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早乙女今朝子唇边漾开一个温煦的笑意,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温柔的涟漪。岁月在她精致的眼角镌刻下几道细密而优雅的纹路,如同古琴谱上记录时光流逝的休止符,非但不显沧桑,反而增添了几分沉淀后的风韵。
“后来啊,”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往事的悠远,如同拂过古都老巷的微风,“我在某个大雨倾盆的深夜,弄丢了那封承载着梦想的邀请函。”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缓缓飘向卧室那扇绘着竹雀图案的纸拉门。门内,父亲早乙女佐野议员沉稳而规律的鼾声,如同低沉的背景音,穿透薄薄的纸门,清晰地传入静谧的和室,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踏实感。
“那个冒冒失失的年轻政客,”母亲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手中那枚温润的玳瑁拨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嗔怪,“追着我跑了整整三条湿漉漉的街巷,就为了把那张被雨水泡得发软、几乎要烂掉的纸片还给我…”她微微停顿,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狼狈却执着的年轻身影,“结果自己脚下一滑,‘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进了路边的水坑里!溅起的泥水糊了他一身,那身新做的西装算是彻底毁了…”她说着,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声如同玉珠落盘,清脆悦耳,带着时光也无法磨灭的鲜活记忆。
那枚光滑的玳瑁拨子在她纤细的指尖灵巧地转了个圈,在昏黄的灯光下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最终稳稳停住,发出一声清脆而短促的“嗒”声,如同为这段往事敲下的一个轻巧的句点。
“有时候,人生啊,”母亲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感慨,如同古寺檐角悬挂的铜铃在风中轻响,“就像给这把三味线调音。”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紧绷的琴弦,琴弦发出细微的嗡鸣,“你以为自己已经找准了方向,指尖正要拨向那个清亮的高音,期待着它如云雀般直冲云霄…”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连绵的雨幕上,“可命运这双无形的手啊,却偏偏在那一刻,轻轻一拨…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沉郁而悠长的低音。”那低音或许并非初衷,却自有其深沉的韵味和回响。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乐章。在雨幕的深处,在隔着庭院和几条街巷的方向,一点温暖的橘黄色灯光如同暗夜中的灯塔,顽强地穿透雨帘,映入眼帘。那是忍诚家二楼音乐室的窗口。
朦胧的光晕中,一个挺拔而专注的身影依稀可见——他正站在窗前,调试着他那把深棕色的小提琴。偶尔,会有几缕断续而悠扬的琴音,乘着湿润的夜风,如同最温柔的私语,断断续续地飘荡过来,与雨声交织,编织成一首无言的夜曲。
母亲的目光在那点温暖的灯光上停留了片刻,随即缓缓收回。她伸出手,动作轻柔而郑重地将那枚带着她体温的银制拨子,轻轻放在了我的掌心。
银质的拨子入手微凉,带着金属特有的沉甸感,那冰凉的触感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一圈涟漪,随即那凉意便被掌心的温度缓缓焐热,仿佛某种信念的传递。
“去创作吧,咲夜,”母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和无限的包容,清晰地穿透雨声,落入我的耳中,“去创作只属于你自己的旋律。”她的目光如同最温柔的月光,笼罩着我,“无论是留在东京,还是远赴巴黎…只要是你的心做出的选择,”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有力,“就好。”
清晨六点十分,白鹤樱华学园还笼罩在一片乳白色的、如同流动牛奶般的薄雾之中。音乐室巨大的玻璃窗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将窗外朦胧的世界折射成一片模糊晃动的光影。室内,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如同被晨雾包裹的、一颗巨大而温暖的琥珀。
“吱呀——”
我轻轻推开音乐室厚重的橡木门。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门内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
忍诚正背对着门口,站在那扇巨大的、被晨雾模糊的落地窗前。他微微低着头,神情专注,手中拿着一块柔软的、吸饱了松香油的麂皮布,正极其细致地擦拭着他那把深棕色的小提琴。琴身光滑的漆面在灯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他手中的琴弓弓毛上,还沾着几颗细小的、尚未完全干透的晶莹露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如同散落的星辰。
“今天…特别早。”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束穿透薄雾的、带着金色光晕的晨光,恰好从高窗的缝隙斜射而入,如同舞台追光灯般精准地笼罩在他身上!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轮廓,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而圣洁的金边,发梢和肩头都跳跃着细碎的光点,如同降临人间的天使,带着一种令人屏息的纯净与光芒。
我走到那架熟悉的黑色施坦威三角钢琴前,指尖拂过冰凉光滑的琴盖,然后轻轻掀起沉重的琴盖。
“嗡——”
一个饱满而深沉的降E调音符,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弥漫着晨雾的寂静空气中骤然响起!那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清冽感,穿透薄雾,在空旷的音乐室里回荡、盘旋,带着一种洗涤心灵的纯净力量。
