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歌的心几乎要悬到了嗓子眼。
守在她身边的翠竹已经浑身打战,紧紧闭上了双眼,很是恐惧。
“喵——”
就在剑尖刺穿木箱,距离刺入宋长歌的眉眼不过咫尺之间时,一声微小的猫叫声自箱子的另外一端响起。
宋长歌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来源看去——那儿不知几时竟进了一只小白猫。
“你那般大惊小怪作甚,不过是只猫儿。”荣沁嗔怪的声音再度响起。
剑被收了回去,紧接着响起男人低声的笑。
宋长歌透过被剑刺穿后留下的缝隙去朝外看——
荣沁的脸红得像颗熟透了的苹果,紧接着便是一声让人听了羞红脸的嘤咛:“你坏!”
“不逗你了。”男人又笑了几声,低沉的嗓音便传入了宋长歌的耳中,“臣是觉得该小心为上,毕竟……”
宋长歌听着这一声熟悉的男声,死死地咬着牙——
是了。
这声音,定然是白皓。
“公主你也知道的,臣这时候本该随着盛王殿下戍守边疆。”白皓的声音还在继续,“只是臣太想公主了……”
宋长歌听着白皓对荣沁说的一句句动人情话,顿感恶寒。
前世逼宫时,这白皓的所作所为,可不像是现在这般如此情深意重。
要知道,他是最先跟着二皇叔攻入皇城的将领。
被他欺辱的宫女想必不在少数。
透过箱子的缝隙,宋长歌隐约能瞧见埋在白皓怀中的荣沁那被哄得不停上扬、压也压不下去的嘴角和羞红了的耳根。
明明她眼前的荣沁如今看上去只是一个被所谓爱情哄骗了心神的小公主,却总能和前世她记忆中的那一副丑恶嘴脸对上。
不过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前世荣沁为什么明明自己有亲哥哥却不帮,非得去帮那不亲的二皇叔谋权篡位。
如今看来,荣沁保不齐就是被白皓的这副模样给骗了心。
真不知是该说她愚蠢,还是该说她天真。
不知何时,白皓俯身吻上了荣沁的唇。
宋长歌看得面红耳赤,急急忙忙就撇开了视线,紧紧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她便是活了两辈子,那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公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没个正经。”巷子里,荣沁推开白皓,又拍开他乱摸上来的手,迈开腿朝里头走了几步,将头扭向一旁,轻哼一声,“你答应我皇兄的事情,办好了吗?”
躲在箱子后的宋长歌闻言,蓦地便来了精神,又将目光看向一旁的缝隙,仔细去听白皓的答复。
白皓却是没有说话,只闷笑了一声。
但从缝隙中往外看去,宋长歌能看见白皓微微点了点头。
还不及她思忖荣沁与白皓的对话与反应,巷子外隐隐约约传来几声路人闲适的对话声——
“阿娘!今晚我要去看花灯!”
“好,还要给永千买最大最漂亮的花灯。”
“娘,你就可劲惯着弟弟吧!”
……
那对话声离这条巷子越来越近,隐约能够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或欢快或沉稳。
“怎么办,有人来了!”荣沁慌了神,急急忙忙找来自己的斗笠想要戴上。
白皓则是直起身,再看不清面容,但声音依旧清晰:“杀了便是。”
“是啊,杀了便是。”荣沁一听,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咯咯笑了起来。
荣沁是对这百不百姓的无所谓了,可宋长歌哪里能做到实实在在的无所谓?
更何况,听声音显然正在靠近这巷子的是母子三人。
那可是活生生的三条人命!
她心急火燎地想要不顾一切推开木箱子去救人,可理智却告诉她,她不该出去。
不知是不是母子三人转了个弯,并没有往这头来——不远处传来的对话声是渐渐小了下去。
宋长歌的心还未因此而安放下来,又一阵滚轮的动静声从巷子的尽头响起。
眼见着动静越来越近,白皓手中的剑也逐渐抽出——宋长歌紧攥着手心,就要推箱现身,吸引白皓的注意。
“白将军倒是闲情逸致。”一声清冷但悦耳的声音自巷子的来处响起,一时之间竟盖过了那母子三人的声音。
宋长歌听着这熟悉的嗓音,微微一愣——
怎么是裴怀之?
“裴大人。”白皓似乎也没想到出现的会是裴怀之,略微沉愣了一下后当即笑呵出声,“我倒是不曾想裴大人也有听墙角的闲工夫?”
