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突然被攥住,铃铛手足无措,只听他语气沉下来问道:“如今什么都不记得,脑子也不好使,你准备去哪?”
铃铛愣怔一瞬,眼眶通红,里头蓄满泪珠子,强忍着即使不让它落下来。双脚被磨破也不知道疼,疯了似的揣向云淮。
“你脑子才不好使,你脑子才不好使……”
云淮说完,在看到她红红的眼眶时,就已经后悔了,却没想到这小妮子不是一般的烈,措手不及被她一脚踢中,倒抽了一口冷气。
忍着要命的疼将正中下怀的脚腕子捏在手中,腕子上的铃铛清脆的响了一下。铃铛愣怔一瞬,再度发起疯狂的进击。
“疯子!”
云淮踉跄起身,扔开铃铛的脚,一瘸一拐地走开。
接下来几日里,云淮刻意没有理会铃铛,只是吩咐阿碧每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没有那个讨人厌的黑子,铃铛也乐得自在,这里好吃的好玩的想比木屋当中多的多,唯一不好的一点便是没有在木屋时自由,进进出出都有人,玩的也玩腻了。
铃铛趴在鱼塘边上看鱼,一手垫在脸下,一手垂在透彻的湖面上,时不时划过水面,惊动两条小金鱼。她已经趴在这里有一段时间,阿碧也劝说过但没有丝毫作用,于是便任由她去。
只是玩着玩着,水面上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探头朝水中看去。铃铛吓了一跳,抽回水中的手,猛地转身,只听一声尖叫,铃铛发愣看去,那青衣女子面上还滴着水珠子。
整个人定在地上,过了半晌,鱼塘上空再出一声尖叫。那女子满眼愤怒,手指发颤指着铃铛:“好你个……你……”
女子眸中现出一抹诧异,探究之色溢于言表。没等她缓过神来,就听身后脚步声响起。
女子转头看了一眼,急忙回头收拾自己的仪容,再转过身去时,面上已经带上克制的微笑。
“云淮哥,文清听说你回来了,特意来看看你。”
云淮诧异看了一眼眼前颇为狼狈的女子,轻轻颔首,眼神瞬间移到文清身后的铃铛身上。虽然只是一瞬间,文清也察觉到。
暗中握紧双手:“云淮哥,我身上不小心撒了水,能不能在府上换身衣裳?”
文清垂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身上又满是水渍,看上去颇为凄楚。但看下云淮眼中,只是无声皱了眉。
“府上并无女子衣裳。”
一句话让文清白了面,没想到云淮竟然丝毫不理会,她若是这样出云府,想必会引来不少人的嗤笑。
文清咬紧牙,正欲开口,身后丫鬟却上前一步,跪在地上。
“还请云公子明鉴,方才我家小姐见一女子晕倒在池边,焦急过来查看,不曾想这女子竟是装的,我家小姐才走近边一道水甩在我家小姐面上,着实不可理喻。”
小丫鬟不卑不亢,矛头直指铃铛。见她衣裳脏兮兮,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又实在想不到除自家小姐外,还有谁能够进出云府,便私自猜测这女子不过是云府一个普通丫鬟,胆子也大了些。
被口口声声,唾沫星子都要沾在面上指着说的铃铛皱了皱眉头,丝毫没有理会那丫鬟,直直看向云淮。
文清也察觉气氛不对劲,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玉芝,别再说了!”面上重新挂上狼狈的笑容:“云淮哥,不怪这位姑娘,只是我方才没有注意到,这才被水甩了脸,还请云淮哥不要多做计较。”
云淮挑了挑眉,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扇子。
“既然文清开口,这件事情便算了,若再有下次,定不会轻饶。”说完,也不管文清呆愣的表情,径直走到铃铛面前,扯了她的袖子走远。
文清目瞪口呆,怎么会这样?就这么算了?真正的受害者是她啊!
“小姐,这……”玉芝终于忍不住,撑地站起身,她方才说那么多,就是看准云公子定是会站在小姐这边,但是现在……一想起她方才在云公子面前的表现,忍不住白了面。若是这样说,那她方才岂不是做错了?
看着两人走远的方向,文清咬牙,双眼似乎要将面前的绿植盯出一个洞。那便是先前与云淮哥走在路上的女人,今日一见,不过如此。但是……
文清突然想到长街之上的那张告示,忍不住诧异。
“小姐,起风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罢,等会怕是着凉了。”
不提还好,一提文清心中止不住的怒气。但这事情越发蹊跷起来,转念一想,还是先去长街上看看为好。
铃铛一手甩掉云淮扯着自己袖子的手,气冲冲走到湖边。
西苑湖很大,全部用石头砌成,湖底深深一层淤泥,以是湖泊干干净净,如空气一般透明。湖中荷叶下藏了不少金鱼,先前铃铛趴在湖边便是看它们。
此时见铃铛气哄哄的,云淮怕她失了分寸掉进湖中,也走过去将她整个身子掰着与他面对面。
“你到底在发什么脾气?”
