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用布擦了擦自己的脸，刚才喷多了，脸上也全是血。有人撞过来的小孩见到满脸血的云昭，吓得两眼一翻。

“诈尸了！！”

眼见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神使更着急了：“快送她走！”

姜瑜被推着向前，她不忘回头对云昭使了个眼色。

姜竹也拔出发簪，她暗暗跟在其后。

三十六把面罩一摘，身上衣服也迅速卷起来。他手脚麻利地窜到神使的人身边。

所谓盗，手脚不快，又怎么能窃呢。

他迅速按住一个人，把面罩往他脸上一缠。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三十六就大喊：“我抓到他了！我抓到他了！”

他把衣服往地上一扔，假装人从自己手里挣脱出去，“别让他跑了啊！”

那群人果然立刻去抓推出去的那个人，三十六就地一蹲，顺着土就窜出去了，远离了战场。

而楚未泽迅速脱下老婆婆衣服，罩住神使。“你是打哪来的！神使去哪了！我娘呢！刚才还在这里，是不是你做的！”

他踩住了对方的衣服，然后用法术迅速割裂他的衣服下摆。于是，对方下腿一空，小腿到大腿风吹得凉凉的。

“我要杀了你！”他蒙在衣服里发出咆哮。

*

姜瑜这边很顺利，在庙前，她被蒙住了眼睛。

“进去。”对方只说了这两个字。

被绑住眼睛，姜瑜默默数着步数直到停下。

步数远超进入庙内，这里不是神女庙内，或者说这里不是外人看到的神女庙。

她的眼睛重现光明。

一盏昏暗的灯光，光线昏暗，姜瑜摸着墙壁缓慢前行。墙壁很厚，与周围严丝合缝，竟然没有门。

那她是如何进来的。

光线开始摇摇晃晃，有通风的地方。

她再次顺着摸了摸墙壁，冰凉的触感仿佛有蛇接触到了皮肤。

黑暗里，好像有道清浅的呼吸声。姜瑜朝着呼吸声走去，这里不被光照耀着，难怪她看不清。

“你……”她还没走几步，踢到了什么，发出了东西移动的声音。

姜瑜仔细看，是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

这里有个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被锁链绑住，气息奄奄的人。

姜瑜指尖燃起火焰，她看清楚了，满脸血污，还有丝眼熟。

“你是前几天的那个神女？”

她从高高的神像上下来，而今却被锁链绑在这阴暗的角落，不论生死。

她睫毛微颤，是要醒转了过来。她瞧见姜瑜，瞳孔瞬间放大，手拉住姜瑜手臂，不自觉收紧。“啊……啊……”

她张嘴，却没有声。

——她的舌头被割掉了。

*

姜竹拿剑的手不曾停顿，她斩开试图阻拦她的人。

她与姜瑜的联系断了。

她站在神女庙前，抬头望神女像。白日的神女像应当更加圣洁，此刻却因为没有阳光落在了阴影里。

她眯了眯眼，抬起剑。

“看见我，为何不跪！”

庄严的声音响在四周，姜竹谨慎看了过去。

“我乃神明，凡人来此，何不跪？”

姜竹没有说话，她一贯不喜欢废话。她剑一滑开，平斩落下破空声，灵力荡开，庙的墙面都被切开一条裂缝。

“你！”

背后的人似乎气急。

“出来。”姜竹冷声道。

石柔从庙外滚了进来，她从地上爬起来。“不……不要……”

姜竹的剑毫不留情对准她。

“救……救她们……”

“在……在地下……”

她的口、鼻、眼都开始冒出鲜血，她伸出手，姜竹对准她的是剑，她却好像毫无所知，越发靠近。

“我一定……一定要救你们。”

噗嗤——

剑刺入心口。

【“爹爹，我以后要成为像您一样这么厉害的人！”

“爹爹哪里厉害了，爹爹就是个小混混。”

“爹爹收养了柔儿，还把柔儿照顾得这么好！爹爹怎么不厉害了，爹爹是这世界上最善良最善良的人！”

……

“爹，我看到了！”

“爹，你把她们送哪去了！”

“你说话啊！”

……

“石柔，如果我没有离开家就好了。我走的时候，都没跟家里打过一声招呼。我说要出去历练，说以后扬名了才回家。可是我现在好想回家啊……”

“柔柔，谢谢你。你出去后可一定要跑得远远的，不要救我们，你就逃，逃到天涯海角，逃到连神也找不到的地方！”】

*

“你是从灰河来的吗？”姜瑜安抚地拍了拍少女的背。

少女点了点头，她用手在姜瑜手上写着：我来这里很久了。她想了想又写下一个“媛”字。

“媛？是你的名字吗？”

小媛点了点头。

“我叫姜瑜，”姜瑜继续问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对方一愣，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很害怕的事情。她的手都颤抖起来，写的又快又乱。

姜瑜不懂她的意思，她使劲抓自己的头发，最后只缓缓写了一个字：逃。

“你放心，我阿姐和我的朋友们都在外面。他们会来救我们的。”

