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烦死了!怎么又让我做饭?” 冯蓉蓉把手里的笔往桌上一拍,练习册被沾上几滴墨水,她对着厨房方向拔高了声音,满是不耐烦,“妈,我还得复习呢!万一中考考差了怎么办?”
“读!读!就知道读书!” 江华在厨房里摔摔打打,手里的铲子磕在灶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对着女儿半点耐心都没有,“家里一堆活没人干,你倒好,捧着本书就当甩手掌柜?今天不煮饭,晚上你就别想吃饭!”
冯玲玲原本探在厨房门外的脑袋,飞快地缩了回去。自从卫老幺走了,她们两姐妹就成了家里的佣人,什么活都要做。除此以外,还得当她妈的出气筒,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
卫老幺这才刚走四天,家里就乱成了这样。她简直不敢想,以后卫老幺彻底离开她家,她们两姊妹要被妈磋磨成什么样。
江华向来重男轻女,对两个女儿从来没好脸色,先前不过是有卫老幺盯着,两姊妹的日子才好过。
此时她嘴里的数落就没听过:“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什么活都不干!洗件衣服都洗不干净,净浪费肥皂!就知道吃,吃了睡,睡了吃,跟猪似的!”
冯蓉蓉就算胆子再大,被这么连番骂了几天,也不敢再顶嘴,只能憋红了脸,泪往肚子里吞。可瞥见站在厨房门口、同样没干活的妹妹,她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忍不住嘟囔:“你不能只逮着我一个人骂啊,还有玲玲呢!”
“你们俩没一个好东西,都是懒货!” 江华翻了个白眼,语气更冲了。
姐妹俩勉强凑活做了饭,端上桌没两分钟,又被江华挑三拣四:“这菜炒得什么玩意儿?盐放多了,还炒焦了,你们是想咸死我还是毒死我?”
冯蓉蓉攥着筷子,终于忍不住了:“妈,你上次给哥那么多零花钱,好歹也给我一点啊!就算是村里的牛,干活也得喂草料。我今年夏天就做了一身新衣服,同学都笑我了……”
“有一身还不知足?你还想怎么样?” 江华把碗往桌上一墩,声音老高,“你个丫头片子,迟早要嫁出去的!离了家,你以后考谁?你哥以后要考大学、要撑门立户,你不靠他靠谁?现在不对他好,以后还想沾他的光?做梦呢!想屁吃!”
这几天江华本就烦躁 ,卫老幺不在,家里的活全压在她身上,每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两个女儿还半点不顶用。此刻被冯蓉蓉一缠,更是逮着机会就把火气全撒了出来,骂得唾沫星子横飞。
冯玲玲赶紧拉了拉姐姐的袖子,眼神示意她别再说话 ,妈这脾气,越争越骂得厉害。她凑到冯蓉蓉耳边,压低声音:“算了,等卫老幺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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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 卫老幺!”
冯蓉蓉的惊叫声尖细刺耳,冯玲玲不由的捂住耳朵。
冯玲玲原本打猪草回来,可瞥见卫老幺从院门外走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呆住了,人也直愣愣地扑了过去,活像见了什么天大的怪事。
“你怎么变白了?” 她伸手就要去扯卫老幺的袖口,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惊疑,“前阵子见你还黄黢黢的,怎么才几天不见,脸就跟抹了粉似的?还有你那雀斑 ——”
冯蓉蓉才打过猪草的手,洗也没洗,直接往卫南亭脸上揉搓:“你这是偷了姨妈的粉涂上去的吧?”
冯蓉蓉的脸凑得极近,眼珠子瞪得溜圆,几乎要贴到卫老幺脸颊上。她记得清清楚楚,卫老幺颧骨上那片雀斑密密麻麻,像撒了把黑芝麻,以前她总暗地里和妹妹笑,说卫老幺满脸雀斑的模样,像陈麻婆,陈麻婆豆腐……怎么会有男生喜欢?聂勇更不会,不过是觉得她英语成绩好利用她而已。
可现在再看,那些褐色的小斑点竟淡得快要看不见了,只在阳光下才能寻到一点浅印,反倒衬得那截露在衣领外的脖颈,白得晃眼。
“我下次要告给姑妈听,你偷用了她的粉。”
她的声音傲慢、不屑,还有将要看到卫南亭挨打的得意。
卫南亭一副淡淡的样子。
她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日三次地用仙露水敷面,没想到皮肤的变化就这么大。脸上有肉了,那是因为她长肉,先长脸,身上依然还是瘦骨嶙峋。
冯玲玲却是看到了姐姐的手指,被猪草染黑的手指尖没有白粉,卫南亭并没有涂粉。再抬头看卫南亭。
冯玲玲暗暗心惊。
卫南亭她什么时候变了,不再是记忆中那个黑黑瘦瘦的样子。
眼前的卫南亭,一对杏眼波光盈盈,凹陷的双颊充盈了,皮肤也白皙许多。冯玲玲悄悄伸出手比,比自己还白。
她,变,漂亮了。
冯蓉蓉的得意在她看见卫南亭的身上和脚上时凝住。
“你怎么能穿新衣服、新鞋子?”
卫南亭冷笑,我不能?还是我不配穿新衣?
