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无私的愿望莫过于心系他人,且不强求美好。
闻灵槐的目光在场上的几人之间来回转了转,继而朝判官拱手:“大人,可否暂且让别芝心保持这种清明状态,我还欠她一个愿望没有圆,希望她能和我回一趟我的殡仪馆。”
判官没有回应,长袖一挥,高大的身形便卷进了火堆中,带起的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白无常朝她拱手道:“大人说可以,这也是它希望的。”
语毕它随之消失在原地。
闻灵槐感激地点头示意,小声说了一句“回见”。
她摸了摸口袋,没有摸到任何有用的工具,一只小小的弯嘴葫芦忽然伸到她眼前。
“用这个吧,这是乾坤葫芦,专门盛放灵魂的。”
傅景山看似不经意地说,实则眼里闪烁着一点得意的光芒。
别说,这男人有时候还挺靠谱的。
闻灵槐接过东西,给了某人一个赞许的眼神,以满足其旺盛的虚荣心。
她打开葫芦嘴,别芝心没有迟疑,身形化作一息白烟进入其中。
阿蛮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又止住了,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在外人面前,她从来没有这样无措过。
闻灵槐安慰道:“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阿蛮没有说话,转身离去,只留给了众人一个背影。
第二天一早,闻灵槐便准备打道回府了。
临行前,阿蛮找到她,递给她一个药瓶。
“我不确定傅景山还需不需要解药,如果需要,那你把这个交给他吧。”
闻灵槐有点意外地接过药,停了一下,说了一声“谢谢。”
“应该是我向你说谢谢,谢谢你把阿母从地府里救出来,如果没有你,我这辈子也没有机会和她说上话。”
阿蛮认真地说着,整个人不似之前那样阴沉疯狂,多了一些柔和真诚。闻灵槐听后随意摆了摆手,表示不必客气。
“不过闻总,我也知道你和傅景山之间有些过节,如果……如果你想压制他,或许可以利用这个解药。”
闻灵槐不由地笑了,压制那个男人要靠这样的手段吗?
不过这份心意她收到了,妥帖地放好药瓶后,客气地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阿蛮最后说了一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闻灵槐对上她的眼睛,笑着回:“那希望到时候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
不要再像这次一样,你骗我我骗你了。
出了部落的大门后,能看见傅景山站在树下,貌似已经等候了一段时间了。
“傅总好早啊,是在等我吗?真是受宠若惊啊。”
事情解决了一大半了,也算是个圆满结局,闻灵槐心情愉悦,忍不住逮个人调侃。
傅景山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看她,而是面朝部落入口的地方,眺望远方。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是关于你的殡仪馆的。”
他冷不丁地开口,闻灵槐脸上顿时没了得意,打紧打断:
“不,你没发现,你什么都不知道。”
傅景山觉得她这个样子很有趣,于是话里也带了些笑意,“闻大老板这是要捂嘴了?”
闻灵槐骄傲地哼了一声,转头就贴到他的肩膀旁,慢悠悠地展示手里的药瓶。
“那当然了,我可告诉你啊小景,你现在的命根子都在我手里握着呢,好好巴结着我,不然这解药你就别想拿到了。”
傅景山垂眼,尽量避免被她的呼吸干扰自己的气息,故作镇定地反问:“你应该知道那红米雀蛊并不能要了我的命吧?”
“我知道啊,我猜你大概是百蛊不侵的体质,但那又怎样呢?”闻灵槐眨了眨眼,“你还是会一样痛苦,直到你服下解药,对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连个多余的动作都没给,傅景山被她这么一勾一钓又一放,差点没把持住。
直到闻灵槐走出老远,他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边走边受了气似地嘀咕: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给我起外号了?”
……
两人乘出租车来到高铁站,进站前,闻灵槐注意到取票机器旁的一个男生。
原本她是不想管的,这年头,这样的事简直太常见了。
可当她和那个蜷缩在地上,手里抱着尼龙袋的年轻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的时候,恻隐之心“咻”地一下就动了。
太惨了,造孽啊这是。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这个男生背上、肩上、腿边都趴着一只鬼呢?
闻灵槐高低得去瞧瞧怎么回事。
她朝身边的男人道:“你先进去吧,我有点事要处理。”
傅景山没说什么,转身就朝入口走去,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迅速接通。
“喂,景山啊——”
电话那头的汪弘深笑呵呵地开口,仿佛跟亲儿子打电话一样。
“这次旅程结束了吧?”
