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破了心思，面前两人对视了一眼，尴尬一笑。

沈问梅抹了把眼泪，说：“闻总，我们的确是想和儿子再见一面，如果您能把他找回来，我们愿意拿出本市的一套房来换。”

负责记录的张耳瞬间支棱起耳朵。

本市的房价可不便宜，虽然没说是哪个区的房子，但一套少说也有100多万，要是地段好的，价格没有上限。

闻灵槐沉默了片刻，接着礼貌地赔笑，“沈女士，这不是钱的问题。”

面前的二人肉眼可见地失望起来。

“当然也不是不能做。”闻灵槐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地说，“除非——”

“你们愿意全程听我们的安排，不给我们捣乱。”

沈司夫妻二人如同听到了医生宣布还有救一样，顿时长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同意，喜悦之情涌上眉梢。

就连张耳也悄悄龇了下牙。

好险，差点以为老大改邪归正了。

闻灵槐继续道：“首先我们要明确你们儿子的愿望是什么，这个很重要，如果不够正能量我们是不会做的。”

“这个您放心闻总，我的儿子我了解，他想要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好，这个待会你们和张耳对接一下，他是我们殡仪馆最好的道士，负责招魂之类的工作，我们需要你儿子的详细信息，这样才能布阵做法。”

电脑屏幕后的张耳伸出脑袋朝他们点头示意。

想了想，闻灵槐又交代道：“沈女士，司先生，我知道你们爱子心切，所以丑话得说在前头，我们之间的合作一旦开始就不能中途单方面结束，在我们寻找到你们儿子的魂魄前，如果出了什么岔子，后果需要你们自己负责，找到你儿子后，造成了什么影响，波及到现实世界，后果也是你们负，这两点二位有意见吗？”

“没有。”紧紧是愣了一秒钟，沈问梅就坚定地回答，“没有意见。”

“好，还有一些事我需要跟两位说清楚。”闻灵槐满脸认真，“你们应该知道，我们这里是给逝者圆梦的，圆完梦的灵魂才好上路，你们儿子这种情况很明显不符合我们这里的圆梦指标，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你们，我们就必然会全力以赴，我打算将这次的行动分为以下几个步骤——”

“首先，我去寻找你们儿子的魂魄，要是幸运的话不出两天就能找到，找到后我会直接让他入我们的圆梦系统，如果他的愿望足够正能量，能够激起他活下去的**，说不定他可以直接醒过来。”

闻言，眼前二人立刻嘴巴微张，惊喜得笑了起来。

“先别高兴得太早。”

相比之下，闻灵槐非常淡定，淡定得像一台只会说话不会处理情绪的机器。

“我上面说的是最乐观的结果。如果这个愿望没有那么好，那么就没什么效果了，那这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你们的儿子不是逝者，我们肯定不能直接把他送走，也不能强烈干涉他的选择，否则会背上很大的因果。”

“所以，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只能放他走，至于他想去哪儿，那就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以及你们，不能替他做决定，你们明白吗？”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太重，听者拾不起来。

“沈女士，司先生，你们接受吗？”

张耳默不作声地瞧了眼自家老大——在如此沉重的气氛中，她还能保持着平静的姿态。

很优雅。

也很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沈问梅和司明终于有了反应，闭着眼点了点头。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到儿子？”

闻灵槐答：“如果我能找到他的灵魂，在他圆梦之后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圆梦之后的魂魄一般会清醒很多，不会因为太多执念或者恶念造成破坏，而且你们亲人有时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遭。”

“所以说他的愿望真的很重要，沈女士，你刚刚说你知道你儿子的愿望，那么等会你和张耳详细说明一下，注意，你还需要拿出证据证明那是你儿子的愿望。”

“还要拿出证据？我们可是他的亲生父母！”

司明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刚刚闻灵槐的发言已经让他很不舒服了，原本的伤心被他抛在脑后，只剩下气愤和怀疑。

闻灵槐缓缓地靠向椅背，用一种既温柔又不可抗拒地语气说：

“你们只能选择做，或者不做。”

沈问梅朝自己丈夫使了个眼色，然后说：“我们做，闻总，我们都听你的。”

“那好，等会你们去张耳那里签几份合同，把定金交一下，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闻灵槐边说边起身，“那我先去忙了二位，希望这件事能有个圆满结局。”

沈问梅神情凝重地握了握她的手。

“光明——”闻灵槐喊道，“你跟我去一楼。”

殡仪馆第一阳光开朗大男孩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哦对了，还有件事——”临出门前，闻灵槐回过头道，“二位务必要把我们的合同读仔细了，有些条款看起来很荒唐，但还是具有法律效益的哈。”

说完她顾不得两人是什么表情，匆匆下了楼。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一楼的老何正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手机，看到个新鲜玩意儿，点亮一颗小心心，丝毫没注意到员工通道传来的动静。

“看啥呢，这么入神？”

闻灵槐幽灵一般出现在他身后，差点没给他吓出心脏病。

“哎呦我的妈！”

