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彻几下解决掉我身后的那些保镖,赤手空拳,又快又准。
我有些看呆了。
阿彻来到我的身边,拉开自己的黑色风衣,用一侧的衣襟护我在他的胸前。
像是骑士在保护他的公主。
可我不是公主,我只是一个死了老公的寡妇,正在被亡夫的家人公堂驱逐。
而阿彻更不该是我的骑士,因为此时此刻,我死去丈夫的亲戚们,在刚刚编排完我的“罪行”里,正好就有阿彻是我背着李业、偷鸡摸狗养的小白脸!
我没有像童话里的公主那般,感动的痛哭流涕,转身扑入阿彻的怀里,向他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委屈肯定是有的,我也是女人,不是石头做的。
但表达内心软弱的时辰,绝对不能是现在这么个四面楚歌的时候!
倾诉对象更不能是阿彻!
我生硬地推开阿彻的遮挡,站起身,严肃地凝视着他。
问,
“谁让你进来的!”
阿彻立刻低下头,默不作声,拳头攥的很紧。
“这是李家的祠堂,你只是我的一个保镖,不得在此胡作非为!”
我厉声道,
“出去!”
我用余光看到了李家人饶有趣味打量我和阿彻之间的互动,一个个双眼中都透露着看荡/妇落井下石的神色。我心里有些急了,阿彻啊,你倒是快走!
阿彻依旧没听从我的命令。
“荡/妇!”那位要对我动手的长老率先从看热闹中反应过来,一巴掌拍着桌子,气急败坏道,
“这都把野男人带到李家祠堂来了!成何体统!”
“大家快都看看!这丈夫才死,尸骨未寒,这寡妇就已经开始跟保镖在光天化日之下眉来眼去!李家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媳妇!”
“是啊是啊!”
四周霎时间风声四起,迎合声接踵而来,满是辱骂我的话。
“真没想到李业竟然会娶了这么一个女人进门,真是丢脸!”
“啧啧啧,怪不得五年都没有孩子,恐怕五年里这女人成天吃里爬外吧!”
“我看啊,李业那病,多半是给她气的!莫不是偷情保镖的时候被李业撞见了,李业当场吐血身亡!哎对!我就说嘛李业身体一项强健,怎么可能才36岁就走了!唉,也真是够可怜,摊上这么个媳妇儿……她这副嘴脸还想要李家的家产,呸!做梦去吧!”
……
实在是太难听了。
我一下子乱了方阵。
阿彻站在我面前,还是不说话,也不走。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都已经消失了那么些天了吗?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又突然出现!
快走啊!
我在心里急疯了,大声呐喊,用眼神疯狂地传送着想要表达的信息。
阿彻低头好一会儿,就在大家热闹快要看不下去了,想要直接对我们动手。
突然,
祠堂自动弹回去合拢的大门,又再一次被人推开。
光线射入,人还未到,就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一大堆大老爷们的,讨伐一个姑娘家的,算什么~”
门槛踏入一个白色的身影。
我转身,向着大门望去,
只见那天在花园里遇见的那名年轻的男子,嘴角含着微笑,轻快走了进来。
“是你……”我很是惊讶。
然而还没等到我脱口而出问他是谁的话,一旁的阿彻却突然手背后,低头恭敬道,
“李少爷。”
李少爷???
我瞪圆了双眼。
白衣男子大步流星穿过祠堂,直接走到了那个“私生子”的空位,潇洒扬起衣摆,坐下。
托着腮笑着对在座各位看了一圈,
“大家好~”
“我就是邵明章,想必在座所有人都已经听说过我的名字了吧~”
“没错,我就是李业的那个流失在外面很多年的狗血私生子~”
“不过可能会让在场所有想看热闹的人都要失望了,我今天来,并不是要跟我的‘小妈’抢家产的~”
白衣男子突然收起笑容,正襟危坐。我身后的阿彻突然直起腰板,利落的走到我对面,展开一直背在身后的一个黑色文件夹,推到邵明章的面前。
黑色文件夹里,赫然摆放着一份纸质版的遗嘱。
邵明章接过阿彻递给他的笔,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目光变得异常锋利,左手压住文件夹,右手拔开笔帽,在遗嘱最后方第一继承人的位置,签下了他的名字。
转手,又把遗嘱推到了我的眼前。
我低头,就看到邵明章的名字下面,还留白了一块地方。
我有些不解地抬头,用眼神疑惑地问他。
邵明章又把笔抛给我,站起身,转头面对一干李氏族人,慢条斯理系着白色西装的第一颗纽扣,气势磅礴、斩钉截铁道,
“林小姐已经和我达成协议,我和她身为李业遗留下来的家人,将共同继承这笔遗产!”