冯蓉蓉伸手指着卫老幺身上那件靛蓝色的土布褂子,布料是新的,针脚也细密,不像卫老幺以前穿的那些,都是她和妹妹不穿的,为了让卫南亭穿得难堪,她们甚至故意将旧衣服剪得更坏,让卫南亭穿的时候打上更多的补丁。
冯蓉蓉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指甲掐进了掌心。
一股酸溜溜的气从心口往上涌,堵得她嗓子发紧。
她看着卫老幺站在那里,皮肤白净了,雀斑淡了,身上穿得整整齐齐,连头发都梳得顺滑,整个人像是突然被擦亮的灯,亮得让她心慌。以前卫老幺不起眼,她从不放在心上,总觉得聂勇待卫老幺好,不过是想着学科上的互补。可现在不一样了,卫老幺越来越好看,越来越体面,万一聂勇的心思真被勾走了怎么办?
“谁给你买的?” 冯玲玲像是随口说道:“不会是偷了我家的钱去买的吧?
卫南亭鄙夷,真是人品差,诬陷的事情随口就来:“我爸爸给我买的鞋子,怎么,你们想抢?鞋码不一样啊,你们抢过去也穿不上啊。”
冯玲玲心口也发堵,卫南亭脚上的鞋子是回力牌的,要好几块钱,她想要,她妈妈不给她买,倒是给哥哥买了一双。
看着两姐妹哑口了,卫南亭退回两步,准备回去看书,她可不想和疯狗歪缠。
毕竟,中考才是大事。
冯蓉蓉嫉妒得发狂,不依不饶,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路:“卫老幺,你可别以为穿了新衣服、变白了就不一样了。聂勇出身什么家庭,是什么人,你心里得有数,别想着攀不该攀的!”
她说着,又扫了眼卫老幺的脸,那点刚淡下去的雀斑像是在嘲讽她的不安,让她心里的火气更旺了,连说话的声调都忍不住发颤,“我劝你还是安分点,别到最后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完,两姐妹先跑回家,准备告状。
卫南亭倒是不怕,告她什么呢?只要舅舅还不想撕破那块遮羞布,她就不怕。何况,她有秘密空间,谁能抓到她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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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老幺!我衣服脏了,赶紧给我洗出来!”
“卫老幺!我书包破了个洞,你快给我缝上!”
“卫老幺!去打猪草!顺便捡点柴回来!”
“卫老幺!把鸭子赶出去放放!”
刚进院门,背篓还没来得及放下,卫老幺就被一连串的使唤声环包住。冯蓉蓉、冯玲玲,狼外婆、舅妈,一个个像等着下人伺候的主子,张口就提要求。
“唉,你还背了个背篓?” 江华快步走过来,不等卫老幺说话,一把扯过背篓就翻,眼神里满是期待,“里面装的啥?你妈有没有给我带点啥?”
“没有,都是我的书。”
江华翻了翻,见真是几本旧书,顿时没了兴趣,随手把背篓扔在地上,撇着嘴,心里道:“一堆破烂玩意儿,拿来有什么用?”
卫南亭死死盯着地上的背篓,一点也没有**权,谁都能翻她的东西。她心里的火气直往上窜,要不是还有一个月就中考,她现在就想摔门走。这破家,谁爱待谁待!
“去,把鸭子赶到河边去。” 江老太太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过来,语气理所当然,像在吩咐自家的佣人。
卫老幺只觉得一阵无力 —— 她在冯家,跟佣人、跟长工有什么区别?可人家工人、长工还有工资拿,她倒好,不仅没一分钱,还得自己贴钱贴东西,倒贴着给人当下人。
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声音带着点虚弱:“舅妈,我前天淋了雨,感冒还没好,医生让我多休息几天…… 我先回屋躺一会儿。”
说完,不等几人反应,她转身就进了杂物间,“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
门外,四个女人瞬间没了声音,只剩下短暂的死寂。
“卫老幺!你给我出来!” 最先炸毛的是冯蓉蓉,她使劲拍着门板,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愤怒,“我们姐妹帮你干了好几天活,你刚回来就装死?装给谁看啊!”
她这几天刚考完中考,连口气都没喘,就被妈逼着干这干那,快累死了。凭什么卫老幺一回来就能休息?她不甘心!
江老太太也气得发抖,操起墙角的木棍就往门上敲,“咚咚” 的响声震得门板发颤:“死女子!你给我滚出来!翅膀硬了是不是?还敢躲屋里不出来了!”
可杂物房本就简陋,除了天窗,四周没有窗户,墙壁又厚得敲不动,老太太也不敢真把门板敲坏。这门要是坏了,还得花钱修。她只能一边敲一边骂,嘴里的话越来越难听,从 “懒骨头” 骂到 “白眼狼”,什么刻薄的词都往外蹦。
门内,卫老幺靠在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咒骂,脸上没什么表情。这种场面,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其实她知道,只要从背篓里拿出点东西,或许就能暂时平息外面的怒火,换来短时的和平。
可为什么要给?凭什么要给?
退了一步,便只能步步退。
这群喂不饱的白眼狼,你给一次,他们就会要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比一次贪婪,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她的好东西,凭什么要给这群只会吸她血的人?
外面的骂声还在继续,卫南亭闪身进了空间,翻开了习题册。与其跟他们置气,不如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等中考结束,她就能彻底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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