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樱花少女的夏日誓言

清水葵吹奏出的那个凄厉、如同裂帛般的《虚铃》起手式高音,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猝不及防地刺破了轻井泽归来的宁静,也彻底划破了早乙女学园中庭午后短暂的平和。

那尖锐而充满穿透力的尺八声,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古老乐器的肃杀之气,在樱花雨中久久回荡,惊起的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宣战敲响了鼓点。

我和忍诚站在原地,目送着清水葵被记者簇拥着离去的、如同京都仕女绘般优雅却冰冷的背影,空气中残留的尺八余音和青玉佛铃的叮咚声,混合着樱花被雨水打湿后的微甜气息,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窒息的氛围。

忍诚的下颌线紧绷,深褐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虚铃》…”忍诚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深秋的寒潭,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冷意,“她这是在示威。用最难的古典尺八曲目,宣告她的决心。”

我望着清水葵消失在音乐楼拐角处的背影,手腕上仿佛还残留着她拥抱时那微弱的力道和青玉佛铃冰凉的触感,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在轻井泽后台流露出片刻真诚的清水葵,似乎已被家族的压力和某种执念彻底吞噬,再次戴上了那副冰冷而充满攻击性的面具。

“走吧,”忍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学生会长的沉稳,但那份沉稳之下,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凝重,“藤原老师还在等我们讨论清风庵茶会的细节。”

推开音乐教室厚重的橡木门,里面流淌的德彪西《月光》钢琴旋律如同清泉般暂时洗涤了心头的阴霾。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音乐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门轴发出“吱呀”一声略显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室内流淌的琴音余韵和微妙的寂静。

初穗像一阵裹挟着春日气息的粉色旋风般冲了进来!她今天没有穿白鹤樱华学园的校服,而是换上了隔壁樱丘女子高中的水手服——深蓝色的领巾系得有些歪斜,白色的水手领衬得她栗色的短发更加俏皮。她脚上蹬着一双洗得发白、边缘微微磨损的旧芭蕾舞软鞋,粉色的缎带在纤细的脚踝处松松垮垮地系着,随着她轻盈的跳跃而晃动。一枚鲜艳的草莓发卡顽皮地别在她蓬松的鬓角,随着她的动作跳跃着。

“咲咲夜!忍诚学长!”她踮起脚尖,在光洁的木地板上灵巧地转了一个圈,水手服的百褶裙摆如同盛开的山茶花般旋开,划出一道充满活力的弧线,“猜猜我带来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她的大眼睛亮得惊人,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根本不需要我们回答,便迫不及待地从那个印着褪色芭蕾舞者图案的帆布包里,掏出一张印制精美的彩色传单,献宝似的“啪”一声拍在钢琴光洁的漆面上!

传单上,“多摩川艺术中心春季才艺展演”几个艺术字体格外醒目,下方印着流光溢彩的舞台剪影。初穗纤细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精准地戳在传单下方一行加粗的“特别注意事项”上:

“看这里!看这里!”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接受组合表演形式!而且——”她的指尖重重地点在最后一行小字上,“最终优胜者,将获得巴黎国立高等音乐舞蹈学院(Conservatoire de Paris)的暑期研修资格!全额奖学金!”

“巴黎?”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传单上印着的埃菲尔铁塔剪影。那个无数舞者和音乐家心中的圣殿!

忍诚也微微动容,他伸手接过传单,修长的手指仔细地抚过纸面,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条款,最终停留在“组合表演”和“巴黎研修”的字样上,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似乎在快速评估着可能性。

初穗已经像只兴奋的小鸟,重新趴回钢琴盖上,冰凉的漆面贴着她微红的脸颊:“我们组合报名吧!你弹钢琴,我跳舞!”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憧憬,“就像小时候在社区文化节那样!记得吗?你弹《献给爱丽丝》,我跳《花之圆舞曲》,台下那些老爷爷老奶奶都夸我们是‘小天使’!”她沉浸在回忆里,嘴角弯起甜美的弧度,但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直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看向忍诚,“啊,不过忍诚学长也可以加入…虽然…呃…男生在芭蕾舞曲里好像有点…嗯…多余?”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初穗!”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嗔怪地轻拍了一下她放在钢琴盖上的手背。

忍诚却低低地轻笑出声,那笑声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和包容。他将传单轻轻放回钢琴上,目光扫过初穗挂在书包带子上、那个同样有些磨损的芭蕾舞鞋小挂件,声音沉稳而富有建设性:“我负责帮你们编曲就好。”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我,带着询问,“改编《胡桃夹子》组曲如何?糖果仙子的变奏段落,正好契合咲咲夜擅长的、轻盈灵动的演奏风格,也能充分展现初穗的跳跃和旋转技巧。”