谱架上,摊开着Jean Moreau教授上次来访时留下的那份珍贵乐谱。泛黄的纸页边缘因为反复翻阅而微微卷曲,上面布满了各种颜色的修改笔记和标记。在乐谱的首页空白处,一行用削尖的HB铅笔写下的、带着法式优雅笔迹的注释清晰可见:
「试试用三味线的滑音技法来处理这里的装饰音,或许能增添东方韵味。」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琴键上,尝试着将母亲昨晚教我的三味线滑音技法融入德彪西那首如梦似幻的《月光》之中。指尖在黑白琴键上滑动、揉按,试图模仿拨子在琴弦上滑过时产生的、那种微妙的、带着摩擦感的、如同叹息般的音色变化。
就在这时——
“你最近…总在弹降E调。”
忍诚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擦拭琴身的麂皮布,琴弓轻轻搭在琴弦上,目光落在我微微起伏的肩背上。
琴弦的余韵在弥漫着晨雾的空气中缓缓消散,留下一片微妙的寂静。
我没有立刻回答,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谱架旁边——那里立着一个小巧的、镶嵌着螺钿的木质相框。相框里,是父亲早乙女佐野年轻时在巴黎音乐学院求学时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意气风发,背景是学院那标志性的、充满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拱形走廊。
然而,吸引我目光的,并非父亲年轻的脸庞,而是照片背景深处,一个被虚化处理的角落——那里,一个穿着和服的少女侧影正抱着三味线,安静地坐在廊柱的阴影下。虽然影像模糊,但那三味线的轮廓、那少女低垂的颈项线条…分明就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这张照片,如同一个被时光掩埋的秘密,无声地诉说着一段被尘封的过往。
家政教室里弥漫着一股令人愉悦的、混合着焦糖甜香与顶级抹茶微苦气息的复杂香味,温暖而诱人。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洁白的蕾丝桌布上,精致的骨瓷茶具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Jean Moreau教授正用一把小巧的银质甜品叉,极其专注而优雅地切割着面前那块造型如同微型雪山般的蒙布朗。细腻柔滑的栗子奶油如同融化的丝绸般,在叉尖下缓缓流淌,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如同丝绸般柔滑的光泽。
“当年小绢代亲手做的蒙布朗,”教授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怀念,蓝宝石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过去,“那味道…能让巴黎最挑剔、最傲慢的甜品师都感动得落下泪来。”他叉起一小块,送入口中,脸上露出无比享受的神情。
母亲早乙女今朝子闻言,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的父亲脸上。她今天挽着精致的发髻,发髻上斜插着一支镶嵌着浑圆珍珠的玳瑁发簪,随着她转头的动作,珍珠流苏轻轻摇曳,发出几不可闻的、如同私语般的碰撞声。
“明明是你教的配方,”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娇嗔和亲昵,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是你从里昂那家百年老店‘偷师’回来的秘方,手把手教给绢代阿姨的。”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变得阴沉,浓重的铅灰色云层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家政教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发出密集而狂暴的“噼啪”声,如同无数鼓槌在疯狂敲击,瞬间盖过了室内的轻言细语。窗外的世界被雨水冲刷得一片模糊,只剩下狂乱舞动的树影和飞溅的水花。
父亲早乙野佐野议员端起骨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温热的抹茶,随即放下杯子,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咳,打破了因暴雨而略显凝滞的气氛。
“其实今天请Jean先生来,”父亲的声音沉稳,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Jean教授身上,“是关于那个…我们之前讨论过的提案…”
Jean教授立刻会意,放下手中的银叉,用餐巾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嘴角。他转向我,那双如同晴空般湛蓝的眼眸在室内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清晰地映照出我略带紧张的面容。
“咲夜,”教授的声音温和而郑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经过学院董事会的特别审议,巴黎音乐学院愿意为你保留这份珍贵的入学资格…”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如同温暖的烛火,牢牢锁住我的眼睛,“直到明年春天——”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要让这个承诺的分量充分沉淀:
“——樱花再度盛开的时节。”
“哐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瓷器碰撞声突兀地响起!
忍诚一直端在手中的白瓷茶杯,杯底猝不及防地磕碰在了精致的骨瓷碟边缘!几滴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落在洁白的桌布上,迅速洇开几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下意识地看向忍诚。
他握着杯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清晰地凸起在皮肤之下。杯中的茶水微微晃动着,水面清晰地倒映出窗外明明灭灭、如同银蛇狂舞的惨白闪电!那闪电的光芒在他深褐色的瞳孔中瞬间炸开,又迅速熄灭,如同他此刻翻涌不息的心绪。
“我……”
我刚艰难地吐出一个音节,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滋啦——!”
