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闹钟响起的一分钟自然醒。
郑斯意晃了晃不知为何异常清醒的脑袋,捞起扔在地上的衣服穿上。
洗漱完心情颇好地哼着小曲晃到学校,离出发时间还有半小时。
“郑郑郑郑郑斯意,这边!”张典从大巴后排窗口向他热情地招着手。
坐在窗边的冯应正在玩游戏,千钧一发之际被他的越过来的手干扰,华丽丽地灰了屏。
“孙儿子闭嘴。”冯应咬着牙拍他的头。
郑斯意抓着扶手跃进车内,和前排的兄弟姐妹们挨个击掌,愉悦得声音都发飘,“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一路击到车尾,郑斯意缓缓在陈期身旁停下。
后排有很多空位,光冯应他们最后那排就有三个,但他还就乐意选陈期旁边靠窗的位子。
“早上好,班长。”郑斯意握住他的椅背,歪了歪头,挑眉明示。
大庭广众之下,郑斯意有绝对的自信他不会拒绝。
事实也确实如此,陈期没带犹豫地起立,甚至还十分绅士地帮他把背包放好。
郑斯意美滋滋坐下,欢快地鼓掌,“谢谢学长。”
后边,冯应恨铁不成钢地扼腕嘟囔:“见色忘义。”
张典正从袋子里叼包子,没听清,“你说啥呢?”
冯应白他一眼,“吃你的包子去。”
凤凰山就在海城隔壁的银市郊区,路程不远不近两个半小时,亢奋的年轻人们抓紧时间闹成了一片。
“击鼓传花击鼓传花啊,传到的人唱歌!”张典拿着珍藏许久的小熊玩偶吆喝着。
赵海生无奈地笑笑,配合着掏出喇叭,“我说三二一就停哈。”
热烈欢快的歌曲放了一遍又一遍,几番紧张刺激的推拉后,上台献艺的人已经过半。
多次坑害某人未果,郑斯意逐渐变得兴致缺缺。
他看向陈期,弹他肩膀,“你开挂了?”
陈期闻声转头,认真地回视他。
他的瞳孔是纯纯的黑色,像一汪沉静的古潭水,即使阳光洒在水面上,无波无澜。
陈期总是这样,用这种全无情绪,毫无生气的眼神凝着他,打量他。
郑斯意被盯得发毛,“你......”
“停——!”
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喧闹的群笑。
小熊顺滑地从陈期手里转送到郑斯意的怀中。
“呜呼~”张典返祖。
郑斯意的目光呆滞地看看玩偶,又看看陈期,心境复杂。
他是个绝不扭捏的性子,不与多言,愿赌服输。
于是他潇洒地拍拍屁股起身出列,不忘偷偷要踩人一脚。
陈期显然早有预料,勾勾脚,下一秒,他被绊住以狗吃屎的姿势向地面摔去。
“小心点。”陈期拉住他,非常和善地笑。
皮笑肉不笑。
这大概就是陈期惯用的面具。
“呵。”郑斯意意味深长地哼笑一声,大步向车头走去。
接过赵海生递来的话筒,他优雅地抬臂环胸,施施然鞠了个躬,“接下来这首歌献给一个人。”
郑斯意始终目不斜视,目光遥遥放向后排。
话音刚落,车内已经呜声一片,张典故作羞涩地咧开嘴低下头,冯应却是面色凝重地绷紧了唇。
轻快欢脱的音乐伴着鼓点流畅展开,所有人都集中了精神去辨听歌词。
下一秒,郑斯意歌出惊人:
“客官不可以,你靠得越来越近,
你眼睛在看哪里,还假装那么冷静......”
这首沾着时代气息的逗趣小情歌深得民心,车内的气氛被瞬间点燃。
“客官可以!”有人起哄。
“客官不可以,都怪我生得美丽,气质又那么多情,小心我真的生气......”
他的嗓音本身清亮,偏偏被歌词的轻佻暧昧沾染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他又真的是在认真唱歌。
陈期与他隔空对视,摆好的公式笑脸有些崩坏。
车身摇晃,少年长身玉立。有些长的头发被撩起来,一派正气的五官就一览无余。神情则违和地带着不甚合身的邪气,仿佛要与他达成某种默契,目光只独独锁定着他。
陈期搭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下意识偏过头。
“谢谢大家。”大概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郑斯意扬声结束表演。
“先别跑啊,送给谁的喔,不跟人家表个白说句话吗?”有人调侃。
郑斯意笑了笑,真挚诚恳地回拒;“他比较害羞。”
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中,他返回原位。
陈期没再盯着窗外,转而低头。
郑斯意扶着前排座椅往里走,膝盖与他的摩擦。没有体温,只有粗糙的沙砾感。
走动间窗隙泄进的风将帘子鼓起,他闻见酸甜的荔枝香气。
直到身边人终于落座,纯净的果香仿佛馥郁开花,阵阵萦绕着他。
乘风偷袭的迷蒙味道快要掠走他的理智和冷静,思绪纠缠成绕不开的结,全身心困入了方寸之地。
肩膀轻轻撞在一起,
有人呼吸渐乱。
“......”