“是的汪总,我已经去过巴禾部落了。”傅景山平静地说。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好说,还需要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傅景山不自觉地看向出票机器旁的闻灵槐。
那个女人不知为何在跟一个路边的小男生说话,两个人看起来好像语言不太通,连比带划的,有点滑稽。
傅景山问出了一直想问,困扰他已久的问题,“汪总,闻灵槐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很有意思对吧?”汪弘深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77所一直对她有研究,希望这样的人才能够归我们所用。”
傅景山瞬间想通了,他说怎么那天让人事主管还是去殡仪馆,原来不仅仅是为了做局,还为了去挖人。
汪弘深又来了个转折,“不过像她那样的女人不会轻易向别人低头的。”
“您的意思是要我来做她的思想工作?”
手机那边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好一会后,汪弘深才说:“景山呐,这次之所以选你来完成这项任务,主要还是因为你的身世和闻灵槐以及那个部落有关系,具体如何还需要你自己去调查。”
“当然了,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你能和闻灵槐处好关系,让她心甘情愿地为我们工作,那是最好不过了,我们也不会亏待她,大家合作共赢嘛。”
傅景山没应声,又情不自禁地去注意闻灵槐的一举一动,好半天回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便挂了电话,快速走进了车站里。
这头的闻灵槐发现自己好像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眼前这个小男生不会说普通话,只会方言,她说的话男生能听懂大概,而男生的话她完全听不懂。
“这样,我现在说话,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好吗?”
“你成年了吗?”
男生点了点头,回了一句:“耳屎。”
这句闻灵槐懂了,又问:“你是不是没地方住,要找工作?”
男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头点得更猛了,瘦得跟竹竿似的身体挺了起来,闻灵槐真怕他把自己的脖子给折断了。
“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一个地方?放心啊,你看我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是坏人,我觉得你很特别,想给你一份工作。”
“震得?写写姐!”
男生仿佛是做梦都没想到好事能降落到他头上,高兴得露出了一口黄牙齿,二话没说就收拾好尼龙袋跟着闻灵槐走了。
世上还是“小单纯”比较多啊。
闻灵槐找他要了身份证给他买票,看到上面写的“崔光宗”三个字,故意读错道:
“崔光明?哟,挺符合你的形象的,以后我就叫你光明了,可以吗光明同志?”
光明同志正沉浸在喜悦之中,没太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只一味点头,摸着脑袋傻笑。
就这样,闻灵槐“捡”了个员工回殡仪馆。
这事要是放在老何或者张大耳朵身上,她会觉得很扯,很恶心,很不负责,会立马给他们个眼刀让他们滚一边呆着去。
但是,当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她就觉得非常合理。
“合理?哪里合理了?”张耳将她拉到一边,咬牙启齿地说:“不是老大,你看不出来他身上有什么啊?我的妈呀,不知道还以为我们这里是阴间夜店呢,上这儿蹦迪来了?”
闻灵槐毫无波澜地回:“我知道啊,所以我让你负责给他驱鬼。”
“我?我可不干!”
“你不干我就扣你奖金。”
“你扣我奖金我就……我就……我就好好干!”
没办法,张耳只能撅着嘴乖乖妥协了。
闻灵槐给他们布置好了工作,张耳负责给光明驱鬼,老何负责教他普通话以及办理入职,李慧负责教他一点专业知识,带他入门AI系统。
交代好一切后,闻灵槐正要去隔壁房间,傅景山跟在她身后问:
“那我呢?”
“什么你呢我呢……”闻灵槐觉得又奇怪又好笑,按理说这个男人现在应该回他自己的窝去——好吧虽然说自己也没把解蛊毒的药给他……
但也没见他来讨好她啊。
“你哪来的回哪儿去吧,我这边正忙着呢。”
傅景山好奇地问:“你不是要给别芝心圆梦吗?”
闻灵槐梦地一下刹住脚步,叹了口气,缓缓道:“好吧,总归这件事你从头参与到位,跟你说下也无妨,其实我把别芝心的灵魂带回来,不是要给在AI系统里圆梦。”
“而是要送她入轮回。”
傅景山双手环胸,不解地问:“为什么?”
“这是我和地府之间的约定,你不会懂的。别芝心想要的和其他人不一样,那是一种接近于神的愿望,她与人间的羁绊没有结束,这就叫神通不及业力,业力不及愿力。”
“还有你没听鬼差说么,当年判官故意给了别芝心为情所困,自缢而亡的判决是为了保住她的灵魂,在地府受苦也不过是为了等一个机遇。”
“你是说,你就是那个机遇?”
傅景山的这句话尾调上扬,带着一点调侃的意味。
闻灵槐不屑地哼了一声,回:“我未必一定是那个机遇,可能是张三,也可能是李四,不是必须是我,只是恰巧是我,懂了吗?”
傅景山浅笑着点了点头,眼睛里多了一些柔和。
“给这种在地府待了几百年的灵魂做超度很伤身,我来帮你吧。”
闻灵槐将他上下扫视了一遍,确定这货没被鬼上身后,同意了他的帮忙,
毕竟送上门的劳动力不要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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