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曾思瑶咳嗽见好。

梁墨让黄瑶拿了一个月考考试排位表到教室里贴上，许多同学路过时过去看。

这种按照中考进来的名次排名的座次，曾思瑶排在第一个教室的第三位，前一个是黄瑶，再前一个，是李佳奇。

而第一个教室则是安排在了高一1班，倒着来。

曾思瑶心里既有点小期待，又有点小紧张。不知道到这人尖对人尖的地方，她还能考出个第几来。

她这周都没和旁边人搭什么话，除了“让让”，“谢谢”之类的必要词汇，一心埋在学习上。除了要学习新课，还要抽时间巩固前几周学的老课，倒是忙得十分充实。

李佳奇这边也没什么幺蛾子，那个让他觉得麻烦的女孩子，也没再来找过他，或许真的伤心了，放弃了罢。

周四下午，阳光正好，空气里荡着凉爽的风。这周连着考试一起上6天，周五周六考试，然后放假。

曾思瑶觉得埋头学习了好几天已经头晕眼花，又想着明天就要月考，思索着应该适当放松放松心情，就琢磨着去隔壁荒废的教室阳台上看看景，吹吹风。

她有些后怕，怀疑那教室里会不会还有别的什么人。进去前还事先在窗户前张望了一番，见着确实没人，才将虚掩的教室门打开，走进去。

学习了一整天，眼睛有点涩。她看了会儿远处，又把眼睛闭起来休息。

再睁眼，就从余光中看见废弃教室的前阳台上站了个人。侧头看过去，李佳奇。

心突然慌了一下。

他并没在看她，目光放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抿着唇，侧脸线条流畅干净，神情忧郁。

是的，曾思瑶总能无意间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忧郁的神情，仿佛装了很多很多心事。

结合他的家庭背景，想也知道那些心事是什么。曾思瑶忧郁地转过头去。也不是谁都像周南或者黄瑶那样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的。

幸福或不幸，好像从一个人的眼睛里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来。

周南和黄瑶，眼睛里都是干净又纯粹的少年气质。

李佳奇的就不一样。

她自己可能，也不一样。虽然自己看不见。

晚自习第一节课，他们要把自己的课桌桌面收拾干净，并且座位拉开，布置成考场模样。

然后要去高一1班找到自己的座位，高一1班的黑板前面，也贴着一张关于本教室在未来两天的座位次号表。

他们班的人全在1班教室里，1班没装满，尾巴上的几个排在了2班教室。

高一没分文理班，所以考试科目很多。八门学科，考两天，一天考4科。

周四早上早自习之后，大家就各自准备好自己的笔袋草稿纸，往一班和二班的教室去。

曾思瑶紧张地去上了个厕所。她一紧张就容易拉肚子，中考那会儿从考试前一天开始，一想到考试肚子就开始起反应。

从厕所出来后去1班教室，人都快坐满了。她垂头从前门进去，要绕过讲台到最里面那一列去。李佳奇就坐在最里面那一列的第一个。

他拦住了她。

曾思瑶居高临下用疑问地表情和他四目相对。

“有没有多的草稿纸？”李佳奇问。

曾思瑶翻了翻自己手里的纸，抽了两张给他。他接过去，放在课桌上，用笔袋压好。

她习惯了他总问她借东西，平常就喜欢用手指戳她的背或者拉她马尾。

往后走时对上黄瑶温柔带笑的目光，她也回她微微一笑。

她们不熟，因为坐的远，平常也没什么交集。只有在梁墨安排点什么事情的时候，她们可能会在办公室里打个照面。不过这种时候也非常少。

曾思瑶不讨厌黄瑶，她佩服她，或者说，还有点羡慕。

因为黄瑶一看就是那种家庭条件不错的，自己学习又很努力，性格也乖顺的类型。

她那种从头发丝到鞋子都散发出来的小康家庭才有的平和光芒，曾思瑶很喜欢。但只能是那种远远看着的喜欢，真要交往什么的，她总觉得，自己不配。

曾思瑶坐下后双手撑着下巴看向窗外。1班教室外是学校花坛，种着一棵芙蓉树。芙蓉花开得正好，淡粉的，粉白的，紫粉的……一簇一簇开得极茂盛。

她不由地脸上露出欢喜笑容。一旦坐在考场里，那种紧张的情绪也就消失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既来之则安之。

监考老师也不认识，可能是1班班主任之类的。但是考试很正式，和中考一样正式。

等到考试铃响起，监考老师才开始一叠一叠的往下发试卷。

“先写名字，后做题。从一开始就养成好习惯，以后才不会出现试卷忘记写名字这种乌龙。”老师背着手，在教室里走来走去。、

“你们都是重点班来的，这种事情你们梁老师应该讲过吧？失误，是考试中最愚蠢的行为。”

曾思瑶拿到试卷后迅速填上自己大名，然后从头到尾快速浏览了一下整个试卷的大概内容。这是她做题的习惯，不会一上来就答题，一定是先浏览一遍心里有个谱，然后才知道控制答题的速度和时间分配。

