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

一分钟后，裴禾出现在洗手间：“哪里不舒服？”

叶缜没想到裴禾居然直接过来了，他揣起心里的惊讶，捂住肚子笑道：“肚子稍微有点难受。”

裴禾眉头微蹙：“吃坏东西了？”

看到裴禾蹙眉，像是本能似的，叶缜体内冒出一股冲动，想跟裴禾说可能是吃坏了，但没什么问题，现在好多了，我们回桌上吧。

“注意台词。”耳麦里有些遥远的回收旧彩电旧家具突然变成了贴着叶缜耳朵的提示音。很突然，直接在叶缜脑袋里敲了一棒。

“可能吧。”叶缜勾唇，“您这边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能不能请个假？”

刚才洗脸的水还留着一丝潮气附在叶缜脸上，原本丝滑垂坠感极佳的衣服皱巴巴地黏在小腹处，看上去就像在诉说主人的无力和疲惫。*

裴禾看着叶缜：“去吧。”

叶缜：“谢谢裴总。”

看上去像是还没从刚才的腹痛中缓过来，叶缜走得很慢。裴禾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路过，全程叶缜一直低着头。忽然，一阵清甜的香味掠过裴禾鼻息，很快，却好像风筝绳一般牵起人的神经。裴禾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嘶地一声。

他转过头，见叶缜捂着肚子，微弯着腰，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越来越往下。

裴禾腿一迈胳膊一伸，手脚同时抵达，把将要跪倒在地上的叶缜扶住。

裴禾掌心的温度比他的脸色要热上一整个泰国不止，隔着薄薄的衣衫贴在叶缜胳膊上，将叶缜的思绪烧得有些晕。热意从后脊柱升起，蔓延至四肢百骸，鼻息间是淡淡的古龙水香气，迷惑着人的思绪。叶缜本来肚子不疼，膝盖曲得很勉强，这一下倒是直接软了。

裴禾抓得更紧：“我让人叫救护车。”

“咳！”耳麦里传来一阵响亮的咳嗽声，让人怀疑声音的主人以前应该在抗日片场给手榴弹配过音。

叶缜被震得一激灵。他带的耳麦是许晟公司用最新黑科技做出来的，隔音效果照许晟的话来说，就算有二十个人同时在你家隔壁做|爱，你也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叶缜并不担心裴禾会听到，但许晟刚才那一声，确确实实把他每一根已经沉沦甚至还没有沉沦的神经都给扯到了天灵盖上头。

“谢谢裴总，刚刚就是突然一下，现在没事了。”叶缜直起膝盖，朝裴禾笑笑：“那我先走了。”

然而他并没有走成功。

裴禾抓着叶缜的胳膊，目光落在他脸上，像是在确认他是不是真得没事，片刻，他问：“你喷香水了？”

叶缜点点头，是演戏，也是真得不太好意思，声音很小：“刚刚吐了些，怕味道不太好闻。”

裴禾：“什么牌子？”

叶缜说出已经在片场说过无数遍的台词：“我自己调的。”

裴禾很明显地愣了下：“你还会调香？”

“一点点。”叶缜强迫自己把胳膊从裴禾的手心里拿出来。

裴禾：“你怎么回去？”

耳麦：“就说我在外面等你。”

叶缜下意识地屏蔽，回答裴禾：“出去叫个车，应该很快。”

裴禾一直把叶缜送到电梯口，陪他等电梯时，手机突然响了。

叶缜之前听过裴禾的铃声，是很商务的系统自带铃声，但这次的却不太一样。音乐婉转空灵，虽然是纯音乐，却能听出演奏者寄予其中的柔情。不用想，叶缜都能猜到那是给设置的。

心里又开始发堵，他听着裴禾回应那头的柳希，声音在叶缜耳朵里听起来，差不多跟铃声一样轻柔：“我马上回去。”

挂掉电话，裴禾找了个路过的服务生陪着叶缜一块儿下楼。到一楼后，服务生请叶缜在大堂坐会儿，他去帮叶缜叫车。

叶缜心里说不上来的乱。刚才演得腰和膝盖有点僵，见服务生走了，刚准备挺直腰板活动下，耳麦又说话了：“出来。”

叶缜不明所以。

许晟：“酒店门口。”

叶缜愣了下，走到酒店门口，目光四下逡巡了下，没发现红色法拉利。刚想问许晟搞什么，耳边就响起突突突的喇叭声。

叶缜顺着声音望过去，就见一辆……疑似电动三轮车的杀马特铁壳朝自己驶来。铁壳下面装着三个轮子，会所外面的马路十分干净，铁壳开在上面，却硬是开出了乡间拖拉机的味道，所经之路尘烟四起。

