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凡气急攻心，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开车直奔琅市。到了琅市，天己大晚，研究所已经门禁了。门卫联系江远放行，江远告诉樊凡室友今晚不在，让她直接上楼。樊凡想，也好，免得在外面吵架惊动他人。进了宿舍，看见江远开着台灯，桌上放着书和笔。江远背对书桌面朝着她，他的脸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这种情况了，江远竟然还能安心看书！樊凡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冷静，还是说离婚根本就是早有预谋，所以他才能这样好整以暇，仿佛他留给她的不是离婚申请，而是一张面巾纸？

樊凡掏出离婚协议书，三下两下撕碎了向江远脸上扔去：“你竟然真的为这种事情要跟我离婚？你疯了吗？还是你有别的女人了？是谁？孙一一还是付小宇？还是研究所的什么女生？ ”

江远一动不动地站着，明明就在她面前，声音却像隔了极远发出来的：“不要这样闹，会吵到别人的。你知道没有什么别的女人，从来都没有。问题不在别人，在我们。”

“我们，我们有什么问题？工作婚姻二选一？！我不相信你会做这种幼稚的事！”

“嗯，幼稚吗……那你真的爱我吗？”

“不要问这种废话！你明明知道我是爱你的！你是故意找碴吗？”

“你到底爱我什么呢？”

“又问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你的什么我都爱——你要听这个吗？你到底想听什么，你告诉我，我都可以说给你听！”樊凡又伤心又愤怒，声音又高亢起来。

“嘘，冷静点，不要这么大声，会吵醒别人。”江远走上前，扶住樊凡的肩膀。

“冷静！你惹的我，还叫我冷静！你就是故意的！你根本也不爱我！跟我结婚你是后悔了吗？你这个骗子！”樊凡终于哭了出来。

江远把樊凡拉进怀里，像哄小孩一样抱着她轻轻地说：“对不起……不要哭啦，你不是爱哭的人……”

樊凡奋力挣扎着，捶打着江远：“我不要听对不起~知道对不起人还做这种事，知道我不喜欢哭还要惹我哭，你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江远紧搂着她，说：“我倒希望自己没心没肺就好了。”

樊凡软下来，仰起满是泪水的脸，柔声道：“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我们不要离婚，你说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解决就好了，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

江远半搂着樊凡，从桌上抽出纸巾，细致地帮她擦掉眼泪，正视着她的眼睛说：“那你会放弃跟王竞的合作吗？”

樊凡身体一滞，他是知道的，她绝不肯放弃这个机会的，所以才出这样的难题故意刁难她。真是可恨！樊凡收起眼泪，恨恨甩开江远的手：“那你爱我吗？让我做这种该死的选择题，你爱我吗？！”

江远无力地垂下手，像是有些悲伤，然而又复抱上来，温柔地亲吻樊凡。樊凡厉声叫着要离开他的怀抱：“你都要跟我离婚了还敢抱我！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我恨死你了！”

江远收紧了怀抱，吻上了她的唇。樊凡又哭起来，拼命挣扎着。江远的怀抱却越来越紧，亲吻也越来越灼热，樊凡头脑迷乱起来，渐渐放弃了抵抗……在一线清明中樊凡最后问道：“江远，江远，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爱我……”江远低低地应着，声音似欢愉，又似痛苦。

第二天醒来，江远己不在身边。窗帘拉着，有几缕暗淡的阳光洒在樊凡脸上。樊凡将手臂覆在额上，遮住晃眼的阳光，回想发生的事，心里一阵轻松：她站稳了，没有摔倒，江远的极限施压没有奏效，他们之间危机过去了。

她又躺了一会儿才起身下床去拉窗帘。阳光猛地扑过来，竟然有一些晃眼。樊凡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昨晚她撕碎的纸已经清扫干净了，桌上有一张新的纸，平平整整的，字迹清晰，墨痕己干，是江远的签名。

樊凡原以为这样重要的签约，应该有些戏剧化的场景，但其实只是普通的一天，阳光甚至都不太热烈。她去了王竞的集团大楼“永发大厦”一个普通的办公室。合同樊凡已经找律师看过了，争议条款双方也沟通谈妥了，所以过去只是签名做最后确定而已。樊凡的笔握得很平稳，运笔流畅，就像她以往所有的签名，就像她在民政局的签名。

樊凡重点关注的是控股权的问题。胡天明要价不低，要求以2%的股权抵他的大部分年薪，但这部分影响目前看倒是有限。只是按照永发集团的初步财务计划，折算部门广告预算以及部分人力配股，他们向樊凡公司追加的投资总额远超樊凡，最终所占股份会超过60%。樊凡在律师的指点下，在公司章程中约定樊凡作为创始人，对于公司运行事务的绝对控制权以及对于公司售卖等重要事务的一票否决权，同时以动态股权调整形式，在利润达到一定数额时重新调整股权。两年约满后，“永发”的投资将视作自然清偿，原始股份自动归为樊凡所有。关于良品广告的认定，永发集团很大度地表示，对于竞标型广告，可以由樊凡指定权威广告公司进行匿名评估。

樊凡的律师委婉地指出，这个合同不太平等，且具有对赌性质，风险很大。在股权回购前，樊凡实质上是在为永发集团免费做广告，甚至还要缴纳自己的一部分广告盈余。但樊凡也没有别的选择，因为签约双方本来就是不平等的，与“永发”的合作至少能够保证公司两年的运营。她没有别的退路，无论如何都只能走下去，因为她已经赌上了父母的身家，自己的身家，她甚至已经先行赔上了自己的婚姻。

我必须要赢。樊凡握紧了方向盘。

王竞没有在场，毕竟对他而言，这只是毫无悬念的普通合约。

樊凡出去的时候看见王竞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向电梯间。王竞看见她，遥遥地向她点了点头算是对新的合作伙伴的致意。

我们终于有共同点了，樊凡自嘲地想，我们的伴侣都在我们事业刚有起色时候选择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