜微撇过脸去。

“可这也太多了，你那么正常，又不是一周七天都大出血。”郁彩晗小声逼逼，“我跟你分吧，我拿一包，你拿两包……”

宋荆隔得不远，乔姜微绝望地捂住她的嘴巴：“行了，我刚刚看到了，棉被区在那边。”

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拿了放在旁边的一提卫生纸，盖在那三包卫生巾上头。跟宋荆擦肩而过的时候听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两人都没有要跟对方打招呼的意思。

直到乔姜微拿了棉被，床单，被套这些急着用的，下去收银台结账时又碰到他，站在那里排队。

今天超市的人明明不多，他推车框里的东西也没比在上面遇到时多多少，却像是在这里排了好久的队似的，轻轻靠在一面墙上看手机。

乔姜微她们的就不同了，推车堆不下，那一个大盒子装的被子，乔姜微只能提在手上，其他的让郁彩晗推着。

“买被子？”宋荆挑了挑眉，看着她手里的纸盒。

“是，被子。”乔姜微高高地提起来，试图让纸盒跟他视线平齐，结果发现这样做她的小胳膊实在受不了，遂放弃垂下胳膊。

宋荆一把接住箱子：“小心。”

见她不错眼地瞪着他，又补充道：“我看得清楚。”

乔姜微被噎住，从他手里扯过箱子，正好前面的人结账完毕，她直接把箱子放到收银台上：“帮忙结账。”

收银员看了一眼宋荆，见他对着这女孩儿的后脑勺抬了抬下巴，什么也没说开始麻溜儿地打条码。郁彩晗在后面当了半天透明人，这会儿挤到他俩中间：“劳驾让让啊，我占个地方，你们可以无视我继续。”

没有人继续，出了超市也是一前一后走着，宋荆看着她俩提着大包小包进了旧院子，皱了皱眉，她这是因为考试成绩太差被赶出来，还是自己离家出走？

这个周末乔姜微竟然觉得过得比以往更舒心，可能是因为劳动了一天，盖上了香喷喷的被子。大门处有乔军原来钉上的内部插销，锁上之后也不用再想今晚会不会有人回来，从今往后她就这样一个人生活也不错。

最高兴的是郁彩晗，从今往后她俩又可以一起上下学了。当然这份虚幻的快乐再去了学校之后就化作了泡沫，特别是王庆东开始在讲台上说成绩的时候——

“有些同学，进入高二之后还在迷茫！迷茫！你继续迷茫下去！这条路就要走到头了！”

乔姜微把试卷叠得整整齐齐放到一边，没有要多看一样的意思。她旁边的宋荆也一样，早就把试卷收到了抽屉里，连呼吸新鲜空气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就是活的太安逸了！你们去市里的学校看看，哪个高二的学生跟你们一样整天疯玩！所以人家才考得出成绩！”

乔姜微看了一眼自己的同桌，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所以考出了这样的成绩。

仔细想想，她还想没见过他交作业？

宋荆就当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面前的书堆得高高的，却是在发呆。

乔姜微很疑惑他居然没有玩手机，这种时候是玩手机的最佳时机，因为班主任在上面指点江山的时候，大多数情况下没空注意自己的江山内到底在发生些什么事情。

顾全大局时难免会遗漏细节问题，这是经常会发生的情况。

“有些同学可能还没有适应环境！”

哦，已经预料到自己是被关注的对象了。乔姜微在心中腹诽这人有心机。

宋荆则盯着乔姜微桌上的卷子看，鲜红的35分，语文试卷，触目惊心。

“还有些人心不在焉！如果不把状态调整好，时间可不会等你！”

乔姜微正好抓过自己的试卷，瞪了他一眼，小声警告：“再看收参观费了。”

“乔姜微，你说说看，为什么语文连作文都没写完！”王庆东见她还在说话，气不打一处来点了她的名。

她脸皮挺薄的，刷的一下脸就红了，慢慢站起身来，言语上还挺镇定：“就像老师说的，时间不等我，没写完它就转完了。”

班上的学生哄笑一片，就连宋荆都轻轻勾了勾嘴角。

“你还说！我还从来没教出过这么低的语文分数！”王庆东拍了拍上头的铁课桌，本来就已经快散架了，被他拍得哐哐响。

李新途在后头乐：“现在教出来了哈哈哈哈。”

“李新途你给我滚到后面站着去！”王庆东大发雷霆，“站一天，不准坐！乔姜微你跟我来办公室！”

郁彩晗还没来得及对同桌自己往枪口上撞这事儿幸灾乐祸，又看着自己的前桌一步步走向刑场。

“我严重怀疑是这座位不对。”郁彩晗自言自语。

宋荆罕见地接了她的话：“没准是风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