吱——

铁壳停在自己面前，前门把手由于刹车的阻力掉下来，差点砸到叶缜的脚。叶缜越过比工地还灰的窗子玻璃，看见了坐在驾驶座上的许晟。

车窗降下，许晟看看叶缜，从只剩半块皮的座椅下掏出一个不知是哪个镇上的老干部淘汰出来的茶水杯。他喝了两口菊花茶，见叶缜杵在外面：“要我抱你上来？”

叶缜挣扎片刻，用上当初决定离开公司去龙腾的意志力，上了铁壳后座。他拉上门道：“你不是在收废品吗？”

许晟：“收完了。”

叶缜感受了下自己的乘车环境，屁股下的座椅四不平八不稳，全靠他用臀大肌人工平衡。内部车壁油漆已经全部脱落，看不清原来刷的是什么色，顶部更绝，非但没有色，甚至还裂了一条缝，让人怀疑下一次刹车，车顶会不会直接掉下来。

叶缜感觉自己的无语震耳欲聋：“您别告诉我这是您刚才收来的。”

“真聪明。”许晟得意扬唇，“感动荣幸吧，你是第一位乘客。”

“荣幸。”第一位乘客一脸麻木，感觉到外头时不时有路人投来视线，忍不住道，“可以走了吗？”

虽然他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但他觉得任何一个正常人类对于被同类当成猴观赏应该都没什么兴趣。

“急什么。”许晟往方向盘下头的木板上摸了下。有一瞬间叶缜感觉自己是不是眼花了，那木板上明明没有任何按钮和把手，可好像许晟的手一摸上去，那块板就自动开了。

“上次没跟你算，这次还想跑？”

叶缜看着许晟从木板后掏出一打小卡片，声音一下急了：“我今天全是照着剧本走的！”

许晟看叶缜一脸认真，认真得甚至好像还有些紧张，不禁勾唇：“你确定？”

叶缜刚要说确定，脑子里很突然的，一下跳出刚才他跟裴禾告别时说的话。

他看看许晟。许晟也看他。

叶缜偷偷抠住已经爆出棉絮的座位：“我以为你当时就随口一说。”

许晟匪夷所思：“我看起来像是那种很随便张口就来的人吗？”

“……难怪贵公司稳居行业巅峰。”叶缜不咸不淡道，“很少有领导者能像您这样，对自己有这么清晰的认知。”

“拍马屁没用。”许晟像洗牌一样洗着手里的小卡片，片刻，他又摇了摇头，从里面抽出两张扔到旁边：“算了，看你这么崇拜我的份上，帮你抽掉两个不好回答的吧。”

叶缜：……wtf。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叶缜眼看躲不过去，把心一横，随手从里面抽了一张。这厚厚一沓看着至少有四五十张，而且最难回答的已经被抽掉了，他就不信他能抽到比上次问内裤颜色更过火的……

[男性独有器官的长度是多少？]

叶缜差点直接把卡片捏去轮回转世。

“我拒绝回答。”

“为什么？”许晟沿着叶缜往下看，“3cm？”

叶缜咬牙：“你才3cm。”

许晟挑眉：“要不我脱下来给你看看？”

叶缜不说话。

“愿赌服输。”许晟啧啧，“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还想追人？”

“……16。”

许晟把头往前，又往下探了点，脸上的狐疑不加掩饰。

叶缜感觉自己要起火了，红着耳朵蹙眉：“可以走了吗？”

许晟勾唇：“你觉得我有必要亲眼验证下答案吗？”

叶缜握拳：“如果您已经想好这里就是您人生终点的话。”

他们今天约好下午去排演，从这边去片场，常规车程大约20分钟，带轮子的铁壳则不明。

路上，叶缜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像只捏褶的红色包子。

许晟透过头顶上摇摇欲坠的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又开始啧啧啧：“至于么，上学时候没比过大小？”

叶缜确实没干过这种事，凉飕飕道：“不然你试试？”

许晟勾了下唇。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另只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小卡片。

“今天内裤什么颜色。”许晟念着卡片上的问题，自问自答，“斑鸠灰。”

他扔掉一张，又抽出下一张。

“第一次春梦对象是谁？”许晟念得字正腔圆，好像在做普通话考试，“我自己。”

叶缜震惊地看着他。

“第一次自|慰什么时候？”许晟回忆了下，“初一。”

叶缜：“……”

许晟像是对自己的坦城十分满意：“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吗？”

叶缜脸上的红还没褪去，眉头却舒展开了：“人跟犀牛之间的差距。”

许晟：“为什么是犀牛？”

叶缜：“犀牛皮厚。”

许晟玩得很来劲，一口气答了十张，而且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问题强度一张猛过一张。

“最近……”许晟看着卡片上的字，微顿了下，又很快接上，“最近有没有喜欢的人。”

车厢里很安静。许晟透过反光镜看了眼后座的人。

“想什么呢。”他扔掉卡片，看着侧头对着窗外发呆的叶缜，“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