-
爬山也是分组行动,有郑斯意拖后腿,他们一组被远远甩到了后面。
已经九点半了。
“......”陈期回头看向十步之外的他,有些不耐。
郑斯意一手支着腰一手撑着腿,艰难地喘了口气,有气没力道:“看什么看。”
天不怕地不怕的郑斯意唯独讨厌的就是跟运动、流汗搭边的任何事,不到两百米的高度,已经把他累得够呛,呛得够死。
感觉双颊快热熟透了,头发被汗湿遮住了视线,双腿也软绵绵的,燥意上来,他猛得一晃脑袋。
不晃不要紧,这一晃,眼前天旋地转,右脚踩空,滑溜溜地向下摔去。
这回真是天高皇帝远,陈期无力救驾,于是抱臂旁观。
郑斯意很幸运,一头栽在了小土堆上,只有膝盖见了红。
他索性卸力一躺,翘起二郎腿。
“学长~”他唤道。
陈期冷冷看着他,动也不动。
“组长!”
没有回应。
“陈期!”
郑斯意撅着头瞪他。
陈期终于有了反应,朝他施舍性地走了几步,遥遥伸手,“上来。”
整洁立挺的校服和白细如葱的指节与他的灰头土脸形成鲜明对比,像高高在上而不知人间疾苦的神仙在规训顽猴。
郑斯意被点了火,一个利落地翻身站起来,兀自踉踉跄跄地继续向上走去。
错身时他刻意拉开距离,决绝地想要划开界限。
陈期没懂,还以为他突然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
“早这样不就好了。”他凉凉道。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听清,刚好能听懂。
郑斯意的脚步微顿,随即像上了发条一样开始拼命加速,像跳一样冲着。
陈期看着一溜烟走远的人影,欣慰地点头跟上。
直到踉跄的人影开始磕绊,陈期才觉察出来哪里不对。
“你......”他开口。
“闭嘴。”郑斯意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就是软硬不吃狗屁不通。
他回身,低头看着矮了他一小阶才可以平视的人。
他的嘴唇因发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
陈期被他的状态惊住了,便真的没再说话。
郑斯意深吸一口气,心里已经开始第三次世界大战。
半晌,他憋出一句:“背我。”
大概是怕他继续不解风情跟他玩大眼瞪小眼,猜猜我在想什么猜猜我在猜你在猜我想什么,他愤愤地强调:“我走不动了。”
陈期默然一瞬,答应:“好。”
这下终于不用自个走路了。
郑斯意全身放松地趴在他背上,舒服下来就开始跳舞似的左蹭蹭右蹭蹭。
陈期掐紧他的脚踝,偏头威胁性地看他一眼。
鼻尖险些擦过鼻尖,温润的吐息侵过来。
郑斯意抿唇,安静了。
不知道他们落后了多久,又因为是暂歇业景区,不算上花花草草,两人路上半个活物的影子都没看见。
心跳逐渐随坡度升高乱了阵脚。
阳光烘得人发热,他的头发也晕上红色,郑斯意被吸引注意,去嗅他的发间。
“我们用的洗发水一样。”他肯定道。
耳边吹过呢喃黏腻的春风。
脚步微顿,陈期回应:“哦。”
“哦。”郑斯意学舌。
他轻佻地挑起他的额发,手指顺着下颌落到颈间。
他幽幽道:“高冷哦。”
陈期空出一只手去抓他,郑斯意躲得快,只抓住了一节小拇指。
他握紧他,警告:“手放干净点。”
郑斯意偏不吃硬,指尖在他掌间轻轻打圈。
刚修剪齐整的指甲圆滑也尖利,行动破开了掌心杂乱的纹路,似贴似离地摩蹭。
有点痒。
陈期皱起眉就要发作,嘴张到一半,郑斯意却打断他,提醒道:“他们集合了。”
语调轻快,理直气壮,没事人似的。
“我不是荔枝味。”陈期突然道。
“啊?”郑斯意愣住了。
陈期咬住唇,偏头,“说你很臭的意思。”
“......”
“哈哈哈哈哈哈哈。”郑斯意突然大笑,用力搂紧了陈期的脖子,差点从他身上抖下去。
陈期被他骤然拉扯,差点把嘴巴咬破皮。
再次制住他的手,陈期深呼吸,忍得心火烧烧得像烧烤,“发什么疯?”
笑得有些喘不过气,眼角也泛出泪来。郑斯意乖乖停下,却仍忍不住嗤笑一声,捂住嘴后又不断地从指缝里溜出猖獗肆意的嘲笑。
“破防哥。”他颤着声说道。
小意唱的歌:《客官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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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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