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阿努比斯的审判

一一八七年,萨拉丁取得哈丁战役胜利,夺回被十字军占领八十余年的耶路撒冷。

圣城外,耶路撒冷国王居伊率众投降。年轻的国王不明白战争的意义,问萨拉丁耶路撒冷的价值何在。

萨拉丁回答道:“nothing”随后他又立刻补充了句:“everything”

毫无世俗价值与无上信仰价值的矛盾对冲在小小方寸之地体现得淋漓尽致。

如同它的名字,耶路代表城市,撒冷代表和平。矛盾的是,过去千年,人类为这座和平之城流下的鲜血比世界上任一地区都要多。

连续百年的战争,让堪比天堂的城市成为废墟,让生活在此的族群命丧家园。

阿尤布王朝统一阿拉伯世界,王朝苏丹萨拉丁想要让和平之城获得和平,他下令禁止焚烧基督教堂、禁止屠杀基督教徒并保护他们的财产、无需交付赎金释放全部在押俘虏。萨拉丁的宽容与宽恕让耶路撒冷从十二世纪开始成为三教共存的国际都市。

卡佩设计的拍摄路线是沿着汲沦溪谷攀越橄榄山进入西面山地。在一座海拔约为一千米名为奶酪山中的农家小院拍摄一周,之后进入耶路撒冷城区。

如同林予安推测的那样,河谷已然不是河谷,而是由碎石残片堆积的历史遗迹。车辆无法通行,一行人只能骑马、骑骆驼或者徒步跋涉。

西家管家斯蒂芬已经抵达耶路撒冷城区与伊莉莎的公关公司员工一起准备订婚礼,希瑞尔的几个叔伯婶婶和堂弟妹们直接坐车去往耶路撒冷不参加山地节目录制。

一行人到达溪谷入口,海蒂和伊莉莎率先坐上骆驼,但骆驼总共只有五匹,希瑞尔和卡佩坐了之后就只剩下一匹。很明显,摄制组没有给林予安准备骆驼。其实按照林予安的身体素质来讲,他徒步上山也没问题。

摄制组牵来的骆驼臭烘烘的不说,还老喷口水,季若离选择骑马。林予安把季若离扶上马说道:“你要是坐不稳,我就坐你后面护着你。”

季若离摇摇头:“这匹马太瘦小,驮两个人会很辛苦。”林予安还是不放心,他不让向导牵马绳,执意自己牵。

山道陡峭蜿蜒,第一次尝试骑马的季若离连脚怎么放都不知道,勉强坐上去被颠簸得难受。

摄制组的设备也多,因为季若离占了一匹驮设备的马匹所以大家还在计划要怎么拆装。

季若离对林予安说道:“我还是跟着队伍慢慢走吧,坐在马上面晕晕乎乎的,我可能恐高。”

林予安:“你行吗?向导说得走一个小时呢。”

季若离:“当散步呗,我平时遛狗也得好几十分钟了。而且我一眼就能望到对面山头,应该没那么远吧。”

林予安把人扶了下来,见季若离不骑马,工作人员赶紧牵走。

林予安从背包里取出张吸汗巾,拎开季若离的后衣领把吸汗巾塞进去。

季若离感觉他的手在背上摩挲,似乎是想把吸汗巾铺平,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林予安:“上了山风大,你要走路就会出汗。没有吸汗巾,冰凉的衣服一贴后背你会感冒的。”

等摄影师坐在马背上架好机器,一行人沿着河谷往山岭深处前行。骆马队伍之后是训狗师、穆萨、林予安、季若离徒步行走。

训犬师胖乎乎能自己走上去就不错了,穆萨背着大卫和卡拉的同时还要在她腿软的时候拉她一把。没走多久,训犬师就受不了直说自己出现了高原反应。卡佩低头看了眼手表显示的海拔高度还不到三百米,当即翻了个白眼说道:“那还空了匹骆驼,你去坐吧。”

训犬师在穆萨的帮助下坐上骆驼,心想给每个人租匹骆驼能亏死你?

