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你看够了吗?”

郑斯意看向不远处那个窥视他的人。

陈期闻声点了下头,抬步走到他面前,“可惜不太好看。”

他拿出包手帕纸递给他,面色平静,仿佛随口一问:“怎么了?”

“......”郑斯意搁下面子默然接过,潦草地抹了好几下脸才道:“这水很清,顺便洗了个脸而已。”

“水里有鲨鱼吗?”陈期戳破他。

郑斯意的两只袖子上都沾着血。

“......”

该死的谢然。

该死的谢然的洁癖。

郑斯意撇开脸,若无其事地脱掉外套里外翻面,然后挽着它抬起下巴,“小伤,小伤。”

“集合了吗?你们——”郑斯意看到什么,怔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你拿着把伞干什么?”

陈期道:“听说要下雨了。”

“所以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啊。”郑斯意啧啧称奇,“不会想英雄救美吧。我是不是该说,男人,你引起我兴趣了。”

陈期对他的奇思妙想习以为常,只轻飘飘道:“嗯,怕弱不禁风的病号被吹走了。”

“…我已经好久没看到少爷这么欠了。”

郑斯意往外面走,边走边跟他唠:“你不适合黑伞,你不是喜欢装白月光人设吗,应该用什么小碎花什么蕾丝边伞才对啊。”

“你也不适合棕色头发,绿色最好。”陈期回道。

“这话就没意思了啊。”郑斯意转过来凝他,“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崩人设了啊好班长。”

“实话实说而已。”陈期无辜地笑了笑,“你戴绿色帽子很可爱。”

郑斯意立刻就要蹦起来,“诶你——”

他停下伸到一半的拳头,摸了摸耳朵,“不对,你见过我?”

陈期也跟着滞住脚步,眼中有一瞬空茫,很快如常,“现在正见着。”

郑斯意笑眯眯地看着他,带着挪揄与试探,道:“我失过忆,十二岁以前的事情全不记得了。如果你之前认识我可别藏着掖着,说不定能帮我恢复记忆呢。”

他背过身,双手交叉放到脑后,“到时候,你就是朕的恩公啊。”

“封官加爵,日进斗金,不在话下。”他语调轻快。

“但是,”他停顿几秒,“欺君罔上的话,我可是会......”

陈期已经在心里接上了类似“杀头”“通缉”“失望”这样的浑话,郑斯意却突然笑出了声,朝他扬起眉,笑道:“我可是会哭鼻子的。”

“怎么样,害怕吗?”郑斯意扬手示意他跟上,继续道:“到时候我就在你家门口哭上七天七夜,还要拉横幅告诉全世界你玩弄感情厚颜无耻枉为人道。”

“……”

“拭目以待。”

-

“呕,青椒。”冯应皱眉,把青椒挑到张典碗里。

“呕,番茄。”张典龇牙,把番茄挑到郑斯意碗里。

“呕,青椒,番茄,GgBond.”郑斯意咧嘴。

“……”陈期看着向他倾身过来的人,停下筷子。

郑斯意也看他,扯了扯嘴角,“开个玩笑。”

说着他把盒子盖上放到一边,有些幽怨惆怅地叹了一声站起,“我要去睡觉了,闲人勿扰。”

冯应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喊道:“晚上还有活动啊。”

郑斯意挥了挥手以作婉拒。

“他这是花钱出来纯睡觉啊。”张典总结道。

冯应摇头,“不还光荣负伤了。”

“哈,”张典想笑,出于兄弟义气住嘴了。

“哈。”出于兄弟义气,冯应接上了。

陈期:“......”

他应该也跟着哈吗?

-

郑斯意似乎发烧了。

回到帐篷里后,他倒头就睡。直到大家又跑上山顶放烟花时,也没被动静吵醒。

陈期被嘱咐留守帐篷,在静静地盯着他看了片刻后,竟也被他安详的睡相催得有些发困。

他屈起一只腿,打开手机准备玩几把游戏。

电子屏上的两个小人在构造复杂的迷宫里躲猫猫。

道路横陈复杂,四通八达,但无论经历多少曲折,最终一定会达成两人的相遇。

这个游戏的结局似乎是必胜的。

一个简易不费脑的弱智小游戏。

陈期总是不理解,只要是路,一定是有人向前走,有人向后退。

凭什么故事的结局一定是大团圆呢?

大概是穷极无聊了,他还是专心致志地连续玩了几局,结果无一不是胜利,他觉得有些乏味,于是站起身打算去外面透透气。

一道微小的声音几不可闻地传来:

“陈期。”

他轻声唤他的名字。

陈期脚步微顿,回过头去。

郑斯意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红潮,这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可怜而弱势。

害怕强光的刺激,他没敢睁开眼,只能在狭小的缝隙里迷茫寻找另一个人。

陈期看着他,没说话。

一躺一站,两人间的气势有了鲜明对比。

不自觉地,陈期微弯下身,以听清他要说什么。

郑斯意察觉到缩短的距离和人影的等比例放大,嘴角微微翘起。

他将手拿开,明亮的烛火不再刺眼,暖光代替了酸涩。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郑斯意问。

“…什么?”

“你怎么不笑话我了?”

“......”

