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瑟这辈子头一次说脏话,对楚募杀伤力微乎其微,自个耳根红的滴血。
他别过眼,只用余光偷瞄着楚募的动作。
这个叫慕楚的男人,是他进入游戏遇到的第一个NPC,通常这样的NPC都是引导性的,属于新手村的导师。
只是这个游戏设计者独辟蹊径,引导NPC喜怒无常,未免太难取悦了点。
所有游戏的设计最终目的都只有一个——让玩家充钱。
死人是没法充钱的,所以楚募的子母蛊弄不死他。
想到这里秦瑟冷静下来,他淡淡道:“如果这是换取你信任的第一步,我接受。”
楚募眸光微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异动。
那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像是坚硬的利器刮擦在黑板上发出的声音。
“第二波攻击来了。”楚募起身,面向大门的方向。
怪物虫潮一样涌了过来,密密麻麻令人脊背发麻。
仔细看,这些怪物和从房梁上掉下来的婴灵模样相似,然而短短时间里四肢已经进化成了尖利的爪子,爬过的地方都留下一串黑黝黝的坑洞,手和脚上的长爪比武器还要坚硬。
“加油!”
秦瑟十分有自知之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猫到了香案后面,透过红布的缝隙观察战场。
婴灵的动作已经够快了,然而,楚募更快。
匕首的锋刃砍在爪子上,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
男人仿佛背后长了双眼,总能在被婴灵袭中之前,精准的用匕首格挡住。
又一次躲过一只婴灵的偷袭,楚募长腿扫飞一片婴灵,另一脚将偷袭的婴灵踹到半空,上半身拧转到一个人类无法企及的角度,反手将匕首插进了婴灵的心脏,从高处狠狠贯下!
男人那一瞬间流露出的杀气震慑住了周遭的婴灵,就连秦瑟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婴灵四肢蜷缩,黝黑的眼眶溢出泪水,竟发出了婴儿的啼哭。
楚募动作停滞了一瞬。
“小心!”秦瑟注意到婴灵唇角蓦地拧起,忍不住开口提醒,婴灵身躯从里爆炸开来,绿色的雾气直直袭上楚募的面门。
楚募听到秦瑟的提醒立刻捂住了口鼻,然而还是晚了些许。他踉跄了两步,扶住了大门,死死的揪住了胸口的衣服,一股钻心的疼袭来。
唇角微扬,楚募扭身再次冲进了婴灵堆里。
疼痛,只能证明他还活着。
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痛对楚募没有丝毫影响,他狙杀婴灵的动作反而更快了。
“怪物!”秦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子母蛊让他切实的体会到了楚募的疼痛。
“慕楚,你想用其他的方式破局吗?”秦瑟忍着痛对搏杀中的男人喊道。
“说!”楚募抵挡住一次攻击,唇角挂着血,转身笑的畅快,“子母蛊的滋味,你应该感受到了。”
秦瑟撩起眼皮,想要回应,看清楚募的时愣住了,楚募不知道什么时候用黑色的方巾捂住了下半张脸。
上扬的眉,如墨的眼,还有眼底那一丝天不怕地不怕,仿佛永远不会被驯服的桀骜……楚募的脸再次和他的死鬼老公重叠在了一起。
“你最好快点给我一个答案,不然我死之前,你就会先被痛死。”
冷冰冰沾着血腥味的字眼将秦瑟唤回了现实。
长的再相似,眼前的男人也不可能是楚募。
楚募绝不是眼前这个把杀人挂在嘴边的怪物。
转瞬之间的念头,秦瑟很快回答:“他们可以在新房下手,却将你骗到祠堂来,说明祠堂对他们的能力有加成,先从祠堂出去。”
“好。”秦瑟回答的相当干脆。
“过——”
“来”字还没说出口,楚募回身,秦瑟已经跑到了他身后,他勾了勾唇角,一只手护住秦瑟,一把推开祠堂的门。
两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楚募飞速关上门,回身咬牙道:“这就是你的办法?”
秦瑟不以为然:“门外全是纸扎鬼,恰恰说明我的方向是对的,他们就是为了阻止我们从祠堂出去。”
“但靠我一个人,干不掉他们全部。”楚募垂眸看了看秦瑟,眼底的嫌弃毫不遮掩。
秦瑟这才发现,楚募身高居然比他高了一截,少说也有一米九。
他皱眉:“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呵。”楚募冷笑。
“我并没有跟你开玩笑。”秦瑟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那天我被你背着进洞房的时候,送亲的纸扎人最多只有一二十个,而门外这些密密麻麻挤满了院子的,少说也有一百个,多出来的纸扎人是从哪里来的?”
楚募微拢起眉,秦瑟接着道:“烧的。”
纸扎的佣人、别墅、到车和生活用品,现在的丧葬用品早就缤纷多彩了。
然而想要先人能收到,肯定需要先烧给对方。
“你想想,那晚有没有在宅子里见到过除了纸人之外的活人?”