“太棒了!”初穗立刻从钢琴上滑下来,甚至来不及站稳,就迫不及待地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就地做了一个极其标准而优美的阿拉伯式(Arabesque)!她今天没穿舞裙,水手服的下摆随着她身体的伸展和腿部的抬高而扬起,露出一小截被粉色缎带精心缠绕的、线条优美而充满力量感的脚踝。“我最近刚好在疯狂练习糖果仙子的那段变奏!感觉特别适合!”她保持着完美的平衡,单腿稳稳站立,另一条腿向后高高抬起,身体舒展如天鹅的颈项,同时手忙脚乱地从帆布包里摸出手机,“等等!我这就把原版音乐发给你们参考一下——”

就在她低头操作手机、重心微微偏移的瞬间,她脚下那双旧舞鞋磨平的鞋底在光滑的地板上猛地一滑!

“小心!”忍诚的反应快如闪电!他一个箭步上前,手臂如同精准的支架,稳稳地扶住了初穗因失去平衡而倾斜的肩膀!

而我的手还悬在半空,只来得及抓住她因动作而飘飞起来的、带着草莓香气的发带。

“啊!谢谢…”初穗惊魂未定地站稳,脸颊因为窘迫和刚才的剧烈动作而泛着健康的红晕,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连忙弯下腰,仔细地重新系好舞鞋上松脱的缎带,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她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平缎带上的每一道褶皱,指尖留恋地摩挲着那已经有些磨损起毛的边缘。“这双鞋跟了我三年了,”她的声音轻快,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鞋底都快磨平了。妈妈答应我,等我通过N级(芭蕾舞专业等级考试)就给我买双新的。”她抬起头,脸上重新挂起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失落从未存在。

我看着初穗小心翼翼检查鞋底的样子,心头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流。无数个画面瞬间涌入脑海——放学路上,她挽着我的手臂经过精品店的橱窗,目光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被那些陈列在丝绒展台上、光洁如新、价格不菲的专业芭蕾舞鞋吸引。她的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向往和喜爱,但当我的目光与她相遇时,她总是会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没心没肺的笑容,飞快地移开视线,用轻快的语气说:“哎呀,旧鞋子才最合脚呢!新鞋磨脚多难受!”作为普通公司职员的女儿,一双顶级的专业舞鞋对她而言,是父母需要精打细算很久才能负担的奢侈品。但她从未抱怨,只是将那份渴望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用加倍的努力和汗水,在磨损的鞋底上跳出最动人的舞步。

“初穗,”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微哽,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周末来我家练习吧。我母亲收藏了很多古典芭蕾舞剧的原声黑胶唱片,从《天鹅湖》到《吉赛尔》,还有柴可夫斯基亲自指挥的版本…音质特别好。我们可以用家里的老式留声机播放,效果比手机好太多了。”

初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暗夜中被点亮的星辰!她猛地直起身,像只欢快的小鹿般扑过来,一把抱住我的脖子,身上那股熟悉的、带着阳光和草莓清香的洗发水味道扑面而来:“真的吗?!咲咲夜!我最最最爱你了!”她兴奋地在我脸颊上响亮地“啵”了一下,随即松开手,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那…顺便可以做草莓大福吗?你家的红豆馅熬得特别香!甜而不腻,外面买不到的!”

忍诚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笑闹,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带着暖意的弧度。他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墙上那架复古挂钟的玻璃表盘,发出清脆的“叩叩”声,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提醒:“茶道部那边…”

“啊!天哪!差点忘了正事!”初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立刻手忙脚乱地在她那个仿佛百宝袋般的帆布包里翻找起来,“相泽学姐!相泽绫乃学姐!她特意让我转交给你们的!”她终于从一堆素描本、颜料管和零食包装袋里,费力地抽出一卷用牛皮纸仔细包裹着的图纸,“说是竹内清十郎大师去年在京都清风庵举办‘月见茶会’时的场地布置原稿!她费了好大劲才弄到的!”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卷泛着淡淡旧纸气息的图纸。图纸绘制得极其精细,传统的茶室结构清晰可见,但令人惊讶的是,在茶室中央,竟然精心设计了一个小巧而隆起的圆形舞台!舞台周围的地板和墙壁上,用纤细的墨线标注着无数复杂而奇特的符号和纹路,如同某种神秘的阵法。

初穗歪着头,凑近图纸仔细研究了半天,栗色的短发几乎要蹭到纸面上,大眼睛里充满了困惑:“这些…这些像水波纹一样的符号是什么呀?还有这些点…是装饰吗?”