“算了。”

他朝他伸出手,“我想去看他们放炮。”

用放炮代替放烟花,他刻意掩饰了行动本身的暧昧。他起初是觉得好玩,可惜陈期太别扭了,死缠烂打也没意思。

陈期无所察觉,只是被他的措辞逗笑了,握住他的手将他扶起。

“好。”

郑斯意悄悄翘了翘嘴角。

两人往上爬了一小会,郑斯意就喊累不肯动了。

陈期被他的脚步拦下,不吭声,也没再催他。

山顶不停有烟火燃烧绽放的声响,但山腰只能看见璀璨的流光尾巴。

仅此而已,但郑斯意看得津津有味。

他索性大剌剌往地上一坐,又拍拍旁边的空地,“班长请落座。”

陈期跟着坐下。

“那个是爷买的,大彩火轮,三十六响,废了老大劲说服赵海生带过来的,帅不帅?”郑斯意费力地扬着下巴示意。

他们这位班主任赵海生同志,说顽固吧,他却对领导批他们班太过“自由”引以为傲。说宽容吧,他又总在某些细微末节分外严苛。

从陈期的角度,只见覆盖严密的树叶,以及斑斓烟火下撅着头扭来扭去的人。

“不帅。”他想了想,说。

郑斯意不置可否,随手摘了片叶子又弹走,“可不是么,好好个春游让我给过成苦情剧了。”

“摔一跤就算了,还遇到那个晦气的东西。”

陈期愣住,问道:“什么?”

郑斯意接收到他有些凝重的视线,笑了笑,“不是你。”

看见陈期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郑斯意趁热打铁,即刻追问:“你很担心是你?”

“…也许是担心要负责呢?”陈期笑问。

郑斯意没想到这人这么不解风情,嘴比脑子快,骂:“吃sh......”

脑子追上来,他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紧急刹车,“吃啥了说话这么好听?”

“所以是谁?”陈期拍走刚刚被郑斯意弹到腿上的叶子,正色道:“我可以勉为其难帮你报仇。”

郑斯意被逗笑,环住双膝颠了颠,“那我岂不是带坏你了?”

“我们不抽烟不喝酒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班长大人?”

陈期被阴阳,毫不脸红,接茬:“为民除害,在所不辞。”

这话很中听,郑斯意乐呵呵道:“好啊。”

“一个......”郑斯意措辞许久,道:“故友吧。”

“跟你一样是个装货,不过你是磁铁两极,他是鲱鱼和鲱鱼罐头。”他的的目光飘远,回忆在脑子里不分时空地混杂飘过。

“我以为他只是坏了点,不过是受人欺凌无奈以暴制暴的苦命人。事实却是,我才是那个可怜蛋。”

“你知道吗?我居然是受他赐教,才知道,世界上真的存在那种以诱人堕落为乐的人。”他把一只手揣进裤袋,脸上浮现许多情绪,最后归为有些恍惚的怅然,“而且,比起做个帮凶,他居然更享受别人知道自己受人挑唆后的懊悔和崩溃。”

那时候的郑斯意难以摸清其中曲折,他为此做过很多错事,并至今仍然不时忏悔。

郑斯意侧过脸看向陈期,抬起嘴角,“我居然还对他说过,别难过,别担心,都是他们的错。”

“我宁愿他只是个疯子。”

谢然,一个出身不幸,经历坎坷,因扭曲极端的恶性,在错上一错再错的人。

靠身体赚钱的母亲因为性病离开了他,嗜酒的父亲不久也因为打架斗殴锒铛入狱。不过这些对谢然来说影响不大,他早早学会了另谋生计。

城市的光怪陆离之后偏僻角落里的拥挤街区就是他的战场,胡同巷子里成千上万的居民都是他的目标。

从学会偷窃,到抢劫、勒索,他只用了短短一年。

只是,凡事亲力亲为让他逐渐臭名远扬,事态有些走向人人喊打的地步。十岁的谢然明白了这一点,并迅速地转变了攻势。

温和恬静的长相是他的保护伞,那些心智不全甚至字都不能熟练拼写的幼童,怎么能轻易拒绝这样顶级的亲和力。他是一个极具天赋的恶棍,不仅擅长偷鸡摸狗,还学会了利用人心。

起初只是利用糖果零食的收买贿赂以发展无数“家贼”,一时兴起之下,他发现,一个简单的心理暗示,就可以轻易地让一个人为他所用。尝到甜头,他一发不可收拾。

一个人坏到骨子里,就见不得好。

他瞒骗病危的奶奶挥霍救治金,教唆好学生考试作弊,诱导家庭困难的小孩偷窃文具,煽动高年级的学生把交不出保护费的小孩打到残废......

他发现,原来,人的堕落居然具有这样美好的可观性。

年龄越增长,他就越沉迷其中。义务教育没有把他规整成一个积极向上的人,只泥塑了一个彬彬有礼的伪善外壳。

那年,他偶然听识了隔壁学校远近闻名的好学生郑斯意。

他很讨厌他。

明明是个孤儿,凭什么过上家庭美满,衣食无忧的生活?明明从小被抛弃,凭什么依然坚强,依然善良?

不需多加谋略设计,他轻易走近了他的身边。

事实上,人缘极好的郑斯意似乎对所有人都来者不拒。

不能引导他堕落,又成为不了他特别的人,这极大地搓灭了谢然的成就感。

谢然开始更加卖力地打造人设,看他爱看的书,唱他爱唱的歌,做他爱做的事。

没有人能在年少时拒绝一个赤诚认真的同行者,郑斯意也不例外。也许因为在家庭中他始终找不到真切的安全感。起初,他不受控制地淹没在了这场手足般真挚美好的关系里。

很快,谢然的马脚也开始露出。只因为他一句句熟稔的“为了你好”,郑斯意愚蠢地原谅了他目的险恶的接近,也同情理解他不得已迫害他人的恶行,还单纯天真地劝导他去自首。

谢然真的去自首了。

却只是收网前的最后一环。

谢小然画面有点多了哈,先叉走一段时间吧(启动叉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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