其实训犬师不知道这条路是历史遗迹,传说耶稣的门徒曾从这里离开圣城将福音带到黑海、小亚细亚等地。远古的道路越往山上就越陡峭,其中一截蜿蜒在崖壁之侧,马匹、骆驼稍有不慎就会跌下悬崖不如徒步安全。而且这条古道上的碎石片经年踩踏和风化影响,规模不断缩小,当局已经将这条古道列入保护名录禁止通行。

卡佩能申请到这五只骆驼和两匹马实属不易。

刚开始,季若离还能跟上队伍,也能和林予安谈论沿途风光。可随着地势拔高他是越走越觉腿酸,明明能看见对面山头,可总围着山腰打转。随着海拔上升,冷风呼啸,寒气如雾忽来忽散。季若离是热一阵,冷一阵,终于在又一次寒雾笼罩时蹲坐在地上,小腿抽筋且止不住的打颤。

林予安将背包交给穆萨,自己蹲在季若离身边说道:“来,我背你。”

季若离本想休息一会儿再走,可自己的身体状况由不得他倔强。他趴在林予安肩头,想起在T高时为了帮他通过体育考试林予安每晚陪练的日子,他轻叹:“哥哥,我一直这样没用,我是不是个累赘啊。”

林予安说道:“可不是个累赘吗,还不听话。”

季若离没有说话紧紧搂着他,像是怕他跑了。

林予安托着他的屁股往上颠了颠,说道:“比起你的不听话,我更害怕你坚持不下去。如果你当年没有读法学而是继续学艺术设计的话,我和你估计走不到一起。”

季若离全然不知道林予安有这样的想法,他问道:“为什么这么说?你不是一直想我学艺术设计吗?你不是一直嚷嚷着给我开间工作室吗?”

林予安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向前方被寒雾遮挡时隐时现的队伍。他放慢脚步,微微侧头对季若离低声用闽东语说道:“说实话,当初听到你要进入T高补休高中学分时我很生气,这种生气更多源自我对你失控的恐惧。我自私的想把你当成我的所有物,我害怕随着你走进林家而接触到比我值得的人和事。你说要给自己附加更多的条件以延长我喜欢你的期限。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感动,觉得自己这颗心随时可以给你。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每一件都让我无能为力、每一件都能让你对我说不、每一件都让我觉得自己不配你。姑姑说你根本没有失忆,说这一切都是你联合西家对我们的报复的时候,我感到天塌了。那个时候我想你又怕见你,怕我们一见面就会撕破脸。”

季若离抓紧了林予安的肩膀,凑近他的嘴生怕听漏了一个字。见林予安不说了,他有些紧张想要表露他当年的心理变化。其实林南秋说得没错,刚开始他的确是想报复林家,可他更想知道是谁在暗中操控。

“予安,其实我…”

“别说!”林予安打断他,他不在乎当初的季若离是怎么想的。“兔兔,若非是你的判断与决断,我早已失去你千千万万遍。若非因你想进入林氏核心改学法学和犯罪学,而只是个设计师的话,你一定会在看见录影带那刻崩溃。你本可以让林家万劫不复。可你却对事物有自己的认知和判断,我感谢这样冷静、理智的你,感谢没有被仇恨蒙蔽的你,感谢这样爱着我的你。感谢你在每一次危机面前,选择我,选择林家。”

季若离只觉眼眶发热,冷风吹走了挂在他眼角的泪水,像只猫一样,他蹭了蹭林予安。

季若离笑侃:“这么说你找我是来报恩的?那你可得天天伺候我了!”

林予安越走越慢,山雾朦胧间他只听见前方驼铃声响。林予安瞅准时机,侧头和他飞快亲吻,笑道:“只求你少气我。”

翻越橄榄山之后的路况好了很多,迎着阳光照耀,裸露在山体的石块焕发着金灿灿的光彩。恍然一望,还真像金子垒砌而成的。体能消耗和温差起伏让季若离头脑昏沉,在阳光照耀下头一歪、手一搭地睡了过去。

向导示意目的地就在前面,卡佩回头就看见伏在林予安背上睡得正香的季若离。怕人受冻,还披了件风衣外套。露在七分裤角下的纤细小腿白皙无瑕,随着林予安走动在其腰侧晃荡,那双姜黄色的登山鞋也不觉笨重,总之凡是有关季若离的东西都透着秀气纤弱。

卡佩向一旁的希瑞尔问道:“林挺会照顾小弗的,他们认识多久了?”