云淮觉得铃铛莫名其妙,若是先前他逼着她吃糖葫芦也便罢了,这么些天气也该消了。近几日他刻意没有在她面前出现,怕的就是她又想起那些事情,即便那不是他本意,只不过被怒气冲昏头脑。
阿碧时时汇报她的情况,每天过的欢快极了,除了偶尔发呆,其他时间都是没心没肺,怎么一见他又生起气来?
古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果真如此!
见云淮吼她,铃铛倔强地不说一句话,挣脱他的手往左边。他亦往左。
往右,他亦是。甚至害怕她不小心踏入湖中,还用手遮了一下。
但这些在铃铛眼里,全都看不见。
“你好烦,让开!”
云淮一再深呼吸,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生气,眸中还是忍不住烧起大火。拉着铃铛进了院子,将她抵在白墙之上,单腿制住她乱动的腿,乱动的双手也摁在头顶。
“好好说话,嗯?”
铃铛似乎听到他磨牙的声音,下意识瑟了一下,却是丝毫不悔地怼回去。
“是你先不和我好好说话,污蔑我!”
云淮受不了她尖锐的声音,肩头蹭了蹭耳朵,却又觉得她像一只被惹怒的小狮子般可爱。只不过这念头一出,又觉得自己是神经病。语气换了下来,声音中也带上几分无奈。
“先前是我不对,你好好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
铃铛冷哼一声,见他伏低做小,咄咄不休将他的“罪行”一一道出来:“你说我记不住东西,还说我脑子不好使,说我是疯子,方才还污蔑我,我没有故意将水洒到她脸上,你说是我……”
云淮耐着性子听完她足以写下一张状纸的诉苦,腾出手揉了揉眉心。他之前真是脑子不好使才会说她脑子不好使,这不,仇记得一清二楚,条理清晰。
“我先前生气,所以才会乱说话,至于方才,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让她没有理由找你麻烦。”云淮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细心跟人解释曾经说过的话,但是这事情就是这么自然发生了,他没有不耐,只有满心的无奈。
铃铛将信将疑,想了想撇着嘴:“你逼我吃东西还生气!”
云淮一愣,对啊……不对!
“我是因为生气才会……”还是不对“我因你生气。”
总算说对,云淮松了一口气,面上却有些怪异。他的情绪什么时候由她来决定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铃铛俏哼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禁锢的手,不满地看过去:“快点放开我。”
云淮平息下心境,正欲放开她时,又是一愣。面上黑了大截。
“小妮子,使唤的可还顺心?”
流青走到月门前,步子一顿差点摔进门去,犹豫半晌,低声叫了一句。
“公子。”
里面静默一瞬,云淮冷着脸走了出来。
“作甚?”
流青不敢多看,垂头道:“我有事情要禀报。”是上次那件事情,公子平日里忙得不见人影,见到时他又总是忘记,一拖就拖了这么长时间,流青欲哭无泪。
“何事?”
流青诧异,抬头微微看了一眼,见公子嘴角微沉,心下颤抖道:“属下在街上见到了铃铛姑娘,不对,见到铃铛姑娘的画像。”
云淮负手于后,回身看了一眼,朝流青使个眼色,去了书房。
“说吧。”
云淮慵懒靠在太师椅上,随意翻动手上的古籍。
“公子,当时属下本是路过,瞧见那公示板前围着不少人,想着少有这样的事情便上前看了一眼,谁知道一眼便认出那画像上的女子便是铃铛姑娘。”
云淮手上古籍“啪”的一声合上,坐直身子。
“什么样的画像?”
流青并未想到公子反应如此之大,庆幸自己当时留了个心眼扯回来一张。从怀中掏出画像递上去:“公子,便是这一张。”
云淮伸手接过,眉眼停滞一瞬。
画上的女子是铃铛,却也不是。当时的她还没有失忆,也未失智。一席白裙正蹲在山涧边玩水,依旧是笑得没心没肺,眉眼清秀,笑容动人。似山间精灵一般,那一粒美人痣格外令人印象深刻。
云淮眼神落在她脚腕上那一串铃铛上,沉吟良久,突然有些嫉妒画出这一副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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