考试第一门，永远的语文。

她不急不徐地一行一行题浏览下去。教室里也很安静，只偶尔能听见试卷翻折声。

考试时间过得很快，曾思瑶学得还算扎实，两小时不到就答完了题并写好了作文。

剩下时间用来检查校对。

她考试写题很快，但也粗心，所以从不提前交卷，基本都会从头再来一遍，仔细检查。

但是李佳奇已经起身了。

监考老师有点惊讶，但人已经拿着试卷走到讲桌前，也不好说什么让人退回去等会儿再交卷的话，只能在李佳奇走出教室门的时候悠悠道：“提前写完的，尽量不要提前交卷，养成仔细检查的好习惯。既然时间很多，就多留点时间检查，说不定就能捞回几分呢。”

考试过程，老师说多了也怕影响孩子们答题，点到即止后，也就闭上了嘴。

剩余十分钟时，陆陆续续有人起身交卷了，曾思瑶早就检查了一遍试卷，此刻也就跟着递了上去。她想提前出去上个厕所，这会儿人少。

休息20分钟，然后还会有另一场考试。

她特意选了操场那边的卫生间，离得虽远但是安静，而且宽敞。走操场路过时，脚踩着自己的影子，她的心情有点雀跃。或许是答题顺利带来的喜悦，又或是这温暖的阳光，和清凉的风。

她没注意到一直跟在身后的李佳奇。

李佳奇也没出声喊她，就那么一路跟着，俩人一起走回1班教室。

米玥看看曾思瑶，又看看她身后的李佳奇，眨了眨眼，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被灭口，迅速低下头去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二十分钟后，他们又考了地理。下午考数学和化学，第二天上午考英语和历史，第二天下午考物理和政治。

考试完后还留有点时间开了个小小的班会，庆祝一下高一第一个月的圆满完成，时间安排得十分有效率。

所谓班会，也不过是趁着课桌还没复原，梁墨让大家把课桌拉的更开一些，留出中间一个空地来。然后大家里外坐了几层坐成一个半圆，梁墨带头给大家讲笑话。

最后，大家开心地背着书包离开了学校，回去快乐地欢度过国庆长假了。

曾思瑶提着行李回到家时，家里没人。

噔噔噔上了二楼，发现妈妈坐在客厅里，缝纫机上放着货，她闷不做声地踩着机器，手动得很快。

看她表情曾思瑶就知道，和爸爸又吵架了。

为什么？为了钱。

爸爸在外做工的钱总是很难拿回来，拿一次，家里才宽裕一次，宽裕一次，妈妈才能高兴一阵子。接着，又陷入那种循环。

曾思瑶习惯了。

“妈，”她小声喊了句，“不做饭吗？”

妈妈没有立刻起身，曾思瑶也就没再说话，转身下了楼。

她不喜欢那种低气压的氛围，下意识想避开。

她去打开炉子，把米洗干净下锅，然后在屋檐下的桌子上打开书包掏出练习册开始写作业。

虽然刚考完试，但作业还是有。又不是不上课了，新的课程还在继续往前赶，而且她在这种时刻也只想写题做作业。

好像逃避什么，又像在讨好什么。

妈妈从楼上下来走进厨房，依旧默不作声地择菜，洗菜。

过了好久，她才终于开口，语调依旧没什么生气：“你不是说这周要考试吗，考了吗？”

“考了。”曾思瑶答。

“考得好吗？”

“还行。”

“能考第一吗？”

“……不知道。”

“以前初中都是第一，上了高中，也不能落后。只有考大学，才有好出路，以后自己有本事了，才不用靠男人……”妈妈一面摘豆角，一面恨恨地说着。

要靠自己，不要靠男人。这句话曾思瑶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她麻木地说着好，然后想了想，要起身去帮忙。妈妈却制止了她：“不用，你看书吧。”

“姐！你回来啦！”一个男孩儿的声音从大门外传进来，冒出个长相可爱的男娃脑袋。

他背着书包迅速窜到曾思瑶面前，从校服兜里掏出个小小的果子：“姐，给你吃这个，你知道是啥不？”

曾思瑶伸手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抬头：“梨？”

小男孩儿瞪大了眼睛疯狂点头：“你尝尝，可甜了。”

“哪儿来的？”看着手里的梨，也不像本地人家会种的，倒像是，谁家果园的。

男孩儿的笑容僵了僵，但很快回复自然：“路边摘的啊。专门给你留了一个。”

“说谎，这一看就不是路边长的。你是不是哪里偷的？”曾思瑶像个精明的侦探。

“曾思乐！你是不是又和张小天去偷人家梨了！”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曾思乐把书包往曾思瑶桌子上一丢，便跑边喊：“我吃饭的时候再回来！”

……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终于到了我们女主让人担忧的家庭背景了。一个人的性格养成，总也和她的成长背景脱不开关系。