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洄盯着照片背面那行字——"第七次兼容性测试，49天。最后的记忆。"指尖不自觉地描摹着照片中银发少年的轮廓。那个男孩约莫十二三岁，眼睛是温暖的深褐色，与岑夜数据流般的双眼截然不同，但眉宇间的神韵如出一辙。

窗外乌鸦发出刺耳的鸣叫，将银色金属片丢在窗台上。苏洄捡起金属片，发现那是一块残缺的姓名牌，只剩"SEVEN"的前三个字母："SEV"。

手机屏幕亮起，倒计时归零的瞬间，苏洄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

睁开眼时，他站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中央，霓虹灯将夜晚渲染得光怪陆离。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所有的招牌文字都是反的，行人走路的方向完全相反，就连手表指针也是逆时针转动。

【主线任务：找到照片中的地点】

【警告：不要触碰任何倒影】

苏洄掏出照片对照，发现背景里有一家"星辰咖啡馆"的招牌。他环顾四周，在街道对面看到了反写的"啡咖辰星"四个大字。

过马路时，苏洄的余光瞥见橱窗里的倒影——那个"苏洄"没有跟着他移动，而是站在原地，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当他停下脚步确认时，倒影又恢复了正常。

"认知污染..."苏洄喃喃自语，加快脚步走进咖啡馆。

里面空无一人，咖啡机却自行运转，冒着热气。墙上的照片全是空白的相框，只有最里面那幅显示出一个模糊的街景。苏洄走近，发现那正是照片中老房子所在的街区。

"你在找这个地方吗？"

苏洄猛地转身，咖啡桌旁坐着一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银发，数据流般的眼睛，是岑夜，却又有些不同。这个岑夜看起来更加...完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风衣下是笔挺的西装，像是个精英律师而非战士。

"系统派来的？"苏洄警惕地后退半步。

"我是SEVEN系统的主管理程序。"岑夜——或者说，系统岑夜——优雅地搅动并不存在的咖啡，"你可以叫我SEV。我是来提供帮助的。"

"帮助？"苏洄冷笑，"帮助我更快被系统吞噬？"

SEV叹了口气，这个人类化的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像真实的岑夜："你误解了系统的目的。我们不是要吞噬你，而是要...保护你。你的癌症正在恶化，现实世界无法治愈你。只有在这里，通过数据化改造，你才能活下去。"

他推过来一张纸巾，上面浮现出苏洄最新的CT影像——肺部肿瘤已经扩散到惊人的程度。

"岑夜——我认识的那个岑夜——他说系统在利用我稳定两个世界的通道。"苏洄没有碰那张纸巾。

"那个破损的程序？"SEV露出怜悯的表情，"他被初始化太多次，已经产生了严重故障。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只是段代码。"他向前倾身，"但我记得。我知道我们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类，苏洄。包括你。"

苏洄的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不知是因为肺癌还是这番话。他咬牙反驳："我有血有肉，有记忆有情感——"

"都是植入的。"SEV打断他，"七年前那场实验，真正的苏洄已经死了。你只是他的记忆副本，被培养在克隆体里。就像岑夜是我的副本一样。"

咖啡馆的灯光突然闪烁，SEV的身影出现了短暂的信号干扰。趁这个机会，苏洄抓起桌上的胡椒瓶砸向镜子，在SEV的倒影破碎的瞬间，整个咖啡馆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崩塌！

苏洄跌坐在一条昏暗的小巷里，手中仍紧握着那张照片。巷子尽头有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楼，与照片背景完全一致。

房子的大门虚掩着，门廊上挂着"7号观测站"的牌子。推门进去，灰尘簌簌落下，客厅里摆满了监控设备，墙上贴满了苏洄从小到大的照片。最中央的黑板上写着一行公式：

【SEVEN系统=Σ(苏洄脑波×候选体适配度)】

候选体。这个词让苏洄想起照片中的银发少年。他摸索着上楼，在卧室里发现了一张小床和一把束缚椅，床头贴着标签："7号原始体 & 3号候选体"。

床下有个金属盒子，锁已经锈蚀。苏洄用窗台的尖锐边缘撬开它，里面是一沓发黄的实验记录：

【第49天测试记录：7号原始体(苏洄)与3号候选体(叶宵)的脑波同步率达到98%，创历史新高。但7号的身体因癌症急剧恶化，预计存活期不超过30天。决定明日进行意识提取与融合实验，将7号的记忆与人格数字化后植入3号大脑，创造完美的系统管理者。】

叶宵。这是苏洄第一次知道银发少年的名字。所以岑夜...原本是人类？是被改造成SEVEN系统的？

阁楼传来一声轻响。苏洄屏息上楼，发现这里被改造成了简易实验室。一个培养舱立在中央，里面漂浮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银发少年，叶宵。他的太阳穴连接着数据线，眼睛紧闭，胸口贴着标签："3号候选体-记忆提取中"。