“叫祖宗都不好使。”闻灵槐皮笑肉不笑地说，“摸鱼被我抓到了吧……哼哼。”

老何差点当场跪下，“呜呜呜老板，我是冤枉的……”

闻灵槐发现这货比楼上那张大耳朵好玩多了，不顶嘴，一逗就怂，简直不要太配合。

“这事等会再找你算账。我问你，上次给你布置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啊？什么任务？”老何年纪大了，问这个问题有一种天然的蠢感。

不像演的。

“招，人。”

“哦哦哦，完成了老板。”他说着连忙打开了电脑的招聘软件，给闻灵槐展示自己最近的成果。

“我一共联系了579个人，其中145个人给了回复，然后89个人提交了面试申请，除却那些放鸽子的，最终来我们这里的有53个人，上次您出差，我和楼上张老师李老师面试筛选了这53位，最终愿意在我们这儿工作并且符合您要求的，有两位……”

“第一位是个53岁的先生，有专业的道士资格证，还有三十年从业经验，非常厉害，不过最终年薪谈崩了……”

闻灵槐皱眉，“怎么没事先问问我，他要多少？”

老何伸出食指，“一百万……”

“你们做得对。”

一百万？一百万都可以再注册一家分公司了好不好！

闻灵槐接着问：“那还有个人呢？”

“还有个女孩子，长得很可爱，气场很尖锐，属于鬼看见都要退避三舍的那种，我们仨一致认为她非常我们殡仪馆，可以过来帮我们镇场子。”

“啥玩意儿啊，门神呐？”闻灵槐表示怀疑。

老何倏地靠近了，压低声音说：“大学生，人很机灵，也比较听话，非常愿意接受新鲜事物，而且对工资方面要求不高。”

闻灵槐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

老何摸着几乎要被震碎的骨头，悄没声地来了个转折。

“不过她最近不能来报到。”

闻灵槐刚翘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为什么？”

“她说她遇到了点事，需要冷静几天，或者……或者几个……月。”

闻灵槐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背过去。

“说了半天你还是一个人都没招到呗？”

纵使闻灵槐不是个悲观的人，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养了群完蛋玩意儿，要是再这么发展下去，不如她自己出去当个拾荒老人，说不定能让殡仪馆的未来更光明一些。

“唉，这真……诶我……你们真是……算了。”

一句“算了”道出了闻大老板的心境，她头一扬，愤愤离去。

“光明跟着我。”

光明大气也不敢出一个，虽然不大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看见老板的脸色非常，非常，不，好。

而老何此时更是胆战心惊，还不忘问一句：“老板你去哪儿啊？晚上还回来吃饭不？”

闻灵槐不予理会。

她只顾着把车开得像飞机一样，吓得副驾上的光明小脸煞白。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一般选择去市中心最豪华的商场购物。

给自己选了几套春季限定款套装，转身又给光明选了一套看起来青春洋溢的衣服，让他去试试。

“美女，您眼光真好，这套很适合他呢，冒昧问下，他是你弟弟吗？”

“是啊，我俩看起来像吗？”闻灵槐笑着问。

光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快速跑进了试衣间。

“太像了，特别是你们的鼻子，很挺哦，一看就是挣大钱的人。”

马屁拍得恰当好处，心里原本的烦躁少了些，闻灵槐又多挑了两件。

光明从试衣间走出来的那一刻，吸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闻灵槐满意地点了点头，等会再去弄个发型，这不妥妥的殡仪馆颜值担当吗？

当然，仅限男性。

“这些全部打包。”闻灵槐打手一挥，豪迈地掏出一张黑卡。

售货员的眼睛里冒出了星星，几乎是踮起脚小跑着为她们服务。

“老板，这衣服会不会有点太贵了啊？”

光明低着头小心地问，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衣服。

“贵不贵是次要的，合不合适才最重要。”闻灵槐安慰道，“再说了，这不从你工资里扣，放心好了。”

“谢谢老板……老板真好。”

傻光明摸了摸鼻子，看闻灵槐的眼神跟看亲姐似的。

“老板，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

他的普通话才练了几天，虽说能正常交流，但口音上总有些奇怪的地方，让人忍俊不禁。

“你说。”

“你……为什么不买其他颜色的衣服啊？”

闻灵槐给自己选的衣服几乎全都是深色，其中黑色，藏青色，深灰色最多，而且平时也是穿这些颜色的衣裳居多。

“可能，这几个颜色能让人看上去更沉稳些吧。”

光明歪着脑袋，一副不太懂的样子。

“我们是做殡葬行业的，即便不是传统殡葬业，也要尊重这个行业，所以平日工作时的服装也要严肃一些，而且……”

闻灵槐转身时快速又模糊地说了加了一句：“这几个颜色能让我看上去不太好惹。”

光明没听清最后一句，懵懵懂懂地跟着闻灵槐身后，他觉得自己的老板好厉害，为人处世有自己的章法，且懂得那么多的道理，跟在这样的老板后面，光明同志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