“闲工夫倒不至于,若我没记错……白将军本不该出现在京城之中吧?”裴怀之漠然地回应着白皓友善敌意参半的调侃,声音徐徐,顿了顿后接着漠然道,“呵,我也没想到,白将军倒是个情种。”
外头两方气势剑拔弩张,宋长歌一点也不怀疑这两人会不会在须臾间动手。
但她如今躲在箱子堆里头,大气不敢喘一声,只能紧张地盯着眼前的缝隙。
翠竹缩在一旁,亦与宋长歌一般,甚至于害怕地闭紧了眼,但整个人下意识地便是护在宋长歌的身前。
“多谢裴大人夸赞。”白皓倒是一副没听出裴怀之嘲讽的模样,乐呵地接了裴怀之的话,“裴大人安心,卑职是得了任务回京,此番也是思念佳人,还请大人不要声张,免得坏了她的声誉。”
裴怀之再没有说话。
宋长歌只瞧见荣沁朝着一个方向欠身感谢,随后便跟着白皓离开了这儿。
脚步声逐渐远去,宋长歌松了口气,却不敢轻易离开木箱子堆。
她敢打赌,此时的她一定是有几分狼狈在身的。
不知怎得,她并不想让裴怀之看到这样的自己。
“还不出来?”裴怀之冷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响起。
宋长歌瑟缩了一下脖子,吃力地想推开眼前的木箱子,却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没了力气。
“与剑。”
许是注意到了木箱那处的动静,裴怀之沉声命令着身边的随从。
宋长歌就听见有人应了一声,紧接着眼前的木箱子便被人一个个挪开。
重见天日那一瞬间,她下意识扭头看向一旁坐着轮椅的裴怀之。
因着心底对裴怀之的出现有几分疑惑与好奇,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裴怀之真的很喜欢穿青色。
男人今日穿着一身青白色长竹暗纹立领长袍,外头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大氅,一头墨发用一镶白玉冠高高束起,腰间亦佩着一枚玉佩。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是宋长歌所能想象到,最能形容裴怀之这一身打扮的话。
可偏偏,这样的话以往她都是用来形容太子的,从不曾想过自己会这么形容裴怀之这个始终喜欢冷着张脸的家伙。
“公主还要看臣看多久?”裴怀之微冷的声音响起,拉回了宋长歌的思绪。
宋长歌轻咳一声,垂下眼帘,冲裴怀之欠身致谢:“多谢裴大人救命之恩,荣阳无以回报……”
“公主只要别说以身相许便是对臣最大的回报。”裴怀之瞥了宋长歌一眼,冷笑出声。
宋长歌一时之间有些语塞。
她下一句确实是想说对裴怀之以身相许,但……
她有这么可怕吗?
“可,我是认真的!”宋长歌依旧不死心。
翠竹在一旁恨不得以下犯上捂住自家公主的嘴巴,但奈何宋长歌的话已经说了出去,她只能瑟瑟地盯着裴怀之,下意识张开手臂护在宋长歌身前。
“认真?”裴怀之垂头,低低笑了几声。
只片刻,他又抬起头,轻蔑地看向宋长歌,目光在宋长歌身上游移,最终停在女孩那双好看的杏眼上。
女孩的眉眼微微蹙起,目光坚定。
“那臣倒是想知道,公主究竟是为什么会喜欢上臣这样一个残废。”裴怀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来,左手不自觉地取下了右手的白玉扳指放在手心把玩。
“我……”宋长歌微微一愣,没想到这一次裴怀之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突然这么一问。
莫非,有机会?
她绞尽脑汁,将自己心中所能立马想到的夸赞词语都用在了裴怀之身上:“大人玉树临风,才华横溢,年少有为,温文尔雅……”
裴怀之就这么坐在轮椅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起,静静地听着宋长歌夸自己。
守在宋长歌身前的翠竹看得心慌——
公主是真会说啊,那温文尔雅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形容裴大人的吧?
裴大人那笑,太瘆人了。
偏偏她的好公主还没察觉到。
宋长歌又憋了几个词,最后还是词穷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见男人没有反应,只嘴角的笑愈发明显,一时半会也不敢松气,心底总觉得哪里奇怪。
“没了?”裴怀之玩味的笑声在巷子沉寂片刻后不久响起。
宋长歌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后还是闭上了嘴,抿唇点头。
一时半会她是想不出什么新词来表决心了。
裴怀之看着女孩的反应,又低低笑了两声,随即失笑着摇了摇头,眸光变得冷厉:“公主,事不过三。臣如今不过是个残废,这样的玩笑,往后可莫要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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