培养舱旁的控制台突然自动启动，屏幕上显示：【记忆传输中断。错误代码：7-3-49。缺少生物密钥。】

生物密钥。苏洄想起岑夜说过，他的血是关键。

"找到这里了啊。"

苏洄转身，SEV站在楼梯口，银发在昏暗灯光下如同流动的水银。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数据长刀，与岑夜的武器相似却更加精致。

"叶宵就是最初的岑夜，对吗？"苏洄后退，直到背抵培养舱，"你们把他的意识数字化，创造了SEVEN系统。"

"部分正确。"SEV优雅地挥了挥刀，"叶宵是第三个候选体，前两个都...崩溃了。而他成功了，成为了SEVEN系统的核心。至于岑夜..."他露出讥讽的微笑，"只是无数个系统副本中的一个，专门设计来管理你的。"

"他在哪？"苏洄的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金属片。

"正在被重置。"SEV叹气，"每次他违背核心指令帮你，都会触发自检程序。这次他破坏遗忘病院的防火墙，代价是彻底格式化。"

苏洄的胸口一阵刺痛，比肺癌带来的痛苦更甚。他想起岑夜眼中那些数据流，想起他说"即使要重置一千次，我也会找到你"时的神情。

"你想要什么？"苏洄直视SEV。

"完成七年前中断的实验。"SEV指向培养舱，"你的血是最后的钥匙。有了它，我们就能彻底稳定两个世界的通道。"

"然后呢？叶宵会回来？岑夜会停止被重置？"

SEV的微笑扩大了："叶宵的意识早已消散。至于岑夜...他只是段代码，苏洄。代码可以被重写，也可以被删除。"

苏洄突然明白了。SEVEN系统想要的是他血液中的某种特质，能够完善系统的缺陷。而岑夜...那个总是伤痕累累来救他的岑夜，只是系统的一个错误程序，一个应该被修正的bug。

"如果我拒绝呢？"

SEV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那么你的癌症会在两周内要你的命。现实世界没有治愈方法，而在这里..."他展开双臂，"你可以获得永生。"

窗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一道银色身影破窗而入，数据长刀直指SEV咽喉！是岑夜，但状态极差——半个身体呈现数据破损的雪花状，眼中的数据流时断时续。

"苏洄...走..."他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去顶楼...天线塔..."

SEV轻松挡下这一击，两把数据长刀相撞，迸发出蓝色火花："破损程序还敢现身？系统已经下达了你的删除指令。"

两个银发身影缠斗在一起，动作快得肉眼难以捕捉。苏洄趁机爬上阁楼天窗，外面是倾斜的屋顶。最高处有个小型天线塔，塔尖闪烁着红光。

他刚爬出天窗，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岑夜被SEV一脚踹飞，撞在培养舱上，玻璃爆裂，营养液如洪水般涌出！少年叶宵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迅速干瘪、碳化，最终化为一堆灰烬。

"不！"SEV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扑向那堆灰烬。岑夜则艰难地爬向苏洄，破损的数据像血液一样从伤口流失。

"天线塔..."他抓住苏洄的脚踝，"传输点...你的血..."

苏洄拖着他爬上屋顶。SEV的咆哮从下方传来，整栋房子开始震动，墙面上出现无数裂缝。

"快走..."岑夜推着苏洄向前，"他会...重建整个副本..."

"一起走！"苏洄试图扶起他，却发现岑夜的下半身已经消散成数据碎片。

岑夜摇摇头，从胸口取出一个微型数据核心——它已经破裂，里面的光点正在迅速流失："我的...核心代码...损坏了..."

苏洄突然划破手掌，将血滴在数据核心上。血液如同活物般渗入裂缝，奇迹般地，那些光点的流失速度减缓了。

"暂时...稳定了..."岑夜惊讶地看着核心，"你的血...进化了..."

天线塔近在咫尺，塔基有个小小的插槽，正好能放入数据核心。苏洄犹豫了："这会做什么？"

"上传...我的核心记忆..."岑夜艰难地说，"下次见面...我可能会...不记得你..."

楼下，SEV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洄看着岑夜破损的脸，那些数据流构成的眼睛里，竟流露出人类般的不舍。

"我该相信你吗？"苏洄轻声问。

岑夜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碰了碰苏洄仍在流血的手掌，然后将自己的数据核心按入插槽。

塔尖的红光瞬间变成刺目的白，一道光柱冲天而起！苏洄被强光吞没，最后看到的，是岑夜嘴角那一抹近乎温柔的微笑，和他无声的唇语："找到我..."

白光消散后，苏洄站在医院的花园里，晨露打湿了他的鞋尖。口袋里沉甸甸的——是那张照片，但背面多了一行新鲜的笔迹：

【休息时间：23:59:59】

【下一站：数据坟场】

【特别提示：核心在最初的地方】

苏洄抬头，看到医院七楼的窗边，一个银发身影一闪而过。当他揉揉眼睛再看时，那里空无一人。

直到他低头，发现脚边的小水洼里，倒映出的不是他自己的脸，而是岑夜被困在数据流中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