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朋友之间才能拥抱,史青不懂,秦渊却比谁都清楚。
他心头乱得很,抱着这个不堪启齿的念头,解衣步入湖中。
山涧水汇聚成湖,剔透微凉,在月色下泛着粼粼波光,美极了,一时抚平了秦渊的心事。
尤其湖中开了半湖亭亭的莲,于微风中摇曳,送来阵阵清香和簌簌声响。
一片粉白青绿之间,是一张清润得摄人心魄的脸颊。史青躲在荷叶荷花后,眸子半阖,瘪嘴不满道:“喂,非礼勿视,你怎么总是挑人沐浴的时候过来?”
秦渊本该转身离去,但却鬼使神差地游近了,压着眉头道:“水下有枯枝乱草,你快出来。”
史青非但不动,反而往下潜了潜,转身要游远。
秦渊没奈何,只得从背后按住史青肩膀,一时心愈发乱,嗓音也和缓许多,“快些上岸了。”
史青转过来,咬着唇,鼓着腮帮不言不语,目光都有些发直,脸庞在青绿荷叶间,更显得白腻如雪。
“怎么了?”秦渊笑着,捏了捏史青脸颊。
史青鱼儿一样飞快游到岸边,哇一声吐出来,“我最讨厌断袖了。”
秦渊追问:“那姜同窗又来烦你了?”
史青回眸,目中隐忍着泪光,“不是姜同窗,是你。”
水光粼粼,月华明净。入镜水面上,秦渊看到他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还有一刹那划过的惊慌羞窘。
“不是孤!”
一睁眼,却是学舍里。
潦收连忙过来,“殿下,出了什么事?”
秦渊额汗滚滚,半垂的眸子里,犹带慌乱羞恼。
他招手道:“行李准备得如何?”
潦收道:“都打点好了,只等您发话,咱们就回秦国。”
秦渊眸光沉沉。
潦收试探发问:“现在就要走吗?不同史青一路?也不和他打招呼了?”
秦渊道:“罢了,既然你这么想着他,那就再待几日。”
潦收苦着脸退下,险些就要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他巴不得殿下早些回去!
……
祖父在姬召风府上,史青晨昏定省,走得勤,离开得也快。
而守藏令史也确实没待几天,交代史青记得到姬召风这里取雪莲,就带着仆从侍卫回洛邑了。
史青翻墙到隔壁时,正是黄昏时分,秦渊捧着一卷竹简,眉目沉静地看着。
她在旁边看来看去,偶尔故意咳嗽一声,也不见秦渊抬头看一眼。
“啪!”
史青拍案而起,“我有这么不起眼吗?”
秦渊抬眼,飞快地看史青一眼,撇过视线。
史青:“……”
忍了。
“你吃菱角吗?”史青剥了一块煮过的菱角,捏着白白糯糯的果实,推到秦渊面前。
秦渊视线淡淡扫过,避开史青的手,起身往他处去了,“你离孤太近。”
史青满头雾水,自己咬着白嫩菱角吃了,被这软糯滋味甜得眉眼微弯,“听潦收说,你们准备回秦国?不必等我和白石了,我们俩决定明年再出发,一路上在各国都待一阵儿,和你们不同路。”
“随你,”秦渊余光里,史青还在一颗颗地剥菱角吃,遂问:“你哪里来的菱角?”
史青如实道:“昨天游湖,童子泛舟卖菱角。我买了些。味道不错。”
秦渊执卷的手微顿,目光一寸寸碾过史青面容,淡笑着问:“昨日,你邀的不是孤?”
史青莫名有些冷飕飕的,道:“我本来是邀了你的,但你不来,我只能一个人去。那童子说,莲子煮粥,味道也极美。我正要问问你,你这边的膳夫可知道怎么煮莲子羹才算味道上佳。”
她和白石都没多少生活经验,基本的衣食起居还好说,可要想过得更舒适一些,就不够看了。
秦渊道:“稍后膳夫会去你那边。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就和潦收讲。”
“哦,”听出秦渊淡淡的疏离之意,史青半垂脑袋,将近日所为回想一遍,问道:“你不想见我了吗?难道我做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事?”
少年殷勤小心,时而忐忑抬眸,仿佛连头发丝都耷拉着,任谁都能看出那几分委屈。
秦渊视线落在史青发顶,攥紧竹简。换个人来,必定是要心疼的。秦渊又何尝不心疼,恨不能温声细语地好生安抚一番……
他瞬间沉下脸,寒声道:“出去。”
史青看秦渊一眼,眸中渐渐蓄了些水汽,又眨下去了,“哦。不麻烦膳夫走一趟了,我和白石也不喜欢吃莲子羹。”
带着些许不满失落的清透嗓音入耳,秦渊只觉神驰目张,扼住回身挽留的念头,听着史青脚步声一阵一阵,直至消失不见。
即使不看,秦渊也知,史青定是走一会儿便回头来看他一会儿,等心灰意冷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猛烈掷了竹简,秦渊暗想,他大抵是真的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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