“从此,林小姐就将是我李明章唯一的亲人,我在李氏的股份就是她的。她手中的基金会,你们休想动一根汗毛!”
*
召集会在日落前,终于结束。
李家其他几房的亲戚们气急败坏,全都面色铁青地愤然离场。
到了夕阳消失在地平线尽头,天空下星蓝间吹动着大片大片的杨柳花絮,李氏老宅的祠堂里就剩下了我、邵明章,还有阿彻。
我还是不太习惯叫邵明章为李明章,名字好土。
邵明章双手插在兜里,慢慢津津沿着祠堂里面的牌位一个又一个打量,我坐在长桌的一角,身体靠在椅子里,很是疲惫。而阿彻站在橘黄色的灯火没有被照耀到的阴暗处,低着头。
我用余光看了眼阿彻,他的表情十分模糊。
整个祠堂就我们三个人,其余李业留下来的保镖已经被邵明章打发走,他现在已经是李家名正言顺的下一任家主,等到过些时日对李氏集团的交接完毕,他就正式登基上位。
三个人在这么大、还飘荡着很多先祖的灵位的地方,实在是有些阴森森。
我感到十分疲惫,脑袋也十分混乱。虽然基金会保留下来了,但是我还是高兴不起来。
我抬眼看了下阿彻,想拿个锤头把他的头给打开,看看这家伙的脑子到底长成了什么样!
什么都不跟我说,怎么突然就和李业的私生子扯上了关系?
从左到右走完一圈的邵明章突然转过头,先是看了眼站在我身后的阿彻,又把目光转向我,勾了勾嘴角。
“我们去吃火锅吧!”
“……”
*
邵明章的脑子也绝对有些问题,因为没人会在突然得到一笔巨额家产还有一个古老家族的掌权人的皇位后,第一个反应,是带着自己的小妈和小妈的绯闻小白脸找一个烂大街的火锅店涮肉吃。
但真当邵明章指挥着阿彻开车带我们去了不远市中心的一家川渝老火锅,点了满满一桌子的鹅肠毛肚苕粉,
我承认我是真的吃惊到掉下巴。
俗话说,在川渝火锅店里要清汤那都是瞧不起人,但是当服务员问邵明章要什么锅底时,邵明章竟然很干脆地说要鸳鸯锅,而且必须用对半砍的那种,不能是一个大锅里面套着一个小锅。
我问邵明章是吃不了辣还是怎么着,吃不了辣我们就去老北京涮羊肉的火锅店。邵明章往杯子里倒了些啤酒,问我喝不喝,我说不喝。于是邵明章又给我点了一瓶椰奶,还要热的。
邵明章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摇晃着酒杯,他喝酒很有英伦风,就是在电视里看到英国人在酒吧里喝“教父”那种喝法来喝啤酒。服务员给我送过来热的椰奶,邵明章帮我开了插了吸管,突然就看到阿彻还站在我身旁,并没有坐下。
吃火锅是四方桌子,桌子四个边下面立着四把长条宽板凳,我和邵明章一人坐一头,东西对,南北没人坐。
邵明章对着我右手边的空位置,让阿彻坐下来一起吃。
阿彻依旧面无表情,冷冰冰回答,
“这不合规矩。”
阿彻很清楚我正在跟他生气,所以不敢造次。以前我每次跟他发火,他都会主动站到门外不吃晚饭来惩罚自己,我心疼,但是又拗不过他,只能等到半夜了再派人给他开个小灶。
“切,什么规矩不规矩!”邵明章拉了把凳子,裂开一条缝,命令阿彻,“你坐。”
阿彻还是没出声。
“呵,真是条走狗!”
