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机室里安静许久，直到有人发出叹息般的一声：“哇……”才终于破了静谧。

屏幕中镜头切换，特写放大的那张脸上，乌黑的双眼闪烁着盈盈的光，分不清是灯照还是眼泪。

段峥其边上的人瞄了瞄他的表情，看似淡漠，可就是莫名能感觉出来，段峥其这会儿和之前完全不一样，整个人非常专注，甚至身体都有些紧绷。

边上的人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问：“舒星河以前跟你同个团吧？”

段峥其没有扭头，盯着屏幕“嗯”了声。

“嘶……他怎么就没有火呢？”

段峥其听到了这句小声的嘀咕，但没有理会。他仍然看着屏幕，舒星河忽然笑了一下，朝观众小幅度地挥了挥手，双眼似乎更亮了。

投票结束后，舒星河又鞠了一躬，从舞台离开。

段峥其看向右边的入口。表演完的人会在后台绕一圈，从这里回来。

过了片刻，重新走进待机室的舒星河获得了和孟蘅一样的待遇，不止掌声雷动，还不断有人跟他说，表演得太好了。

段峥其一直看着舒星河边说谢谢边往台阶上走，他看起来很幸福，让段峥其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不过他们本来也不熟。

正这样想着，原本在和其他人说话的舒星河突然看了过来，再度和段峥其四目相接。

本以为又会是一次简短而无意义的对视，却没想到舒星河毫无征兆地弯下眉眼，露出一个明丽的笑容。

段峥其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下意识就转回了头。

舒星河笑的时候并没有想什么，纯粹是心情很好，所以对谁都笑，结果就看着段峥其莫名凝滞一瞬，然后倏地扭开脑袋。

虽说段峥其向来面无表情，但他那一刻的怔愣实在太明显了。舒星河眨了眨眼睛，差点没绷住表情。

原来段峥其还有这么有趣的时候。

舒星河走上最高层，明郁立刻站起来，兴奋道：“果然舞台上的小河更有魅力！好想看你更多新鲜的表演啊。”

舒星河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在明郁口中的称呼已经是“小河”了。

他笑着说：“至少还有一轮可以看。”

“不不，我掐指一算，还有好多好多。”

明郁的表情实在认真，舒星河看不出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他这样不自带人气的参加者，能走到哪一步都掌控在节目组手里，他也没想过可以成团，但听到明郁的“预测”，难免生出期盼。

于是舒星河没有反驳：“好，我争取每个舞台都做到最好。”

明郁喜笑颜开：“时间能过快点就好了。”

舒星河坐下来，另一边的项平佳拍了拍他的肩膀，竖了个大拇指。

俞溯也探出头来，笑眯眯的：“做得真的太好了，在我看来可以排前三！”

昔日队友的高度评价，比明郁的夸赞还让舒星河欣悦，他粲然一笑：“谢啦。”

不知道节目组是不是有意将精彩的表演放到靠后的次序，自孟蘅那一嗓子开始，众人陷入沉浸或燃起激情的次数越来越多，情绪一刻比一刻高涨。

而在现场氛围几乎冲向顶点时，广播里喊出了明郁和段峥其的名字。

这两个人果然被安排在了最后。

舒星河也想着鼓舞明郁几句，但明郁这样高人气的实力派，说一声加油反倒虚浮没诚意。

于是他想了想，说：“我会认真看你的表演的，小郁。”

明郁都喊他小河了，他自然也要礼尚往来。

明郁果然开心得不得了，眼睛亮闪闪的，连说了三个“好”，然后才走下台阶，脚步里带着雀跃。

他跟段峥其一前一后，明郁一身棕白色，衬得段峥其从头到脚的黑更深沉，走进没有灯照的地方便融入不见了。

两个人里，先上场的是明郁。

他刚露出脸来，台下就爆发出几乎能掀翻天花板的尖叫声，即便在待机室里，声音隔了一道介质传出，都能感受到那种震撼的冲击力。

录制到现在已经近四个小时了，本该身心疲惫，明郁的出现却让一众人无比振奋。

大概是坐得太久，舒星河觉得骨头有点泛疼，他换了个姿势，上半身往前倾了点，双肘支着大腿，手托住腮，一瞬不瞬看着屏幕。

明郁从出道开始就是清新可爱的定位，十年过去也没变得不合适。他选了CatchU的出道曲进行表演，正好也是清爽明快的曲调。

虽然是元气风的歌舞，明郁的动作却是不含糊，手臂的定点、抬腿的滞空，流畅利落，观赏性极佳。

再加上他透亮的嗓音和优越的歌唱技巧，说是一场视听盛宴也不为过。

但比起明郁的表现，更让人惊诧的，是台下许多观众竟然自发性地开始喊应援词。观众事先并不知道每个人的表演曲目，此刻却整齐得仿佛提前排练过，一直到结束也没出错。这已是十年前的歌，足可见CatchU粉丝的黏性有多高。

所以说顶流唱曾经的歌是一种情怀。

前面有人羡慕得发酸：“自带粉丝真好啊，起点就甩开别人一大截了。”