一声刺耳的电流声如同怪物的嘶鸣,骤然撕裂了空气!
紧接着!
整个家政教室、乃至整座校园,瞬间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之中!
断电了!
巨大的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声音和方向感!只有窗外暴雨的喧嚣和狂风的呼啸被无限放大,如同置身于风暴的中心!
就在这突如其来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降临的瞬间——
“铮——嗡——!”
一声清越、悠远、带着古老东方韵味的弦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玉石,猝不及防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穿透了黑暗和暴雨的喧嚣,清晰地响起!
是母亲的三味线!
她竟然在黑暗中拨动了琴弦!
紧接着,《六段调》那熟悉而充满禅意的旋律,如同拥有生命般,流畅而从容地从母亲的指尖流淌而出!每一个音符都清晰而稳定,仿佛黑暗本身也无法阻挡音乐的流淌!
在绝对的黑暗中,我凭借着声音的方向,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就在那一片混沌的黑暗里,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银色流光,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随着母亲拨动琴弦的动作,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惊艳的轨迹!
那是她手中那枚银制拨子(拨)在黑暗中高速移动时留下的残影!如同流星的尾迹,转瞬即逝,却深深烙印在视网膜上!
当紧急备用电源启动,几盏功率有限的应急灯发出微弱而惨白的光芒,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时,我发现自己紧紧攥成拳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被揉得有些发皱的纸条。
我小心翼翼地展开。
纸条上,是忍诚那熟悉的、带着棱角的字迹:
「无论你选择哪里,我的小提琴都会追随着钢琴的调性。」
字迹的边缘,被几滴不知是汗水还是溅入的雨水洇开些许,墨色微微晕染,如同他此刻难以言喻的心绪。
暴雨如同天河倒泻,疯狂地冲刷着旧琴室早已斑驳不堪的木质窗棂,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我和忍诚正蹲在旧琴室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试图研究如何给母亲留下的那把古老三味线调准音高。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木头受潮后散发的、带着霉味的陈旧气息,混合着松节油和灰尘的味道。
突然!
一阵尖锐而急促的手机铃声,如同警报般刺破了旧琴室内的专注和雨声的喧嚣!铃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惊得窗外屋檐下避雨的几只麻雀“扑棱棱”地拍打着翅膀,慌乱地飞入了更加狂暴的雨幕之中!
我手忙脚乱地从振袖和服宽大的袖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父亲的名字。听筒里立刻传来他焦急的声音,混合着背景里震耳欲聋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
“咲咲夜!你们在哪儿?快!快来正门接一下Jean教授!雨太大了!他的车抛锚在路上了!”
我和忍诚对视一眼,来不及多想,立刻抱起那把用靛蓝色包袱布仔细包裹好的三味线,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门外那片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们的头发和衣衫,视线被密集的雨帘遮挡得一片模糊。当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地跑到学校正门时,眼前的景象让我们瞬间呆住!
Jean Moreau教授正站在正门那小小的、几乎起不到任何遮挡作用的门廊下。他那一头标志性的银发被雨水彻底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前和颈边,显得格外狼狈。他身上那套剪裁精良的深灰色法兰绒西装已经完全湿透,紧紧贴在身上,颜色变成了更深的墨色。然而,他此刻却像个护着稀世珍宝的孩子,将怀里一个用防水牛皮纸仔细包裹的方形纸袋紧紧抱在胸前,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狼狈和无比满足的笑容!
“孩子们!”看到我们,教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举起那个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纸袋,雨水顺着他布满皱纹却神采奕奕的脸颊不断滑落,“看!小绢代最爱的蒙布朗!还好!一点都没淋湿!”他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纯粹的喜悦。
然而,更让我们震惊的是教授身后!
母亲早乙女今朝子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这里!她撑着一把透明的塑料雨伞,但显然在如此狂暴的暴雨面前,雨伞的作用微乎其微。她身上那件华美繁复的十二单衣下摆早已被雨水和泥泞浸透,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于墨紫色的湿痕,宽大的袖口更是被雨水完全打湿,沉重地垂落着。雨水顺着她精心梳理的发髻和簪饰不断滴落。
但她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自己湿透的衣衫上,而是越过Jean教授的肩膀,牢牢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怀念,落在了我和忍诚怀中紧紧抱着的那把用靛蓝色包袱布包裹的三味线上!