“声音的轨迹。”忍诚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笃定。他向前一步,修长的手指沿着图纸上那些蜿蜒曲折的墨线缓缓移动,指尖精准地划过那些看似随意的标记点,“竹内大师把整个茶室,设计成了一个巨大的、精密的共鸣箱。”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而专注,仿佛穿透了纸面,看到了声音在空间中流动、反射、汇聚的奇妙景象。他抬起头,目光转向我,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挑战的兴奋,“咲咲夜,我们需要重新考虑演奏方式了。在清风庵那样的空间里,每一个音符的落点、每一次呼吸的间隔、甚至乐器的摆放角度…都会对最终呈现的效果产生决定性的影响。这不再仅仅是演奏,而是…对空间和声音的精准掌控。”

初穗眨巴着大眼睛,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脸上却写满了崇拜和兴奋:“虽然完全听不懂那些高深的术语啦!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相泽学姐果然没说错!”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低头再次在帆布包里翻找起来,“对了对了!还有奈绪子!奈绪子让我告诉你们——”

“打扰了。”

一个清冷而甜腻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蜜糖,猝不及防地切入了我们热烈的讨论氛围。

音乐室的门不知何时已被无声地推开。清水葵静静地站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线,身影显得有些模糊。她今天罕见地换上了白鹤樱华学园的深蓝色校服,但衣领处却别着一枚与校服格格不入的、造型繁复精致的银制铃兰胸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冷冷地扫过初穗身上那套樱丘高中的水手服,最终停留在她脚上那双略显陈旧的芭蕾舞鞋上。

“外校生,”清水葵的声音带着京都腔特有的婉转,却字字如冰锥,“现在可以随意进出我们的音乐教室了吗?”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质问意味。

初穗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地往我身边靠了靠,寻求一丝支撑。但仅仅一瞬,她骨子里的倔强和不屈便占了上风。她挺直了背脊,像一只被激怒却不肯退缩的小兽,毫不畏惧地迎上清水葵冰冷的视线:“我是受邀来讨论多摩川艺术中心春季展演事项的!”她示威似的举起手中那张色彩鲜艳的“春之舞”传单,声音清脆而响亮,“是正经的艺术交流活动!”

清水葵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那抹完美的微笑面具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她没有再看初穗,仿佛对方根本不值得她多费口舌。她迈着优雅而无声的步伐,径直走向站在钢琴旁的忍诚,姿态如同女王走向她的臣子。她从和服改良校服宽大的袖袋中,取出一张设计极其奢华、边缘烫着金箔的请柬,动作标准而恭敬地递到忍诚面前。

“父亲下周在京都国立剧院举办的慈善音乐会,”她的声音恢复了甜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特邀四枫院学长作为特别嘉宾出席。”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独奏席位。”

“独奏”两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寂静的音乐教室里激起无声的巨浪!

忍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张散发着淡淡熏香、价值不菲的请柬,却没有伸手去接。他的声音沉稳而疏离,如同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墙:“抱歉。最近需要全力准备多摩川艺术中心的展演,以及…”他微微侧头,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随即重新落回清水葵脸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竹内清十郎大师的‘声音的茶会’。分身乏术。”

“真遗憾。”清水葵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利。她优雅地收回请柬,仿佛刚才的邀请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寒暄。随即,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我:“早乙女同学知道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假惺惺的关切,“竹内大师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混杂了低俗元素的、不纯粹的演奏。”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扫过初穗脚上那双沾着灰尘的旧舞鞋,“特别是…那些为了哗众取宠,强行将高雅艺术与街头杂耍混为一谈的…拙劣表演。”她的话语如同裹着糖衣的毒针,精准而恶毒地刺向初穗最珍视的梦想和尊严!

“芭蕾才不是低俗!”初穗气得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熟透的番茄,大眼睛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它是最高雅的艺术!是足尖上的诗歌!”