边上的同伴拍拍他的肩膀，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故意地说：“难过得太早了，下一个是段峥其。”

“……别提醒我！”

听到了对话的舒星河忍不住笑了一下。

不过实话实说，应该极少有人会不羡慕。来做这一行的大部分人都不是抱着孤芳自赏的目的，就算是纯粹的热爱，也或多或少需要得到一些回应，否则关起门对着镜子跳舞就好了。再功利一些来说，追梦总归也需要钱，是会在乎收入的，而人气很大程度上与收入挂钩。

所以仰慕着顶尖的那一拨人的时候，很难不生出一点偏向负面的情绪。

舒星河叹了口气，看着出现在屏幕里的段峥其。

与明郁上台时如出一辙，段峥其刚出现在舞台边沿，观众的尖叫立刻响彻云霄。

段峥其抓了个略显蓬松的背头，额头右侧有一绺发丝刚好落在眉尾。他眼窝深，鼻梁高挺，头小又脸型流畅，所以整张脸露出来，反而比用发型遮掉一点更为惹眼。

作为七年队友，舒星河可以担保，这不是化妆的功劳。

段峥其的自我介绍相当简单，鞠躬，然后说：“你们好，我是段峥其。”

他没什么表情，带着一点傲气。但段峥其来这个节目实属降维打击，就算他站着不说话，也会有粉丝大声地喊他的名字。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有傲气的资格。

当然，还是会有人觉得不爽，想要吐槽的，就比如舒星河听到一嘴：“拽什么？明郁不比他差，态度热情多了。这么不乐意，为什么来参加？”

乐不乐意的，舒星河不清楚。十几年前段峥其就是一张冷脸，与其说他态度不好，不如说这是他的特色，从段峥其的表情里很难判断他在想什么。

但是最后半句的疑问，他们Season的另外三个人也很想知道。

舒星河撑着脑袋，看着段峥其往舞台右后方走了两步，随口问了句：“他会表演什么呢？”

“他自己的歌吧。”项平佳接话很快，“总不可能是Season的。”

舒星河：“我也……”

很显然，他想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正在这时，通过扬声器流淌而出的音乐前奏，将他的话硬生生噎了回去。

舒星河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转过头，就和项平佳对视上了，对方的表情和他大同小异。

项平佳另一边的俞溯仍在看屏幕，但他结结巴巴开了口，语气里不难感受到，他也极其愕然：“段峥其这、他……呃……他今天真是，带来了很多惊喜啊……”

舒星河知道俞溯其实想说，段峥其这是疯了吗？只是考虑到后期剪辑段峥其舞台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插入他们三个人的反应，所以硬是换了说法。

对于俞溯的真实想法，舒星河在心里表示赞同。

他们三个人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是因为歌曲前奏一响，他们就听出来了这是哪首歌——段峥其选了Season的出道曲。

明郁选择CatchU的出道曲完全可以理解，他们团成绩好，内部关系也亲密，明郁对此有自豪感也有怀念。而且明郁选出道曲还能让粉丝感动，可以说全是加分项，没有弊端。

但是他们Season跟这些一点都沾不上边啊。

Season是后来靠段峥其才有起色的，出道曲根本没几个人了解，不会有粉丝为此激动。他们四个人关系不算坏但也说不上很好，大概就是相安无事的普通同事，段峥其不可能挂念那段日子。

嗯……舒星河想了想，就算他们情同手足，段峥其应该也不会因为这种理由选歌。

想不通的事又多了一个。

屏幕里，段峥其已经开始唱歌。Season出道的时候，各种概念还没有向段峥其倾斜，因此出道曲不是纯粹的酷帅风，伴奏里带着轻快的旋律。

即便如此，段峥其也能做得很好。他的歌声里有符合词意的情绪，动作细节把控到位，连衣领上星星胸针两侧挂着的银链，都在最恰当的时间晃动。

他依旧没有笑，表情管理来自眉眼的变动，看似轻微，却已经足够吸引人。

不知道前司是对段峥其有误解，还是计划如此，以段峥其作为团队中心后，Season出的歌就离不开酷、帅、冷淡这些风格。可实际上段峥其很全能，Season解散后他没有续约，自己开了工作室solo和做自创。他作的很多曲都有不同的特点。

最近这一年段峥其写了不少歌，但要么给了工作室下面的其他团，要么卖给了别的公司，他自己没出过专辑。

这就更让人疑惑他为什么会来这个节目。他的工作室蒸蒸日上，他本人看起来像是要转幕后了，他也不可能对这种节目感兴趣。

真的没有参加的理由啊。

舒星河摇摇头，继续看表演。

即便一年没有出现在台前，段峥其的身材依旧保持得很好，剪裁合适的衬衫显出他的宽肩，长裤裹得他的腿长直匀称。很赏心悦目。

只是看着看着，舒星河忽然直起了身，一脸的难以置信，又带着点恍惚。

“我……没看错吧？”舒星河的眼神里，透出比先前更浓重的迷茫，“段峥其跳的……是我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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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出道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