“你骂谁是走狗!”我拍了瓶盖瞪邵明章,
邵明章道我,“你都不让他坐下来吃饭,还不是走狗?”
我揉了一下眉心,对着阿彻算是求道,
“我不生你气了,你坐下吧。”
阿彻利落的坐下。
邵明章问他喝不喝酒,阿彻说不喝,待会儿还要开车。邵明章低沉一笑,给阿彻倒了茶,用自己的酒杯给阿彻碰了一下杯,
“你对李业的小老婆倒是忠心。”
邵明章这话说的把我噎的够呛,但我又无法反驳他,我搞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想干什么,他勾搭了我的阿彻,让阿彻背着我跟他合作,现在还坐下来要和我们主仆二人心平气和吃饭。
我把目光转向邵明章,手按着桌面,很认真地一字一句问道,
“邵明章,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你是指什么?”邵明章抬头问我。
我看了眼阿彻,又看向邵明章,
“你和他,你们两个人。”
“阿彻和你究竟做了什么交易,才能让你同意和我共同分享李业的遗产?”
邵明章听完,笑了笑,看到服务员已经把菜送上,并且火锅已经煮开,拿起公筷往锅里夹了些许肉片。
说,
“先吃饭。”
我来姨妈了,所以不能吃辣也不能喝凉的,清汤锅很符合我的状态,但是却满足不了我无辣不欢的胃口。阿彻默默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副干净的碗筷,用勺子往碗里舀了些许清汤,然后用夹熟菜的筷子从红锅里捞出几片肉,放入盛着清汤的碗里涮了又涮,直到肉片上的红油全部去掉,又把肉片夹到碟子里,
推到我的面前。
以前有一次我做小手术,手术后禁辣,阿彻照顾我就是这么做的。
这样的肉片,既有辣的味道,也不会很刺激胃部神经。
我夹了筷子肉塞入口中。
全程我们三个人什么都没说,我在观察邵明章,邵明章低着头喝酒玩弄手机,阿彻在不断地给我涮肉夹肉,几乎没有断过。
大概两瓶啤酒下肚,邵明章终于抬起了头,眼睛有些红,看着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你说吧。”我点头。
邵明章用目光斜了眼阿彻。
我低声吩咐阿彻,“你出去结一下账。”
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出去吃饭基本上不会自己去结账,一般吃饭的餐厅都是主动上来给挂账。但是今天来吃火锅的这家店实在是太平凡了,平凡到根本就没人认出来这边坐着的是A市商业龙头李氏集团的总裁夫人,还有刚登基的太子爷。
阿彻身子一顿,摸出卡转头问服务员是不是可以刷卡结账,服务员有些奇怪,但还是缓慢地点了点头,说“支付宝扫码还可以领红包”。
服务员带着阿彻去结账,我看到阿彻走远,目光转向邵明章,正打算继续问他。
邵明章的视线却一直跟随着阿彻,若有所思,
“你这小保镖,倒是有意思。”
“阿彻比你大。”我没好气道,“人家今年二十岁,还比你大两岁。”
“二十岁啊……”
邵明章摸着下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年头都流行喜欢比自己大的熟女么?”
“你什么意思!”我按下筷子,抬眼看着邵明章,语气不是很好。
邵明章笑的愈发灿烂,
“字面意思。”
“你!”
“哎小妈,你先别动怒。”邵明章手里的筷子横在我面前,阻止我的对峙,然后拿着筷子在冒着余热的火锅上方画了个圈,指向阿彻的背影。
道,
“这个保镖他喜欢你,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同意跟你合作,共同来对付李家的人吗?那好,我告诉你。”
邵明章收起笑容,神色十分认真地说道,
“就是这位彻先生,放弃了他的尊严,来求我不要和你作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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