女子摇了摇头，她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明明上次见面时，她还是好好的。

姜瑜这才想起，她进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为何阿姐他们还没联系她呢？

她伸出手，想要尝试联系阿姐，却发现不知何时，与外界联系断了。

小媛忽然拉了拉姜瑜的手臂，她很害怕得瑟缩起来，把自己整个身体都缩进了姜瑜怀里。

“怎么了？”

不等小媛回答，姜瑜就听见有人的脚步声靠近了。

她抬起头，看见了顶着黑袍，全身都裹起来的人。

黑袍人似乎在盯着姜瑜，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而拉了拉地上的锁链，“起来。”声音苍老如同破风的箱子。

“不……”小媛想抗拒，却在下一刻，乖乖地站了起来。她目光变得呆滞，乖乖地听话。

姜瑜拉住她，转而看向黑袍人。“你要带她去哪？”

黑袍人看了过来，他这次是死死盯住了姜瑜。就在姜瑜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

一道女声尖锐地叫了起来：“就是她！就是她！上次也是她！啊哈哈哈哈哈——她又来了！”

还有一道男声：“她如此特殊！她一点也没受影响，为什么！”

“孩子，为什么神力一点都作用不到你身上呢？”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刺耳的尖叫又在另一边：“对啊对啊，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啊——我要好奇死了！”

“天啦，我明明将四周全部笼罩了，你却一点都没有受影响——”活泼的少女吃惊地说道。

苍老的声音大声道：“安静！吵到我老太婆了！”

“闭嘴！吵死了！”姜瑜喊道。

“你能听到他们？”黑袍人走近了些。

“你就是那个假神？”姜瑜后撤一步，防备起来。

*

“对不起。”石柔倒在血泊里，她喃喃自语，她没逃出去，也没救到人，她们倾尽全力的逃跑与救援原来只是玩弄她们的手段。

姜竹沉默地站在原地。

“对不起，大家。”石柔泪流了满地，生机正从她逐渐混浊的眼睛里消失。

云昭从庙外闯进来，看见就是这样。

“你杀了她？”

“她自己撞上来的。”

云昭四下看去，“姜瑜呢？”

“联系不到了。”

云昭一脸苦恼：“还是不该答应她冒险的！”

“如果她出事，我会让这里陪葬——”姜竹忽然说道。

她死死地盯着神女像，云昭都能从她身上感觉到蹭蹭暴涨的杀意与怒气。

“别激动别激动。”云昭安抚她，他虚抹了一把汗，怎么姜瑜一走，姜竹忽然就这么不可控了。

他能感觉到，姜竹说的话绝不会是假话。

他忽然视线到了姜竹手上的剑上，“我记得这把剑叫做见雪？”

姜竹没回答。

“姜瑜！”姜竹忽然提剑要走。

“你去——哪？”云昭的询问停留在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虚影，虽然看不清，但是云昭莫名觉得亲切。

“你为什么不救我……我们不是最好吗？”

云昭扑过去，扑了个空。

他一回头，虚影又出现。

“为什么？我是因你而死，难道你就没有愧疚之心吗？”

“救我啊——”

“向神许愿，只有你才能救我——”

*

“哎呀，看来她也不是一点不受影响嘛。”

姜瑜背后冷汗浸湿。“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神，无所不能，天下最尊贵的神。”

“胡说八道，”姜瑜反驳，“神以道居位，没有最尊贵，更没有无所不能。”

“那我便是「信仰」之神，以「信仰」为力量。”

“那更是胡说！千年前神陆续消亡后，我从来没听到「信仰」之神重新降临！”

黑袍人恶毒的眼神盯住姜瑜。

“你和外面那些蝼蚁企图撼动神明，真是可笑。”

姜瑜不回话，他便自说自话起来。“「信仰」之道来自于愿望，人只要有愿望，实现他们的愿望以后，他们就会信奉我。「信仰」之力如此强大，很快，我就会是这个世间新的神明，唯一的神明。”

姜瑜忽然轻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在这暗道里无端地讽刺。

“「信仰」之道来自于己身，而不来自于他人。神道渺渺，又岂是你这等人可以勘破。”

他瞬间逼近，姜瑜好像一晃看到了一双透红的眼睛。

一转头，姜瑜忽然发现自己置身在神女庙里，这里与之前看过的没有什么不同。

她往外看去。

“阿姐？”

一团黑雾把姜竹压下去，姜竹的模样像挡不住一样。白剑护主，只能发出暗色的光辉。

一道光穿透过去，姜竹倒退了三步。白剑霎时间光芒四射，而姜竹神情更冷。她眼里有嗜血的光芒，那些黑雾再也不能阻挡她。

姜瑜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不经意间表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她缓和，神色如常地回头。“我阿姐在哪里？”

黑雾从神像里钻出来，“你、的、阿、姐？”他就像捉弄姜瑜一样，故意把停顿音调拖长。

“不就在那吗？”对方指着外面的姜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