清水葵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嘴角勾起一个充满嘲讽的弧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她没有再理会初穗的愤怒,而是突然从宽大的袖口中,取出一支通体漆黑、泛着幽冷光泽的尺八。动作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她将尺八优雅地举至唇边,手腕上的青玉佛铃随着动作发出一声清脆而冰冷的碰撞声。紧接着,一阵扭曲、尖锐、如同金属摩擦般刺耳的音符,毫无预兆地从尺八中迸发而出!她吹奏的,竟然是《天鹅湖》中黑天鹅奥吉莉娅那段充满诱惑与邪恶的变奏旋律!但每一个原本华丽而充满张力的音符,都被她刻意地扭曲、拉长、变得嘶哑而充满恶意,充满了亵渎和嘲弄的意味!

“就像这样。”她放下尺八,动作优雅得像在收起一件艺术品,声音却冰冷如霜,“原本还算优美的曲子,一旦被低劣的表演者强行加入太多杂质,沾染上不洁的气息…”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带着**裸的羞辱和恶意,直指初穗的舞蹈梦想!

然而,她刻薄的话语还未完全落下,一个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向前一步!

是初穗!

她脸上的愤怒和委屈瞬间被一种近乎燃烧的、不服输的倔强所取代!就在清水葵那扭曲的尺八余音尚未完全消散的瞬间,初穗深吸一口气,甚至没有做任何热身准备,身体便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绷紧、启动!

她踮起脚尖,足尖稳稳地立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如同扎根于磐石!紧接着,她以惊人的爆发力和稳定性,在狭窄的音乐教室空间里,连续做了四个极其标准、干净利落、如同教科书般完美的挥鞭转(Fouetté)!每一次旋转,她的身体都如同高速旋转的陀螺,轴心稳如泰山;每一次挥腿,都带着破空的风声,充满力量与美感!粉色的缎带随着她急速的旋转而飞舞,划出一道道充满生命力的弧线!她用自己的身体语言,对清水葵的羞辱做出了最直接、最有力的反击!

当第四个挥鞭转完成,她稳稳地定格在一个优雅的结束姿态时,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在夕阳的光线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她微微喘息着,胸脯起伏,但那双大眼睛却亮得惊人,直视着清水葵那双写满错愕和难以置信的眼眸,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骄傲:

“听起来很棒啊!”初穗的声音带着一丝运动后的微喘,却充满了自信和力量,“就像充满个性的现代改编版!很有冲击力!”

清水葵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那副完美的面具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碎裂!她精心描画的眼眸中清晰地闪过一丝狼狈和羞恼,握着尺八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她显然没料到,这个被她视为“低俗”的外校女生,竟然能用如此专业而充满力量的舞蹈,将她充满恶意的挑衅彻底粉碎!

“哼。”她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冷哼,动作僵硬地将尺八收回袖中,手腕上的青玉佛铃发出最后一声清脆却略显急促的叮铃声。“茶会上见。”她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随即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音乐教室。那枚银制的铃兰胸针在她转身的瞬间,在门框透入的夕阳余晖中,折射出一道冰冷而刺目的寒光。

直到清水葵那带着怒气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初穗紧绷的身体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猛地垮了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小声嘟囔:“吓死我了…她刚才的眼神,简直像童话里要给人下毒苹果的邪恶皇后!”

“你刚才太帅了!”我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她还在微微发抖、却依旧温热的手,声音里充满了由衷的赞叹和激动,“四个挥鞭转!一气呵成!还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太厉害了!”

初穗的脸颊又红了起来,这次是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羞涩,她吐了吐舌头,小声坦白:“其实…老师教的标准动作应该是转三圈的…我刚才一激动,多赚了一圈!”她突然想起什么,慌忙低头去看腕间那只表盘有些磨损的卡通手表,随即发出一声哀嚎,“完了完了完了!错过回樱丘的末班车了!”她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把抓起地上的帆布包就往门口冲,冲到一半又猛地急刹车,回头冲着我大声喊道,“周末!记得草莓大福!要双倍!双倍的红豆馅!不许赖账!”话音未落,她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音乐教室。

我和忍诚站在空旷的教室里,看着初穗那抹蓝色的水手服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消失在走廊拐角,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阳光和草莓混合的清新气息。我们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忍诚的嘴角也难得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而放松的弧度。刚才因清水葵带来的阴霾和紧张,似乎都被初穗那充满生命力的奔跑一扫而空。

暮色渐沉,橘红色的夕阳透过高大的窗户,将音乐教室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窗外,初穗飞奔的身影在长长的走廊尽头一闪而过,她水手服背后的蓝色缎带如同天鹅振翅时掠过的水痕,在黄昏的光线中高高扬起,划出一道充满希望与韧性的弧线,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只留下一个充满活力的、令人难忘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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