希瑞尔呵呵一句:“能有多久?不就是上次带他去酒庄,两人看对眼了。”

卡佩有些惋惜:“之前答应你去拍山地酒庄的,可惜时间刚好赶上东非动物迁徙,错过了。”

希瑞尔想要他及时止损,不要对季若离妄念太甚,说道:“欧文,你还能遇见能撞开你心扉的人。小弗不适合你,你满世界到处跑喜欢新鲜追求刺激。小弗不一样,他害怕陌生环境、陌生人,小弗需要有人牺牲自己的生活或是事业,全身心地照顾他。”

卡佩想到阿德勒的话,人生在世,有今朝无明日,行乐须及时。他淡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他无法适应陌生环境了?他的外形很好,很适合作节目。至于社交障碍,多接触新朋友、新事物,自然而然就好了。”

希瑞尔摇摇头,他还想让季若离留在自己身边帮他推进连锁酒店项目了。继续劝告道:“算了,他有心因性精神障碍。不要刺激他犯病。”

卡佩蹙眉:“林就不会让他犯病。”

希瑞尔:“林就是治他的药。小弗一见到他,情绪就稳定了!林为了陪小弗辞去了家族集团总裁的职位,单论这点就是你这个事业狂比不了的。”

卡佩哼笑了下,很是轻蔑:“一个马来华人家庭开办的企业能有多大产能?算得上家族集团?这年头,谁都想拉大旗扯虎皮。大街上随便捡一张名片上印的头衔都是总裁、总监、总经理。你不让小弗试试,怎么知道他不想当一颗璀璨的星星,受人追捧?他要是红了,还差一个全职保姆?”

希瑞尔哈哈大笑,心想这话要让季若离听去了,估计得生一会儿闷气。

路德维希农庄位于一座在地图上都没有标示的高山之上,从山腰到山顶都是这位叫路德维希的白胡子老头的地盘。他站在一排葡萄架下,皱眉盯着由远及近出现在山路上的驼马队伍,待队伍走近了,才对队伍向导用带着德语口音的希伯来语嘀咕了好一会儿。

训犬师爬下骆驼,直接跑到路边吐了起来。

路德维希见状更是紧锁眉头,他心想见过晕车晕船,这晕骆驼的还是头一次见。若非他在特拉维夫工作的儿子再三恳求,他才不想接待从意大利来的旅游团,更不想让摄制组拍摄他和老伴的私人生活。

林予安想要一间房让季若离好好休息,遂带着穆萨走了过去。见农场主还在和希瑞尔的向导交谈。林予安问穆萨:“他们在说什么?”

穆萨低声说道:“这位老爷爷问向导为什么不带我们走正路,说从耶路撒冷开车就能上来。”

“什么?”听他这样说,训犬师首先垮了脸,追问道:“原来是可以坐车上山的?为什么我们不坐车啊!”

海蒂走上前冷冷地道:“我们走的路是古迹,是耶稣门徒走过的道路。我们要拍摄沿途风光!等拍摄结束,我们就坐车下山。”

林予安让穆萨去沟通要间房,路德维希见少年模样的季若离双颊泛红以为是生病了,赶紧让他老伴带人去房间。老婆婆带着头巾,穿着薄羊绒连身裙,身形微微佝偻,脚步却很矫健。带着三人穿过葡萄架进入一个长有几株石榴树的院落,院落周围零星房舍依山而建,错落有致。

老太太给他们开了一间客房,又端来热腾腾的牛奶、一小盅蜂蜜、一碟裹了坚果碎屑和山羊奶酪的皮塔饼。

老太太对穆萨说道:“房间有三张单人床,正好住你们三!让他喝点热饮,吃点东西。”

穆萨很乖巧地感谢她:“好的,谢谢您,萨依丽奶奶。”

林予安把季若离放在床上后也跟着穆萨学了句希伯来语的谢谢。

老太太笑呵呵的离开,穆萨打开背包,放出两只小的,给卡拉放了猫粮就牵着大卫出去遛弯。林予安从窗户望去,摄制组的工作人员正在铺设轨道,卡佩和海蒂在向导的翻译下和路德维希交谈。

他收拾了下房间,拿过木架上的搪瓷盆出去找热水。厨房在葡萄架下,老太太正在清洗一只羊腿,林予安见案板上放着一把锯子,料想老太太是想分割羊腿。于是他放下瓷盆,拿起锯子对老太太指了指羊腿,又指了指自己表示要帮忙。

老太太不客气,让林予安把羊腿抬上案板,在几个关节位置比划了下。林予安拿起锯子,三两下拆分了羊腿。老太太又让他剔骨割肉,放在盆里抹了香料腌制。

林予安帮老太太处理完羊腿之后,也不见穆萨,他试着用英语说了句想要热水。没想到老太太也用英语回答道:“我以为你不会说英语。”

林予安:“我听你和农场主都说希伯来语,也以为你不会说英语。”

老太太:“哈哈,我和我老伴是移民。我们来耶路撒冷后才开始学说希伯来语的。你要热水吗,旁边就是烧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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