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凡跟不同的人都有一套相处之道，所以工作之余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

陆予风工作的时候非常专心，对孩子们的干扰却表现得很耐心，总是和颜悦色地告诉他们自己正在工作，工作结束了才可以跟他们玩。孩子们也就不太去缠她了。

洛雅是最受欢迎的，孩子们不分男女都喜欢跟着她。女孩们摸她的衣服、配饰，拉她的手，男孩子们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大声叫道：“你是明星吗？你真漂亮！”洛雅也始终面带微笑，回应他们的碰触，问他们的姓名，打听他们的家庭情况，表现专业又自然，只是在他们离开后，才不动声色地拿了消毒湿巾，细细地擦拭他们触摸过的地方。

江远跟村民比较熟悉，但他似乎不太懂得怎么跟孩子相处，所以多是跟村里的老人交谈，听他们讲古。孩子们大概也觉得他无趣，并不太去打扰他。

卢振羽买了很多零食和文具过来，孩子们也很喜欢他，问他叫什么，从哪儿来，显出很好奇的样子。

有孩子问他：“美国在哪儿？离中国远吗？”马上就有“见识超群”的孩子斥道：“美国都不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我爸说以后也会带我去美国玩儿。”“别吹牛了，你爸妈一年才回来看你一次，还带你去美国呢！” 这个孩子话音才落，就被问话的孩子扯了一下，似乎在忌惮什么，而刚刚回话的“吹牛”男孩已经涨红了脸：“我爸妈是在城里挣钱，就是为了带我去美国。你爸才是，都在城里给你找后妈生妹妹了，他才不会要你呢。”旁边那个孩子被扯了一下，本来似乎有点退缩了，但“吹牛”男孩的这番攻击明显戳到了他的痛点，他本能地进行了反击：“总比你爸妈强！大家都说你妈在城里卖，你爸拉客！”“吹牛”男孩的眼睛都变红了，跳起来向对方扑过去，脸上露出凶狠的表情，疯狂地挥动起拳头：“叫你胡说，看我不打死你！”两人打作一团，别的小孩也不拉架，反倒在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热闹起哄。

卢振羽一时有些慌乱，但很快上前抓住两个人的手把他们分开：“不要打架，打架的都没有礼物。”“吹牛”男孩恶狠狠地说：“谁要你的破礼物！我爸给我买的东西好多了！”另一个男孩也奋力想要挣开卢振羽的控制：“你是谁呀！谁要你管闲事，你放开我！”一面说着一面转向卢振羽发起攻击。

直到村里的长者过来斥退了这群孩子，卢振羽才得以脱身。看到关切上前安慰的樊凡，他略有些狠狈，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讪讪道：“这些孩子可真野。”

樊凡也受了些惊吓，但还是谅解道：“是呀，没有父母在身边难免会这样的。所以我们才要拍这个公益广告嘛。”

卢振羽点头又摇头道：“也不全是这样的，跟教育环境也有关系吧。我父母工作也很忙，小学时我都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初中以后基本都住校。但我们家的家教一直很严格，我的朋友也有一些跟我情况差不多的，他们也不会这样。”他没有明说，但樊凡能够听出他的优越感。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优越的条件”，樊凡想，脱口问道：“你看过《了不起的盖茨比》吗？”

“听说过，但是没读。我平时喜欢读历史和纪实之类的书，不太看小说的。怎么了？”卢振羽有些困惑，不知樊凡为什么突然问起小说。

“没什么，就突然想到了。”樊凡笑着摇摇头。当年读书时，她年纪还不太大，对这篇小说没有特别的领悟，只觉得故事里每个人都荒谬可笑，不值得同情，却不知为什么会在多年后的此刻突然想到这句话。

樊凡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但总有些时刻，有些事情让她感觉“不对”，那是自己的家庭生活和体验学习在潜移默化中给她的教育，或许，还有江远的影响。

每个人的成长路径都是不同的，卢振羽看了这个故事，跟自己当年未经世事时的理解大概也差不多吧，樊凡于是转过话题，道：“你说得对，跟教育环境成长环境都有关系。希望我们可以在这方面做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