“这是我…”母亲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深切的感慨,“…第一次在茶道部教授学生时…用的琴。”
暴雨过后的清晨,空气被彻底洗涤,带着泥土、青草和雨水混合的、无比清新的气息。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下温暖而澄澈的光芒,将昨夜暴雨的痕迹温柔地抹去。庭院里的紫阳花吸饱了雨水,蓝紫色的花球沉甸甸地低垂着,花瓣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我抱着母亲的那把三味线,脚步轻快地走向位于校园最僻静角落的旧琴室。经过一夜暴雨的冲刷,旧琴室那扇早已褪色、布满裂纹的木质门扉显得更加沧桑。然而,就在那斑驳的门板上,一张崭新的、印着早乙女家徽纹样的便签纸被仔细地贴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我停下脚步。
便签纸上,是父亲早乙野佐野那力透纸背、带着议员演讲般气势的熟悉字迹:
「给未来伟大的音乐教师——早乙女咲夜。」
每一个字都写得极其认真,仿佛在签署一份重要的外交文件。晨光落在墨迹上,反射出温润的光泽。
“吱呀——”
我轻轻推开旧琴室那扇沉重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木门。
门轴发出干涩而悠长的呻吟。
就在门被推开的瞬间!
一片如同融化的黄金般、温暖而耀眼的金色阳光,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毫无保留地从敞开的门口汹涌而入!瞬间将整个昏暗、布满灰尘的旧琴室彻底淹没!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金色的光柱中欢快地飞舞、旋转,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精灵。
在这片金色的光海中央,忍诚正背对着门口,微微弯着腰,神情专注地调试着旧琴室里那架早已走音、琴键泛黄的立式老钢琴。他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轻轻按压、调试,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而在那架老钢琴光洁(相对而言)的琴盖上,赫然摆放着两个精致的甜品碟!
一个碟子里,是点缀着北海道特产的白色恋人巧克力碎片的蒙布朗;另一个碟子里,则是撒着京都宇治顶级抹茶粉的蒙布朗!如同两个来自不同世界、却在此刻奇妙相遇的艺术品!
“Jean教授今早的航班,已经起飞了。”忍诚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他的指尖拂过一组明显走音的琴键,发出几声怪异的、不成调的音符,“他说…巴黎的秋天,天空总是很高很蓝,空气里弥漫着栗子和咖啡的香气…”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很适合谱写新的乐章。”
我将怀中那把承载着岁月和母亲心意的三味线,小心翼翼地放在铺着干净蓝印花布的矮几上。然后,我走到那架老钢琴前,深吸一口气,掀开了同样布满岁月痕迹的琴盖。
当指尖按下第一个音符,德彪西《月光》那如梦似幻的旋律,混合着母亲教我的三味线特有的滑音技法(スリ),如同山涧清泉般流淌而出时——
忍诚的小提琴声,如同心有灵犀般,几乎在同一刹那,轻柔而坚定地加入了进来!
走音的钢琴发出低沉而怪异的和弦,如同老者沧桑的低语;沧桑的三味线奏出带着摩擦感的滑音,如同岁月的叹息;清亮的小提琴则如同穿透云层的月光,带着青春的朝气和无限的希望!
三种截然不同、甚至有些“不和谐”的音色,在这间沐浴着金色晨光的旧琴室里,奇妙地交织、碰撞、融合!它们彼此缠绕,相互映衬,最终竟编织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生命张力和包容性的、不可思议的和声!这声音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现在与未来,诉说着离别与相聚,诉说着东京与巴黎…
母亲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旧琴室敞开的窗外。她身上那件华美的十二单衣,宽大的袖口边缘,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清晨草地上的晶莹露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她正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了琴室内这奇妙而温馨的一幕。
我的目光越过母亲的肩头,看到不远处,父亲早乙野佐野正背对着我们,站在一棵高大的榉树下,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则激动地挥舞着一份厚厚的文件,显然正在与远在巴黎的Jean Moreau教授进行着越洋通话。他的声音隐约传来,带着兴奋和期待。
当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韵在金色的晨光中缓缓消散,旧琴室内陷入一片充满成就感的宁静。
忍诚的琴弓并未立刻放下,而是如同指挥棒般,带着一丝询问的意味,轻轻地、温柔地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这个新改编的版本,”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要叫它…《东京雨音》吗?”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忍诚的肩膀,望向旧琴室那面斑驳而布满岁月痕迹的墙壁。
就在那面墙壁上,不知被谁,用透明胶带贴上了一张崭新的、打印清晰的表格——
「巴黎与东京时差对照表」
表格清晰地标注着两座城市之间9个小时的时差。
而在那醒目的「9小时」标注旁边,有人用削尖的HB铅笔,极其认真地添上了一行小字:
「足够让月光往返两次。」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射在这行字上,每一个笔画都闪烁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404启动!】
亲爱的宝子们![猫爪]长篇《404 Not Found:青春响应超时》不知道大家到底喜不喜欢,确定于5月1日将迎来连续五天的每日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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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时差九小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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