楚募思索着那晚的每一个细节,末了顿了顿,耳根微妙的红了红:“那晚我背着你进房之前,是由一个仆人引路的,当时只顾着完成任务,没有在意那个仆人,现在想想,那个仆人皮肤苍白,一直垂着头,但脚下有影子,是个活的。”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门外那些怪物,后面的挤着前面的,他们一层又一层堆叠在门上,水粉画出来的两坨红晕和黑洞似的双眼,透过门映了进来,红艳艳的唇咧开,说不出的阴森。
“我去找人,你能拖住他们多久?”秦瑟问。
“10分钟。”楚募十分果断,“我数三二一拉开门,我会优先攻击右侧的怪物,你抓住机会从右侧逃出去,祠堂离新房不远,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仆人就是在新房边上,你在那附近找。”
“好。”秦瑟佯装镇定,心却快跳出来了。
他接受过的精英教育里可没有和鬼怪搏斗。
“三、二、一!”说时迟那时快,楚募已经拉开了门。
最前排的纸扎人立刻被压在了最底下,明明只是薄薄一张纸而已,却发出了诡异的骨骼碎裂声。
“跑!”楚募大吼一声,匕首向着右侧的纸扎人挥去。
比起婴灵,这些纸扎人的杀伤力并不算大,触碰到匕首立时便崩裂,但数量足够多,且在秦瑟找到仆人之前,会无穷无尽的复制。
楚募知道,只有秦瑟断绝了根源,他们两个才有活路。
他没有留力,全力为秦瑟冲杀出一跳逃生的路。
秦瑟被护着,没有受一点伤,但楚募身上的痛楚分毫不落的传达到他的身上,冷汗浸湿了真个脊背。
忽然,秦瑟余光里一道彩色的影子划过,一个被挤趴在地的纸人在地上腾挪挣扎了片刻之后,居然又“活”了过来,他被拧转了360度的胳膊扶着自己同样快被拧断的脖子,咔哒一声,将头强行转了回来。
楚募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空档。
它缓缓笑了,张大一口闪着寒光的细密尖牙,义无反顾的朝着楚募扑了过去。
“嘶——”
秦瑟缩回手,抽动时尖牙剥离了血肉,几乎能看到白骨。
楚募反手一挥,了结了那个纸人。
他诧异的看向秦瑟。
“帮你挡一下最多只是伤了胳膊,不帮你挡,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伤害最小化。”
男人双唇已经失了血色,看上去摇摇欲坠,偏偏全身上下嘴是最硬的。
楚募喉结微滚:“还不快走?”
说完,楚募转过身去,沉下眉眼,周身杀气暴涨。
循着楚募的指引和那晚凌乱的记忆,秦瑟很快就找到了新房的位置,果然,一个小厮打扮的男人正蹲在墙角下烧纸。
院子里有口井,秦瑟没有惊扰小厮,而是不动声色的打了一桶水,他小心靠近窗棱,然后猛的将水泼了下去。
小厮发出一声惊叫,抬眸时,窗户边只剩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木桶。
秦瑟一击即离,并不恋战。
他泼的时候是看着点位的,那些纸人都弄湿了,再点火也烧不起来。
没有后援补给,这些纸人不是楚募的对手,秦瑟跑回祠堂时,纸人已经被楚募砍瓜切菜般的杀光光了。
只是楚募也受了不小的伤,血珠挂在眼睫上,看到 秦瑟来也只是抬了抬眼。
“短时间不会有第三轮了。”楚募道。
秦瑟点点头,扛起楚募,扶着他回了新房。
他没猜错,小厮已经离开了。
扶楚募坐下,秦瑟喝了口茶开始盘逻辑:“如果说违反了冥婚的正确规则就会死,那系统可以直接判定死亡,不至于用一**的攻击来消耗,所以应当还有挽救的办法。”
“我刚刚把新娘牌位放在了正确的地方,但没有发生任何事,说明这点补救还不够。”
“你今晚睡在这里,我去点主的房间睡,看看更正了错误,能不能够通关。”
楚募静静听着,在秦瑟说完时,仰靠在床头,轻轻笑了一声:“我见过很多新人玩家,他们通常都被死亡和血腥的场面吓得屁滚尿流,很少有像你这么冷静的。你生来如此?”
“生来如何?冷血?”
但一直被试探,秦瑟情绪再稳定,也生出几分怒气,对着一个NPC遮掩毫无意义,他笑道:“或许这样的画面我已经梦到过千万次了呢?”
楚募怔了怔,没再说什么。
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
离开之前,秦瑟想起什么,问道:“你……有没有捡过一个红包?”
楚募回答:“没有。”
等秦瑟离开,楚募望着房门的方向,缓缓坐直身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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